金陵城又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同往年一样雪漫城池,千里江山顷覆玉尘,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林靖玗和奚方池穿上了冬装,戴上了厚实的冕帽,两人都披着厚实的锦毛斗篷从揽月院走了出来,他们经过卧龙院的时候,看到林仁虎穿着重铠,盘腿坐在院子的松树下。
松树上,结满了雪晶碎玉,沉甸甸地往下坠着;
松树下,埋着大伯和几位老将士的骨灰,也是沉甸甸的。
林仁虎身旁放了几壶酒和几只酒杯,酒杯里面倒满了酒。
他意识到林靖玗和奚方池站在院门口,便头也没有回的说:“既然来了,就过来敬你大伯和几个叔叔吧。”
林靖玗带着奚方池走了进去,两人朝着无碑冢一齐鞠躬,然后又将酒杯里的酒撒在地上,就当敬了他们的酒。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奚方池也学着林靖玗的动作将酒撒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我寄人间雪满头啊。”林仁虎猛地灌了一口烈酒,又娓娓道来。
“当时苦啊,没有粮食,连草根都没了,加之又是严寒天,我们三千多名将士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尹祁国虎视眈眈,就等着我们一松懈他们就立即攻城。后来实在饿得没办法了,我带一小队人偷偷突围出去找粮食,当我们回来的时候...”
林仁虎哽咽了,林靖玗的眼眶也蒙上了泪水。
“当我们回来的时候,尸横遍野,满目疮痍,城内的女人都被欺辱残杀了,阿兄为了护住靖玗万箭穿心而死,靖玗也头破血流,脸直接被大刀划开了好大一道口子,他们两个人就跪在城门前,不肯让开。
我怀中抱着几个红薯,他们却永远吃不到了,我被你另外几个叔叔们摁在地上,他们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哭出声来,我对不起阿娘,也对不起京娘。”
林仁虎痛哭流涕,他仰天长嚎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后来的事情林仁虎并不知晓:本来尹祁国的将领要将林仁龙和林靖玗分尸的,但是被祁谓风制止了,祁谓风说每个军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如果他们分尸了君奚国的将军,那么与林靖玗活活烤死他们的探子有何区别。
再往后,应该是祁谓风发现林靖玗没有死透,便让林星茂医治他,接近他。
所以祁谓风是一个将他打入阴曹地府又把他救上来的人。
祁谓风究竟图什么?
图开心吗?
奚方池心疼地望向林靖玗,那时的林靖玗才16岁便承受了保家卫国的重任,还有那逝去的三千无名将士,正是有了这群铁骨铮铮的英雄,君奚国才得以和平安定。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偷偷地在斗篷之下牵起了林靖玗的手,牵起他心目中英雄的手。
“今日是徐鼎臣的处斩之日,若非他克扣军粮,我们也不至于饿着肚子打仗。”林仁虎猛地喝了一口烈酒,烈酒在喉痛在心,“捧一碗他的血,拿过来祭你的大伯、叔叔和千万个因饥荒死去的将士和百姓。”
“是。”林靖玗接过林仁虎的空碗抱拳道,然后拉着奚方池的手离开了卧虎院。
林靖玗带着奚方池来到了马厩旁边的一间草垛房,一只巨大的白狼精神抖擞的在房间内玩耍。
“月牙,过来,今日带你去看铡鼠戏。”林靖玗知晓月牙看到血就会变得极其亢奋,这一次,他也要让月牙与之同乐。
月牙听到后,便兴高采烈的趴在地上,示意他们坐上来。
它体型巨大胜于骏马,奚方池坐在前面,林靖玗坐在后面,空间都绰绰有余。
奚方池摸着月牙暖和的皮毛问:“六年前月牙在哪里?”
“在它妈的肚子里。”
“...”
“月牙才四岁,你说六年前它在哪里?”
“你呀...”奚方池缄口不言,嘴里叨念着林靖玗不正经。
就这样,林靖玗和奚方池坐在白狼背上来到了草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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