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气温较白日要冷上许多,偶尔有汽车鸣笛声顺着刺骨的寒风吹来,将头顶枝干上堆积的白雪簌簌吹落,压在黝黑的伞面上。
迟清和移开稍重的伞,透过刺眼的照灯,仰头朝天色看了一眼,见雪没有半点要停的趋势,不由自主地将脑袋往围巾里缩了缩。
“明白了。”亭内的保镖挂断电话,拿起对讲机。
很快,迟清和面前的门铃系统响起了保镖公事公办的语句。
“抱歉,现在太晚了,小少爷实在不方便接待你,请回去吧。”
被连着拒绝了三次,迟清和面上的表情也没多大的变化,他只是把手中浅绿色的礼品袋放到雪地上。
“如果可以,请帮我把这份礼物转交给他,还有……”
亭内的保镖认真等着后续,可铁门外的少年就像是卡住了,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好不容易开口,却只剩下一句谢谢。
保镖放下对讲机,等人都走远了,才做好心理建设,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才推开一个小缝,亭外的寒风就咕隆隆地往里钻,冻得他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他深呼一口气,快步跑到外头,将礼品袋拿回来后,就忙往回冲。
一回到亭,就赶忙关上门,抱着胳膊,把热空调又往上调了好几度。
“这个天气,冻死个人嘞……”
话音刚落,电话又叮叮叮地响起来。
“是,已经离开了。”
“还留个份礼物。”保镖往袋子瞅了一眼。
这包装,一看就很贵。
“啊?扔了!”保镖惊呼,“可是……”
“不用重复不用重复!我会尽快处理掉,绝对不会让小少爷看见!”
“我明白的,董助。”
……
凌晨五点。
大抵是冻狠了,迟清和明显感知到身体的不对劲。
头晕、发烫、恶心、乏力、心跳加快所有发烧的症状都被他踩中,机能丧失,导致他连下楼拿药都做不到,只能蜷缩在床上喘息平复心跳。
耳膜边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乱,跟天雷打鼓似的,大脑的神智也变得模糊,一睁眼闭眼,二十分钟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病情加剧,迟清和却还有心情开玩笑。
4011这个天天不着家的小系统,说什么要外出给他找援军抵抗剧情,这么久都还不回来,怕是早就忘了他……
小没良心……
宋序林今晚的觉睡得格外不安稳,尤其是后半夜,喉咙突然干得不行,疯狂想喝水。
可起床又太麻烦,只能不停在被窝里磨蹭,想着睡着就好了。
可他就是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耳边总有一个嗡嗡的声音,像蚊子又像蜜蜂,任凭他把被子都蒙过头顶,也无济于事!
迟清和就在他隔壁,宋序林所有动作都尽量放轻,生怕吵醒少年。
下楼到厨房,关上隔断门,他才敢有大动作。
东翻翻,西找找,叮里哐当响了好一阵。
出来时,一手拿着快啃完的柠檬巴斯克蛋糕,一手抱着冰凉的橙汁饮料瓶,嘴里还嚼着草莓曲奇,忙得不行。
经过客厅时,他把剩下的蛋糕胡乱塞进嘴里,瞄准垃圾桶顺手一抛,哐当稳稳进球!
“篮球王子!yes!”
宋序林是个很容易靠零食哄好的小屁孩,吃饱喝足,什么坏脾气也没了。
见外头天还黑着,隐约间还能借助微弱的光线,瞧见大雪滑落的痕迹,困意又泛了上来。
他打了个哈欠,打算回房间再来一个超级无敌大回笼觉时,脑仁突突的,心脏也跟着泛起隐秘的抽痛。
“真奇怪,我不会是有什么心脏病吧?”
他捂着胸口,迟疑地朝身侧紧闭的房门看去。
迟清和已经被烧迷糊了,听到外面有嘀咕声,张开嘴巴就想说话。
“序……林……”
身体所有的水分都被调去降温了,他的嗓子干得都快冒烟,即便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几不可闻的气声。
门外的宋序林显然没有那么好的听力,只按着心脏嘀咕。
“要不去拍个片……算了,睡醒再说。”
他揉了揉睡乱的头发,并没有在迟清和的门前停留太久,打着哈欠继续往自己房里走去。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迟清和面上难掩急躁,挣扎着想弄出动静,可还没等他够到床头的闹钟,身体蓦地失控!
“咚——”
额头砸在地板上,晕眩感更重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有血冒出来,热热的。
好奇怪,明明没有磕到柜角……
他想努力保持清醒,可等了好久,都没有人能发现他。
有那么一刹那,迟清和很讨厌现在的自己,很讨厌这副稍微有点病就失去行动能力的身体!
这种厌弃自我的感觉就像是无限复制的病毒,只要超过某个界限,就会突然爆发,使机体陷入没有终点的虚无……
依旧是前世今生的回忆。
迟清和记得,他人生每个重要的日子,老迟就算再忙,也会推掉,留下来陪他的。
可这次……为什么会离开呢……
岁岁其实回来了,对吧。
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为什么不愿见他呢?
为什么要拉黑他第二次呢?
那个礼物,他挑了好久的……
情绪的护栏终是被冲垮,短短一瞬,熟悉孤独感如一双嵌着刀刃的温暖大手,再次将他的整颗心脏都攥住。
机械性的发抖促使他蜷缩起身子,做出一个寻求庇护的本能动作,可此刻,他身旁空无一人,没人能护得了他。
他只能无比清晰地感受着锋利冰冷的刀刃压进皮肉,压榨出为数不多的温血,剥离出他体内的生机,痛的他几欲窒息!
半晌,这片寂静之地,终是被一道满是委屈的呜咽打破。
“老迟……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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