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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贵妃省亲
    李治正在看一份奏章。

    奏章是元修业送来的,他弹劾薛仁贵假借天子之名,鼓动士卒,将薛仁贵在军营说的话,一五一十都记录下来。

    薛仁贵去松州调兵,是绝密消息,李治曾打过招呼,此事不必走正常流程,任何消息,让兵部直接送到李义府手中。

    所以这份奏章是李义府送过来的。

    李治看完后一言不发,抬头看向李义府。

    “李卿,你觉得元修业弹劾薛仁贵之事,该怎样看?”

    李义府道:“陛下,有两件事臣觉得奇怪。”

    “哦,哪两件事?”

    李义府缓缓道:“第一,蜀地凶险,从松州快马加急到长安,至少要七天,由此推断,薛仁贵离长安到蜀地,也只用了八九天,定是急行赶路。”

    李治点点头,叹道:“不错,朕并未催他急行,他却依然如此迅速,可见报国之心。”

    李义府听了此话,更加确定李治态度,这才接着说。

    “第二,倘若元修业配合薛将军,将兵马调给薛将军,薛将军又何必说这些话,激励松州将士呢?”

    李治道:“说的好,那依卿之言,此事该如何处理?”

    李义府笑道:“臣以为可以先不处理,再等等薛将军的奏章,两份奏章一对比,再作区处。”

    李治道:“就依你之言,你退下吧。”

    李义府告退离开。

    李治又埋头处理了一个时辰公文,便把公务处理完毕。

    若在平日,他绝无法将朝政处理的如此之快,然而自将刘仁轨、上官仪、李义府等人迁调上来后,两省效率提高很多。

    比如以前有很多李治不满意的诰书,打回去让他们修改。

    如今这些奏章,在门下省就被刘仁轨打回,根本不必拿给他看。

    而且,中书省的制诰也简洁很多,开头少了颂扬自己的废话,阅览起来轻松多了。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离开大殿,朝后宫缓步而行,慢慢放开思绪。

    四天前,将作监和工部联名上奏一份破开三门峡的奏书。

    不必他提醒,计划书中便提到钻孔爆破的法子,足见朝堂之中,能人甚多。

    据阎立本上奏,钻孔之法,是太史令李淳风提议,他还亲自绘册钻孔图,经测试后,效果极佳。

    李淳风是大唐天文学家,精通算学、阴阳学,著有书籍“乙巳占”,能推演气候,算是一个全才。

    朝堂之上有这许多能人,李治也就不用特别操心,只需将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就行。

    不知不觉间,立政殿出现在前方。

    李治刚来到殿门外,早有内侍大声通传。

    武媚娘快步迎到门口,朝李治行过一礼,笑道:“陛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李治笑道:“最近两省的诰书简洁不少,让朕也轻松不少。皇后在忙什么?”

    武媚娘将他迎了进去,拿起桌案上的一本书,递给李治。

    “妾身在忙这个。”

    李治拿过一看,原来是关于“亲蚕礼”的书。

    每到春天,唐朝皇帝要率领群臣,主持“先农礼”,祭拜天地,同时也是告诉天下臣民,不忘农耕之本。

    皇后则率领众嫔妃,祭拜蚕神嫘祖、采桑喂蚕,以鼓励国人勤于纺织。

    她刚当上皇后,对此礼仪并不熟悉,故看书学习。

    李治看了一会,甚是无趣,便将书放下,与武媚娘闲谈。

    武媚娘命人取来洛阳进贡的嘉庆李,一边帮他拨皮,一边笑道:“陛下可觉今日后宫有所不同?”

    李治奇道:“哪里不同了?”

    武媚娘笑道:“可觉得清静不少?”

    李治想了想,道:“想必是皇子们都去崇文馆读书,所以清静了。”

    武媚娘道:“妾身说的不是这个,今日郑贵妃回家省亲,陛下可是忘了?”

    李治一拍额头,笑道:“你不说,朕还真给忘了。”

    前几日,武媚娘就向李治请示过此事,李治一口答应。

    因是后宫之事,又过繁琐,先得太史局测算好黄道吉日,再提前派内侍去郑府,检查郑府是否准备妥当,定好行止。

    郑贵妃这次省亲,并非李治和武媚娘微服,极为隆重,以免有失皇家体面。

    连金吾卫也要配合,提前定好省亲路线,各处关防,俱挡围幙,内侍监和殿中省安排仪仗。

    种种细琐之事,李治自是不耐烦处理,全部让武皇后去操心。

    结果数日一过,竟把此事忘了。

    李治道:“她何时出的宫?眼下该到郑府了吧?”

    武媚娘笑道:“妾身给她批了一天半的省亲时间,她辰时刚开宫门,便急急离宫,料来已在赐宴了。”

    贵妃省亲,对郑府是极大的荣耀。

    郑府提前就从家族产业中挑选出最好的一座园子,取名“回凤苑”。

    又请来风水大师,勘探风水,另有数名建筑大师,精装玉葺,作为贵妃行止之所。

    郑贵妃的仪仗,此刻已停在回凤苑外,苑内有一湖,湖心有一阁,阁门上书“有凤来仪”四字。

    郑贵妃坐在阁楼内堂,隔着珠帘,接受族人拜礼。

    郑贵妃父亲名叫郑开举,是郑仁泰堂弟,本是郑氏偏房,因郑贵妃之故,领太常寺少卿。

    年初大朝会后,又被郑氏推为族长。

    郑贵妃母亲则是博陵崔氏女。另有一祖母,是陇西李氏出身,有一品诰命在身。

    郑贵妃与父亲感情不好,族中牵挂之人,唯有祖母、母亲和一位幼弟。

    待男眷行礼退下,郑贵妃上前拉住祖母和母亲的手,含泪道:“祖母身子可还健朗,母亲心疾之症可好些?”

    李氏一脸慈祥,含笑道:“好好,一切都好。”

    崔氏则抹着泪,道:“你遣人派来的御医给看过,开了一道方子,近来好多了,你在宫中,可还……”

    郑贵妃笑着打断:“女儿一切都好,若非如此,也无法归家省亲。鸣玉呢,何不见他人?”

    崔氏忙道:“正在屋外候见呢。”

    郑贵妃忙让他进来。不一会,郑鸣玉便大步走了进来,朝郑贵妃行了一礼。

    郑贵妃忙把他搀扶住,细细打量着弟弟。

    见他长的愈加风流俊俏,暗暗欣喜,在他头上比了比,笑道:“上次见时,才到我肩膀,如今都快比我高了。”

    拉着郑鸣玉在身边坐下,细细问他功课,又朝李氏和崔氏道:“鸣玉如此模样,可相好亲家?”

    古人早婚,尤其是贵族子弟。

    郑鸣玉忽然道:“阿姊,我要娶卢家妹妹为妻。”

    郑贵妃微微一愣,向祖母和母亲看去。

    李氏微微一笑,道:“就是你二姑姑的女儿,范阳卢氏,卢婉君。平日你二姑常带她来府上,他们表兄妹就常在一起玩耍。”

    崔氏忽然道:“鸣玉这孩子贪玩,也经常与你姨妈的女儿一起玩耍,那孩子是太原王氏,王芸芳,我在信中给你提过,挺好一个孩子。”

    郑贵妃顿时明白过来,祖母和母亲,分别看中不同女子,故而未定婚事。

    她想了想,问道:“那两个孩子目下可在府中?”

    李氏和崔氏都说在,郑贵妃便命人将两女请入后堂。

    两女刚一入内,她便暗赞一声。

    只见那卢婉君粉颈柳腰,眼波流转,柔媚无骨。王芸芳体态丰腴,温文尔雅,风姿绰约。

    郑贵妃细细打量一阵,发现卢婉君脸色苍白,有如弱柳扶风,似怀疾病,暗叹道:“这孩子模样虽俊,身子却不大好,可惜了。”

    两女朝她下拜后,郑贵妃与她们寒暄两句,便让二女退下。

    筵宴后,郑贵妃出了题,考教族中年轻女辈学问,还特意点名,让卢婉君和田芸芳参加。

    一番考教,又发现卢婉君才学要胜过田芸芳,一时之间,倒叫她好生为难。

    到了下午,在园里逛了一番,又听了一阵歌舞,欣赏几场傀儡戏、杂艺,不觉玩乐到子夜。

    郑贵妃不愿歇息,又与族中姐妹抚琴弄萧,欣赏字画、书法,又与弟弟郑鸣玉下棋,直到黎明破晓,才略略休息一个时辰。

    辰时过后,内侍随从们,已开始准备排驾回宫。

    郑贵妃又拉着母亲、祖母依依不舍的说了一阵话,等到巳时中旬,方才含泪摆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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