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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果然宫斗少不了堕胎
    十一月时节,正是桂花凋零的时候。

    李治站在薰风殿外的桂花林前,望着枯萎的花朵随风而逝,心中升起几分惆怅。

    突然,身旁传来一道清润的嗓音。

    “旧爱柏梁台,新宠昭阳殿。守分辞芳辇,含情泣团扇。一朝歌舞荣,夙昔诗书贱。颓恩诚已矣,覆水难重荐。”

    李治转头一看,徐婕妤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

    她并未看李治,目光望着前方的桂花林,眼中充满忧伤与惆怅。

    李治细细品味这首诗词,很快想起,这首诗,好像是徐婕妤的姐姐徐惠所作。

    徐惠是唐太宗嫔妃。

    诗词中描写的是汉朝的班婕妤,她原本受宠,后因赵氏姐妹入宫,被帝王冷落,做下一首团扇歌,抒发自己悲苦的情怀。

    徐惠这首诗,既有对班婕妤的同情,也有对薄情帝王的失望。

    李治自成为唐高宗以来,身边所有人几乎都围着自己转,就连武媚娘也尽心讨好。

    只有身边这女子,是第一个并未以他为中心,试图保持独立人格来与他相处。

    对帝王来说,这种人并不讨喜,然而李治却对这种相处模式更觉亲切,微笑道:“婕妤,你思念姊姊了吗?”

    徐婕妤侧头看了他一眼,轻轻道:“阿姊去先帝身边侍奉去了,得偿所愿,妾身只羡慕她。”

    李治暗暗好笑,这多才的女子说话就是喜欢绕圈子。

    徐婕妤显然是在控诉,自己姊姊能够与先帝相知,死了也是满足的,而自己却无法被皇帝理解,活着也没什么意味。

    李治咳了一声,道:“朕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徐婕妤道:“大家请问。”

    李治道:“贵妃告诉朕,她的病是她主动造成,目的是为了让朕知道她服过番红花。”

    徐婕妤轻轻道:“是的。”

    李治道:“朕想知道,这番红花可是萧氏给她服下?”

    徐婕妤摇了摇头:“不,是王皇后迫使郑姊姊服下。”

    李治诧异道:“王氏?可贵妃说她是为报复淑妃。”

    徐婕妤道:“番红花虽是王皇后给姊姊服下,始作俑者却是萧氏,所以姊姊把恨意都倾注在萧氏身上。”

    李治面色凝重了几分,道:“到底怎么回事,婕妤能否详细给朕说说?”

    徐婕妤点点头,道:“当初大家被封太子后,王皇后与萧氏便开始明争暗斗,郑姊姊与她二人关系都不错,便一直居中调和。”

    “后来萧淑妃和王皇后同时怀孕,没过多久,王皇后伤娠,被太医诊断出服过波斯草,大家还记得吗?”

    李治脑海中涌现一些模糊记忆。

    波斯草是胡商从波斯带来的一种花草,又名柳叶草,知道的人不多,既能入药,也有毒性,会让人头晕目眩,孕妇服用后会伤娠。

    原治派人调查,发现是王皇后身边一名侍女将波斯草粉末加入糕点中。

    那侍女见事情败露,投井自尽,原治当时忙着侍奉李世民,也没有再多调查。

    徐婕妤接着道:“王皇后自然不肯罢休,她调查后,发现那婢女曾与郑姊姊暗中来往,便认为是郑姊姊所为。一年后,郑姊姊怀孕时,她派人在郑姊姊饮食中放入大量番红花,郑姊姊因此伤娠。”

    李治冥思苦想了一会,皱眉道:“这件事,朕怎么不知道?”

    他只知道郑贵妃小产过,却并不知她服用过番红花。

    徐婕妤叹道:“王皇后事后找上郑姊姊,将一年前的事告诉她,命她不准声张,否则就将当年之事曝出。”

    “郑姊姊这才明白自己被人暗害。她暗中调查,发现害她的人正是萧氏,那可恶女子不仅害了王皇后,还嫁祸给郑姊姊,可谓一箭双雕,其心何其歹毒!”

    李治默然不语,难怪王皇后和郑贵妃都没有儿女。

    徐婕妤斜了李治一眼:“大家一直宠幸萧氏,郑姊姊深知无法报仇,只好将此事咽在肚里。”

    李治叹道:“不错,以前的李治太糊涂,对不起你们!”

    徐婕妤还以为他真心认错,安慰道:“大家不必自责,你有那么多大事要忙,顾虑不到这些,也情有可原。”

    李治道:“婕妤,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才好?”

    徐婕妤低声道:“大家自己拿主意便是,只是郑姊姊是可怜人,望大家从轻处置。”

    李治忽然笑道:“是你劝贵妃向朕坦白的吧?”

    徐婕妤露出惊讶之色:“大家怎知?”

    李治笑道:“贵妃既然制定了这个计划,怎会轻易改变主意,在场之人除你外,也没人能劝她改变主意了。”

    徐婕妤低下头,腼腆道:“大家猜对了。”

    李治赞道:“你聪慧多才,又识大体,朕要奖你。伏胜,传旨中书,让他们拟一道册书,册封徐槿为充容。”

    唐朝圣旨有七个等级:册书、制书、诏书、敕书、诰命、御札、敕榜。

    其中册书等级最高,用来册封太后、皇后、嫔妃和亲王。

    这些旨意都被称为圣旨,需拿到两省盖章,才具法律效应。

    除圣旨外,皇帝还可以下达一种中旨,只需盖上玉玺就行,不需中书、门下两省印章,法律效力不如圣旨。

    充容是九嫔之一,也是徐槿姊姊徐惠曾经的嫔位。

    徐槿见李治如此贴心,心中一片温馨,退后几步,行了一个顿首大礼。

    “妾身多谢陛下封赏。”

    李治将她扶起,又朝王伏胜道:“再传一道旨意,将萧氏和王氏迁出皇宫,让她们各自归家吧。”

    王伏胜脸色大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嘴巴微微蠕动。

    李治道:“伏胜?”

    王伏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大家,王庶人和萧庶人若离开皇宫,只怕无法被家族所容,难逃一死。”

    李治知道王伏胜曾是王皇后的人,故而为她求情,遂道:“那就在旨意里加一条,让王氏和萧氏两族,善待她二人。”

    “可、可是……”

    徐婕妤凛然道:“王侍监,陛下的旨意,你也敢违抗吗?”

    王伏胜叹了口气,低声道:“臣这就去中书省传旨。”

    郑贵妃服用孟诜配置的药剂后,病情稳定许多,李治陪她说了阵话后,离开薰风殿,返回甘露殿。

    御案之上,已多了几份等待他御批的诰书。

    李治翻了翻,在里面找到自己刚才下的两道旨意,上面已多了中书省和门下省大印。

    如果在废王立武前,李治下旨晋升嫔妃位份,两省不会这么快通过,褚遂良还可能来劝他,收回成命。

    如今褚遂良被贬,长孙无忌抱病在家,他的旨意在两省畅通无阻。

    李治在两份诰书上写了两个“准”字,拿起玉玺,哈了口气,便准备盖章。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和哭闹声。

    “我要见父亲,让我见父亲!”

    李治皱了皱眉,道:“伏胜,出去瞧瞧。”

    王伏胜应诺一声,出了大殿,只见大殿外,义阳公主公主和高安公主手拉着手,要硬闯入殿。

    薛仁贵挡在两女面前,道:“两位小公主,陛下正在批阅奏表,不可打扰。”

    “你、你大胆,竟然挡本公主!”义阳公主奶凶奶凶地指着他。

    “薛将军,这事我来处理吧。”王伏胜朝薛仁贵斜了一眼,道:“两位贵主,你们且稍后,臣这就进去通报。”

    “不必了!”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王伏胜抬头一看,心中一顿抽紧。

    黑夜之中,武皇后在一群提着灯笼的宫人簇拥下,慢慢走了过来。

    义阳公主和高安公主似乎都有些怕她,高安公主原本呜呜哭着,顿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喘。

    武皇后扫了两位公主身后的宫人一眼,冷冷道:“你们好大胆子,不好好服侍公主,却撺掇她们来找陛下,究竟是受何人指示?”

    几名宫人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

    义阳公主勇敢的道:“母亲,是我们要来见父亲,与她们无关。”

    武皇后并不看她,只凝视着那几名宫人,森然道:“还不把公主带走,想去掖庭司吗?”

    几名宫人连连应是,强行抱起两位公主,不顾她们踢打,逃也似的离开了。

    王伏胜脸色非常难看,咬牙道:“皇后殿下,大家还未决定要不要见两位公主,您擅作主张,只怕不妥吧?”

    武皇后整了整袖子,淡淡道:“吾自会向陛下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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