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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 第 19 章
    苏沐瑶自以为自己在这宫里是个小透明,却不知道,这会儿惦记她的人可真不少。

    “你是说,皇上为了瓜尔佳氏,处罚了常雯儿?”

    慈宁宫里,太后看着跟在自己身旁多年的严嬷嬷,神情颇为惊讶。

    严嬷嬷纠正道:“不过口头斥责了几句,让常贵人回去闭门思过,倒也不算什么处罚。”

    顿了顿,补充道:“怡太常在虽然在场,但皇上一眼都没看她,若说是为了她,似乎有些牵强了。”

    太后再没说什么,叹了一口气,身子往软榻上歪了歪,严嬷嬷赶紧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又做了一个手势,室内的一个丫鬟立即上前屈膝蹲下,拿着美人槌,轻轻在太后腿部敲击着。

    太后半躺下来,怔怔的看着不远处墙面上挂的一幅《秋风行猎图》。

    这幅图是康熙五十六年八月,她的老十四随先帝去秋迩时,特命宫廷画师画了,又千里迢迢的派人从木兰围场送来,献给她的中秋节节礼。

    宫廷画师的画技自不必多说,上面的一草一木都画的栩栩如生,只是因她常常从匣中拿出来观看,后又直接命人挂在卧室墙上,所以纸张边缘渐渐发黄,图中颜色也略显黯淡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对这幅图的喜爱。

    在这幅行猎图中,老十四穿盔带甲,雄姿英发,位居所有阿哥之前,胯下一匹驰骋的枣红色骏马驰骋着,从山坡往下冲去。

    与此同时,他手上的紫檀龙舌宝弓,拉成满月之状,向着远处林中的一匹疾跑的白斑梅花鹿射去。

    时至今日,她都清楚的记得自己收到这幅图时,激荡难平的心绪。

    古有逐鹿问鼎之说,老十四托人献她这幅图,其中的深意,她自然能明白。

    她的老十四长大了,有了问鼎天下的雄心。

    她作为他的亲额娘,自当助他一臂之力。

    待先帝木兰秋迩回来后,生了一场重病,她在旁侍疾时,拼着“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向先帝请求立十四阿哥胤禵(yìntí)为太子,先帝并未不悦,只是淡淡说道:“你放心。”

    为了这一句“放心”,他的老十四去征战沙场,拼命想要立下赫赫战功,向先帝、向诸大臣证明自己。

    一秋穿堑兵多死,十月烧荒将未回。

    可却在中途,被她的另一个生性冷肃孤僻、成日只知道访仙问道的儿子抢占了先机。

    她怎么能甘心呢?

    想到以往的事,太后眼里闪烁着泪光,摆了摆手,让宫中其他人下去,拉住严嬷嬷的手,带着几分祈求,道:“景陵那边偏僻幽冷,哀家实在放心不下,哀家现在不求其他,只求让老十四平安回京,我们母子团圆,你说说,有没有其他办法?”

    严嬷嬷亦觉感伤,为难道:“这……恐怕得求得皇上答应才行……”

    “皇上?”

    太后冷笑道:“你也知道老四,他为了权利不择手段,连亲弟弟的皇位都能抢,他又怎么可能轻易允许老十四回来,动摇他的江山?”

    严嬷嬷脸色一变,连忙提醒道:“太后慎言。”

    指了指外面,轻轻道:“小心隔墙有耳。”

    太后冷哼一声,没再多说。

    雍正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又双叒叕,被自己的亲额娘diss了一顿,当然,就算知道,他也习以为常了。

    他这会儿正在钟粹宫配殿,常雯儿所居的碧芳阁处用晚膳。

    经过早上的事,常雯儿满腹愤懑和郁气,回宫后,又是打宫人,又是摔东西,胡乱发泄了一通,心情才稍微平复下来。

    接着,心中不由有些担心,生怕皇上从此对她生厌,再不翻她牌子了。

    她比起宫里现有的其他妃嫔,位份最低,又是包衣宫女出身,唯一能依仗的,就是皇上对她的几分另眼相待。

    而这几分另眼相待,完全是因为,她是先太后指给皇上的“试婚格格”。

    但先太后早就殁了,以后的事谁说的准。

    常雯儿忐忑之余,琢磨着应当使个什么法子,才能让皇上对她“回转心意”。

    “轻浮急躁,愚鲁莽直”这个评价,重的让她害怕。

    她正想的出神,外面便传来旨意,说是皇上今天要来她这里用晚膳,传旨的还是总管太监苏培盛。

    常雯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待苏培盛走了,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身边婢女:

    “皇上今晚要来我这里?”

    顶着一个巴掌印的彩月,勉强笑了笑道:“您没听错,苏公公亲自来传的旨,岂能有假?”

    常雯儿眼睛一亮,长呼出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皇上还是想着我的。”

    这不,早上才刚骂了她,就立即不忍心了。

    二月尚是春寒料峭的时候,碧芳阁里却暖如阳春,熏炉中青烟袅袅,暗香涌动。

    雍正任由身边宫人给他布菜,似乎一点儿也没注意到一旁穿着一袭藕色撒花烟罗衫,腰身纤细,描眉涂唇,打扮的格外娇俏的女子。

    “皇上~”

    常雯儿娇羞的嗔了一声,似在埋怨男子的忽视,但语气里又夹杂着无限情意。

    雍正放下筷子,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眸子深不见底,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何事?”

    常雯儿被看的心里一紧,抿了抿唇,小心试探性的问道:“皇上可还在生妾身的气?”

    “你说呢?”

    又将话题抛了回去。

    常雯儿实在捉摸不透雍正的意思,在桌子底下不断的绞着手帕,轻咬贝齿,带着几分赌气的意思,委委屈屈道:“皇上要是觉得妾身不好,妾身必定改过,明天、明天臣妾就去给那位名不见经传的怡太常在登门致歉,皇上觉得如何?”

    雍正轻轻挑眉道:“倒也不用。”

    常雯儿心念一动,打蛇上棍道:“那……依皇上的意思呢?”

    雍正手指轻轻扣击着椅子扶手,紧盯着常雯儿表情变化,缓缓道:“从前你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朕今天见你,倒有几分怕那位太常在的意思……”

    常雯儿眸光一缩,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心虚道:“陛下这是说哪里话?”

    瓜尔佳氏以“窥视帝踪”来威胁她的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皇上面前提的。

    雍正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那股子烦闷又出来了,反问道:“这么说,你不怕她了?”

    既然不怕她,何至于被瓜尔佳氏一句话吓成那样。

    当他是瞎子不成?

    常雯儿陪笑道:“陛下真的误会了,臣妾对先帝妃嫔只有敬意,怕是绝对谈不上的。”

    雍正来常雯儿处,就是为了解答早上的疑惑,却不想常雯儿有意隐瞒,任他怎么套话,她也不露声色。

    反显得他……有些自作聪明。

    雍正也没有用晚膳的心思了,坐了没一会儿,就出了碧芳阁。

    乘上御辇,苏培盛小心问道:“陛下,可是要回养心殿?”

    雍正刚想答是,话到嘴边,忽然改了口,道:“朕现在还不想回去,沿着宫道转转吧。”

    这也是破天荒头一次。

    自雍正即位后,诸事繁忙,或在前朝处理政务,或召见各路大臣,或是窝在养心殿批阅奏折,连逛御花园的功夫都没有,更遑论绕着宫道转圈了。

    苏培盛心里茫然,皇上一没说目的地,二没说要转多久。

    这……真就让龙辇在宫里漫无目的的乱走啊……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雍正闭上眼,手里把玩着一串翡翠玉珠,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一抬手,龙辇骤然停下。

    苏培盛凑过来,道:“皇上……”

    雍正问道:“御花园的梨花开了吗?”

    皇上大约是坐着无聊,想下轿去御花园游玩了。

    反正这会儿天色还早,倒也没什么。

    苏培盛笑道:“这您得再等一阵了,现在才二月初,梨花最迟也得二月中旬才开,不过,惠风亭的雪梅开的正好,板廊底下,还放着一溜儿外邦进献的水仙花,润的跟白玉似的,好看极了,这几天后宫妃嫔们常去赏玩,您要不也去瞅瞅?”

    雍正摇了摇头,道:“不对,有梨花香。”

    他方才闭着眼小憩,所以嗅觉格外的敏锐,别的花香还好,只是,他当王爷时,曾经闲居的圆明园里,有一个梨香苑,整日和他评讲国事的幕僚邬思道先生,就住在里面。

    一入春,梨花如雪般渐次盛放,风一吹,那股子淡雅宜人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圆明园,安宁而又平和。

    对于梨花的味道,他实在太熟悉了。

    苏培盛吸了吸鼻子,果然,在缕缕微风中,闻到了一丝如露水般清淡的香味,非常的淡,不仔细些,真就注意不到。

    “是梨花香。”

    苏培盛捧场道:“陛下的鼻子真灵,兴许是哪位娘娘在喝梨花茶,或者用的梨花膏子吧?”

    毕竟,这个季节,梨花怎么可能开呢?

    他生怕一会儿皇上发现真相不高兴,所以先提前打个预防针。

    雍正并不在意,淡淡吩咐道:“走,去看看。”

    御辇缓缓而动,这一次,朝着乾西四所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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