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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章 第 43 章
    第43章 第 43 章

    溫淼的注意力并沒有集中在種植計劃上, 這天吃過早飯,陶所長把溫淼叫到辦公室,告訴她說給她漲了工資, 從不到五十漲到九十九,陶所長說:“本來按大學生标準, 轉正後是五十六, 随着工作年限幾塊錢的往上漲,你現在直接提到十七級,是副科級工資, 再加上津貼是一百零九元。”

    溫淼很意外,又很驚喜:“一下子漲這麽多嗎?”

    這麽多工資,花不完, 根本就花不完。

    寄回家的一半工資沈秋葵都給她攢着, 她的工資大部分都攢了下來。

    工資給了她特別大的安全感, 可不是之前全家人一點錢都沒有的時候了。

    她對現狀很滿意, 怎麽着她都要下雨, 還能給發這麽多工資。

    陶所長笑着說:“你的工作特殊,值得這麽多工資, 這可不是我批的,我沒有這麽大的權限,是田部長給你批的,淼淼,不止田部長, 連大領.導都知道你, 說不定你以後還有機會見到呢。”

    從會議室出來, 溫淼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正在等他的秦耕。

    她很滿足:“一次漲了這麽多工資。”

    秦耕被她的快樂感染,跟陶所長的說法一樣:“你值得這麽多工資。”

    要真按貢獻論, 溫淼應該拿更多的工資,但她剛參加工作不到一年,工資又不能漲太快。

    再說他們這個年代的人,都想着為國家做更多貢獻,倒沒那麽看重個人所得。

    回到宿舍,溫淼又去寫信,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人。

    ——

    溫震也初步實現他的願望。

    這天剛從稻田回來,郝連長把溫震單獨叫出列問他:“你是不是報名想要當機械兵?”

    溫震語氣铿锵:“是。”

    他進部隊一是為了吃飽飯,二是想學門手藝,他聽說那些有幸在部隊學了技術的,水平都特別高。

    來生産建設兵團,剛好可以學機械駕駛維修。

    他牢記姥姥的叮囑,凡事要積極為自己争取,一有機會就報了名。

    看溫震表情嚴肅到過分,郝連長開玩笑說:“下次去見你妹妹帶上我,我就讓你學機械。”

    溫震站得筆直,表情緊繃得很,目不斜視地回答:“我妹妹認生,我不會帶人去見她。”

    郝連長揚起手臂幫他正軍帽,說:“行了啊,跟你開個玩笑,咱倆就閑聊幾句,你繃着臉幹啥。恭喜你,你入選了,營長給你的評語是憨厚老實,還有你姥爺是優秀革命軍人,兵團給你優先安排也是合理的,你比別人有優勢。”

    溫震想在當地都有人想動他姥爺的墳呢,沒想到到了部隊他還能因為姥爺受到優待。

    但他想其實還是沾妹妹的光。

    他在家呆了二十多天,哪有新兵像他這樣,都在基地一天都不能出去,本來心裏還不踏實,覺得自己跟別的新兵比落後了,沒想到還能入選學技術。

    郝連長比別人先搞清楚,原來溫震的妹妹是溫淼,那可是基地能召喚雨水的寶貝啊。

    他自己都羨慕溫震有個這樣的妹妹。

    郝連長又推心置腹地說:“機靈點,別緊繃着,別說我剛才提到的,就憑溫淼是你妹妹兵團都會先考慮你,誰能像你這樣有這麽好的妹妹啊,能沾妹妹的光。不過技術水平上優先不了,要是腦子不靈學不會,就得跟別人一樣,還是被打回來,沒法勉強讓你學。”

    溫震連忙致謝,跟他一樣想學機械的新兵不少,他作為幸運兒,得到了珍貴的機會。

    可是這個機會并不是他憑借實力得來的,以後在學技術的過程中,他要做最認真刻苦的人,展現實力。

    “我一定珍惜機會,努力學習機械使用和維修。”溫震一板一眼地回答。

    郝連長說:“表現突出的話可以調去農機連,想去農機連的多的是,抓住機會。”

    溫震立正敬禮:“是,多謝連長鼓勵。”

    他很希望自己有保護妹妹的能力,是不是學了駕駛維修,他的能力就增強了?

    ——

    溫淼毫不意外地拿到小學結業證,是同事去縣城時幫她拿回來的,雖然在整個基地文化水平還是最低的那波,可她已經有小學文憑了。

    “走,拿去給葛強勝看看,就他說我只上到三年級。”溫淼說。

    秦耕覺得溫淼拿着小學結業證那氣勢跟自信不亞于別人拿着大學畢業證。

    他自己絕對不會這樣顯擺,但他對溫淼無限縱容,他想去,她就陪着。

    吃過早飯,在畢竟之路,他們遇到葛強盛。

    “葛強盛,你等一下。”溫淼叫住他。

    葛強盛很意外,溫淼居然主動跟他說話了,他們從來都沒說過話。他馬上停步,臉倏地就紅了,只覺得手腳都覺得沒地方擺。

    溫淼可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從挎包裏掏出結業證那張薄紙,小心地展開,怼到葛強勝眼前,說:“看清楚,小學結業證,我現在不只是有三年級文化水平。”

    葛強盛往紙上看,溫淼居然那麽自豪地把結業證拿給他看!短短時間她就有了小學文化,可見她學習努力,腦子也聰明。

    他嗓音柔和得都變了調:“淼淼很棒。”

    在旁邊冷眼看着的秦耕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葛強盛是啥意思?

    種植所裏最能找茬的不就是他嗎?

    溫淼的小名也叫得這麽親切?

    明顯溫淼也沒料到他會是這個表情語氣,愣了一下收回結業證,邊折疊邊對秦耕說:“走吧。”

    秦耕瞥了莫名奇妙的葛強勝一眼,說:“走。”

    見兩人要走,葛強盛腦子一抽說:“淼淼,你要是能有高中文化,我給你磕仨響頭。”

    “當真?”溫淼問。

    葛強盛腦子不太清醒,像搗蒜一樣點頭:“嗯。”

    秦耕:“……”

    溫淼生怕對方反悔似的叫上秦耕拔腿就走,秦耕微微皺眉:“他這是肯定你拿不到高中文憑。”

    他覺得高中知識有難度,像溫淼這樣只接受過三年學校教育的,想要自學拿高中文憑,難度不亞于在沙漠裏讓防護林成活七成。

    溫淼樂觀得很,她說:“我要是有了高中文憑他就得給我磕仨響頭,我要是拿不到反正也不欠他什麽。”

    秦耕跟着她的腳步走得大步流星,嗯,從這個角度考慮确實是白占便宜,溫淼的心态不是一般的好。

    ——

    這天晚飯前,秦耕又拎回來一個很重的包裹,他看向溫淼:“給你的。”

    “啥東西?”看着他那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溫淼有種不好的預感。

    “初中課本。”秦耕語氣輕快。

    溫淼:“……這麽多都是?”

    秦耕拿來剪刀,邊拆用蛇皮袋包裹起來的書邊說:“這是初中三年的課本,不算多。”

    哪能不算多啊,摞在桌上足足有一尺厚。

    真是讓她無縫銜接學小學跟初中課程。

    “這是你用過的課本?看着很幹淨。”溫淼随手拿起一本翻看。

    秦耕回答:“我的課本跟現在的版本不一樣,我找的是今年上高一的人的課本。”

    溫淼從桌邊坐下,翻看着那些書問:“初中有多少門課程?”

    秦耕從自己房間搬來凳子坐到她旁邊,把所有課本按照年紀分類,邊整理邊說:“語文、代數、幾何、蘇語、物理、化學、生物、地理、政治。”

    溫淼:“……這麽多門課?”

    看着這些書她都愁得慌,說:“小學只考語文跟數學,初中課程太難了,課程又太多,我可能自學不了。”

    秦耕很有耐心:“課程雖多,但你要好好學的只有語文、數學、物理、化學,這幾門比較難,另外要是咱們附近縣的結業考試的話,再加一門政治,其它科目并不需要考試,我把書也找來是給你增加知識的。

    蘇語你暫時可以不學,現在大家學蘇語的熱情沒那麽高了,可能以後學校會教英語。”

    溫淼看他明明大學畢業好幾年了,可對初中課程還這麽了解,肯定是為了讓她自學費了一番功夫。

    “只考五門課嗎?”溫淼問。

    秦耕點頭稱是,回自己房間拿來幾張紙,鋪到溫淼面前:“我把以前的考試卷子都給你找來了,你看看,特別簡單,語文只是一篇作文而已,其它科目都只是十六開紙大小的卷子,題目很淺顯,而且只要求考六十分,又不是讓你考高分。”

    溫淼拿起那些單薄的紙仔細地看,她看不懂,但試題很少,她感覺應該很簡單。

    “對你來說不難,淼淼,上初中的學生可是十三四歲的智商,你是十九歲的智商。”秦耕語氣非常肯定,對溫淼很有信心。

    “有沒有可能我跟初中生智商差不多,人家還是全天上課,我是自學。”聽他分析所有科目,溫淼有了一丁點信心,可她還是覺得難,畢竟一尺厚的課本在眼前呢。

    “有我教你,保證你拿到初中結業證。”秦耕跟她保證。

    “好吧。”溫淼說。

    學習,雖遲但到!

    其實溫淼也想多學點文化,向她的中專生,大學生同事學習。

    “先謝謝你,肯定會占用你很多時間。”溫淼說。

    秦耕揚唇:“跟我還客氣麽,淼淼。”

    ——

    吃過午飯,秦耕叫溫淼去開會,他黢黑的眼眸不錯過溫淼一絲一毫的表情,說:“開會內容是讨論我寫的種植計劃。”

    矛盾只是暫時擱置了,還沒解決啊。

    他懷疑度過平靜無波的幾天之後,他跟溫淼之間的關系會因為這份計劃表變差。

    可是溫淼壓根就沒啥表情,說:“走吧。”

    秦耕實在想不通,他不知道溫淼怎麽看了這個計劃表對他的态度就有變化,計劃沒問題,那麽問題出在他身上?

    他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他哪裏做得不好。

    開會很順利,秦耕一邊開會一邊留意溫淼,她并不像最開始那樣總是打瞌睡,也在認真聽着。

    大家對這份計劃沒什異議,只是今年種植面積是去年的四倍,兵團人數也擴充至四倍,已經是國內規模最大的生産建設兵團,生産任務比去年重,他們這些種植所職工承擔的責任也更重。

    但大家都很有信心,與去年春天之前面臨的困境相比,現在的沙漠生産簡直是毫無難度。

    大家鬥志昂揚,只有一個人覺得酸溜溜的,就是葛強勝,他負責的是防護林,去年兩次豐收都沒他的份,慶功會也沒他什麽事兒。

    那些小樹苗哪比得上能填飽肚子的莊稼?他覺得他還不如那些天天拿着鋤頭幹活的知青。

    偏偏陶所長接下來就說防護林的事兒,她說:“今年的防護林還是交給小葛,他帶的小團隊克服重重困難,去年防護林栽種順利完成計劃,成活率達到七成,取得的成績值得肯定”

    作為所長助理,秦耕補充說:“我們大部分人的精力放在莊稼上,葛強盛跟他的團隊為了防護林做了很多努力。”

    話音剛落,會議室裏立刻響起熱烈掌聲。

    葛強盛一怔,陶所長表揚他他就很意外,秦耕還在公開場合肯定他?

    他只覺得耳邊嗡嗡響,臉色通紅。

    他現在知道秦耕為啥受歡迎,他會根據每個同事的優勢給他們分配重要工作,每個人都能在工作中得到歷練成長,有機會做出成績,并且他會很慷慨地肯定別人取得的成績。

    可能是他自己很優秀,他願意帶動同事一起進步。

    每個人都感覺受重視被重用。

    他自己其實也是被重用的。

    還有,并沒有不給防護林下雨,防護林有充足的雨水,成活率才有那麽高。

    他有點想要流淚的沖動,站起來激動地說:“九成,今年我們的種植成活目标是九成,我在這兒立下軍令狀,今年種植的樹苗一定會成活九成。”

    陶所長愣住了,轉而大喜,說:“那我們就等着九成成活率,要是大家都能拿出這個決心,種植基地根本就不愁兩倍的産量。”

    葛強盛很感動,大家都在期待樹苗成活率達到九成,這說明他很重要,他的工作很重要。

    等葛強勝把計劃跟小團隊傳達,盧俏最先炸了:“九成?你去哪兒栽樹都不能确保活九成吧,更何況我們是在沙子上種樹。你想攬功,給我們挖坑是吧,做不到你承擔責任?”

    葛強勝語氣堅定:“要不然呢,我不承擔責任你來。”

    盧俏愕然,她不明白葛強勝怎麽就突然跟瘋了一樣。

    ——

    溫淼可不是說着玩兒,這天從稻田回來,她沒像之前那樣去躺床上,而是立刻洗她的濕衣服。

    秦耕往鍋裏放水,蓋上蓋子,點燃稭稈生了火,随口跟溫淼聊天:“為啥突然就要獨立?”

    溫淼笑道:“我都十九了還不獨立?”

    秦耕想起上高中時,他跟秦屹川互相看不順眼,整個暑假都說不上幾句話,難道溫淼也是叛逆?

    不,怎麽能把他和溫淼的關系跟父母孩子的關系做比較呢。

    溫淼一定是對他不滿。

    他們的關系看起來跟之前沒啥差別,但是秦耕感覺不妙,覺得他們得關系會一路滑坡。

    過兩日,下雨的時候溫淼還是希望他在,起碼換衣服的時候希望他在,說明溫淼還是依賴他,但是回來後又是自己洗衣服,又是自己煮姜棗茶。

    “你去忙自己的吧,別讓着點小事兒占用時間。”溫淼邊拿稭稈點火邊說。

    秦耕坐在她對面的馬紮上,把一把稭稈遞過去說:“我給你洗濕衣服跟煮姜棗茶用不了多長時間。”

    秦耕感覺到溫淼對自己的抗拒,他想得很多很嚴重,覺得接下來就是下雨的時候溫淼不再需要自己,出差不需要自己,搬出這棟房子,從此兩人關系還不如一般同事……

    ——

    發覺好友在為這事兒糾結,常棣跟他說:“這不挺好的,那你就別幹這些雜事兒了呗。”

    再接下幾天溫淼都自己洗衣服跟煮姜棗茶,秦耕坐在馬紮上全程看她,看她雪白纖細的手指擰着厚衣服,實在忍不住,接過衣服,站起來,大手一擰,嘩嘩的水流全都從衣服上流下來。

    他把衣服晾好,看溫淼蹲在爐子邊生火,一把稭稈塞進爐子裏,冒出一陣黑煙,煙氣全撲到溫淼白淨的臉頰上。

    秦耕沉默,一直沒說話。

    看來單方面想要照顧溫淼一輩子完全不靠譜。

    他都猜不出來這姑娘在想什麽。

    溫淼分了半茶缸姜棗茶給秦耕,倆人邊喝,溫淼說以後泡杯熱牛奶就行,不用再煮姜棗茶。

    秦耕:“……”

    這是要降低生活水平?

    他很有危機意識,在他心中,他跟溫淼的關系就要快進到溫淼從這棟房子搬走。

    他繃不住,下午下班時去找陶所長,跟她說這件事,并說:“溫淼說她要獨立。”

    陶所長心想這多大的事兒啊,說:“這不挺好的,這說明她在成長,你放開手腳,給她成長機會。”

    秦耕試圖把這事兒說得嚴重:“是溫淼對我不滿,才想要獨立,并不是因為她年齡增長心智成熟。”

    陶所長來了興致,雙臂撐着桌子,雙手交握:“溫淼對你有啥不滿?你哪裏做得不好?”

    秦耕說:“我想不出,我跟以前一樣,我們的關系看似沒啥變化。”

    陶所長認真看着這個深受其擾的年輕人,說:“不破不立,這是好事兒,這樣溫淼會思考你們的關系,溫淼已經十九歲了,大姑娘,成長對她來說是好事兒。”

    秦耕滿腦門子黑線:“啥不破不立?”

    成語是這樣用的?

    “溫淼她現在對我很抗拒,她不需要我照顧她。”秦耕覺得他在夏蟲語冰。

    明明是他跟溫淼之間平衡的,舒适的關系被打破,他不能接受這種變化。

    秦耕覺得自己去找陶所長實在急病亂投醫,陶所長兒子在外地工作,對象是搞地質的,夫妻倆人就跟牛郎織女一樣,見面的機會很少。

    種植所都是年輕人,有家庭的中年人根本就呆不住,只有陶所長是個例外,家人都不在身邊,陶所長對婚姻、對家庭應該沒什麽感悟跟經驗,還不如不問她。

    他幹脆利落地結束對話,趕緊開溜。

    陶所長看着他的背影搖了搖頭,他對溫淼的感覺,跟溫淼對她的感覺,明顯不對等。

    ——

    好友遇到危機,常棣覺得自己一定要給他出謀劃策,他對談對象毫無經驗,但從觀察秦耕跟溫淼,他積攢了不少心得體會。

    他說:“從你跟溫淼的關系來看,你從一開始就不對勁,你想想,你之前對誰都冷漠,可溫淼一來你就特別熱情。”

    “對,是這樣。”秦耕承認。

    常棣語氣肯定:“你得矜持,你知道你為啥吸引女同志,因為你足夠傲驕,足夠冷漠,你不搭理他們,越是這樣,女同志越覺得你神秘,越覺得你有吸引力,越議論你,想要接近你,可是你對溫淼呢,一點都不矜持。你對溫淼就像換了一個人,跟對別的女同志完全不一樣。”

    秦耕想了想,認為常棣說得有點道理,實話實說:“我在溫淼面前矜持不起來,我沒覺得這樣不好,溫淼剛來基地時,很需要人照顧。”

    他回想起自己最初的想法,溫淼看上去弱不禁風,還要挨雨澆,身邊又沒有親人朋友,他沒法不照顧啊,既然照顧,就得全心全意。

    常棣苦口婆心地說:“你太上趕着,太熱情,太主動沒人會珍惜,你得端着,保持距離,欲擒故縱知道不?你得講究策略。”

    秦耕:“……你說得有道理,但在溫淼面前,我用不出任何策略手段。”

    常棣比秦耕都着急,說:“冷淡,冷漠,傲驕,高傲,這你總會吧,像對待別的女同志那樣對待溫淼,距離産生美,你試試?”

    秦耕大拇指揉着額角:試不了一點。

    去吃早飯的路上,常棣還在對秦耕耳提面命,要冷淡,矜持,欲擒故縱。

    可是到了食堂,秦耕還是要幫溫淼打飯,是溫淼自己堅持站到隊伍裏。

    常棣看得直搖頭,這不得越來越糟,看來秦耕在溫淼面前真是矜持不了一點。

    ——

    秦耕發現他去找陶所長哪裏是急病亂投醫,絕對是不明智的行為,陶所長明顯是要把水淌渾。

    小麥種植結束,大家也松了口氣,這天開大會,五十多個人參加,會議結束的時候,她說:“秦耕最近工作比較忙,有沒有人能接替他在溫淼下完雨後幫她的小忙?”

    陶所長覺得溫淼下完雨後一直堅持喝熱湯水,她沒有感冒過,還是得堅持下去。

    此話一出,居然全部男女同事都在舉手,真的是全部同事,一個都沒落,甚至那個整天叽歪的葛強盛也毫不遲疑地舉手。

    別人他都可以理解,葛強盛舉手是啥意思!

    會議室都突然熱鬧起來。

    秦耕眸光黑沉不見底:“……”

    收回視線後他馬上轉頭看依舊坐在她旁邊的溫淼,看她纖長的睫毛忽閃着,同樣滿臉驚訝。

    陶所長顯然對和諧的同事關系非常滿意,她點了韓融的名,說:“小事兒,溫淼下完雨幫她煮點熱湯水就行,咱們的目标是溫淼不能感冒。”

    韓融簡直受寵若驚,連忙站了起來,欣喜地表态:“所長,我一定做好這項工作。”

    秦耕再次無語:“……”

    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陶所長知不知道韓融送給溫淼浴巾跟毛巾!她可真知人善任哪!

    ——

    第二天,溫淼要去曾經搶糧那個縣城,就是北沙縣去下雨,下雨之後他們要種植谷子,高粱,紅薯,玉米,大豆等莊稼。

    種植基地附近的縣城每年要供應幾次雨水,這樣縣城的莊稼就可以正常生長,不用再發給他們救濟糧,他們還能多交公糧。

    剛吃過午飯,來接她的北沙縣城吉普車就到了,為表重視,縣長親自帶人來的。

    “劉縣長,你們不用來接,我們自己過去就行。”溫淼說。

    劉縣長熱情得不得了:“這可是大事兒,關系到所有百姓的口糧,我肯定要來,所有後勤工作都得我親自來。”

    他看溫淼的眼神閃閃發亮,這姑娘可是全縣的希望啊,縣城的社員搶了糧食,基地還是給他們發救濟糧,還要給他們下雨,他自己懂得感恩,也要去百姓知道感恩。

    秦耕還是跟她一起去,拎着溫淼的行李,上車前兩人還對視一眼,上車後兩人還是都坐在中間排,一路無話。

    車子從基地向南走,拐上向西的鄉村路,然後再向西走,計劃在縣政府大院下雨,覆蓋全縣。

    他們這趕着路呢,北沙縣的山林早就着了火。先是墳邊上沒有完全熄滅的紙錢引燃了旁邊的枯葉,火苗在厚厚的枯葉間蔓延,山上沒有住宅,也沒有人幹活,又是樹林靠中間位置,火苗子在林間亂竄時根本就沒有人發現。

    燒紙錢的十來歲的半大小子石頭聞到糊焦味兒返回去看時,發現火苗蔓延得四處都是頓時吓傻了,他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火苗像蛇一樣到處亂竄,甚至朝火苗朝他頭臉舔噬過來,熱浪掀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吓壞了,着火了!是他燒的紙錢點着的火,他捅了大簍子,會不會有人說他放火,公安會不會把他抓走關進大獄?

    直到火苗再次向他撲來,眼看就要燒到他,石頭趕緊往旁邊滾,連滾帶爬好一會兒,他終于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手裏拿着跟樹枝朝火苗撲打,同時發出嘶啞的喊叫:“來人哪,快救火啊。”

    山林同樣久旱,幹燥的很,別說枯枝敗葉極其幹燥一點就着,整片山林都易燃,更何況還有很多油性很高的松樹。

    當山林大範圍冒出濃煙,大火苗子從樹木間蹿出來時,人們才發現着火了。

    “着火了,南山着火啦,快去救火啊。”

    “快走啊,山腳下還有鞋底廠跟木材廠呢,可別都點着了。”

    人們奔走相告,不斷發出倉促的慌張的警報,招呼大家去救火。

    壓根沒有人猶豫,都抄起手中的家夥,鐵鍬、鐵鎬、木棍、樹枝等一起往南山的方向跑。

    跑到山腳下,那是奮不顧身,壓根不考慮火勢,不講究策略,拿着工具悶頭就往火裏沖,所有人的想法都很簡單,着火了,就趕緊救火。

    去年糧食都沒長多少,山上就這點樹,蓋房賣錢都指望這些樹,樹再燒沒了就更窮了。

    鞋底廠跟木材廠再燒了,就是雪上加霜。

    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都往後山方向跑,還有坐騾子車的,坐拖拉機的,大家都往同一個目的地前進。

    已經有不少人身處火海,人們跟手中的工具跟火苗相比實在弱小,火苗被打滅一處,立刻有更大的火苗燃起來。

    被烈焰炙烤着,濃煙嗆入鼻孔、喉嚨,熏得人咳嗽流淚,還得防備被火苗燒到,但沒有人退縮,即便火勢越來越大,仍在頑強撲打。

    “注意身後,樹杈砸下來啦。”

    “這兒火越來越大,咱們快點到外圍去。”有人邊哐哐咳嗽,邊去拉同伴。

    “我們出不去了吧,哪邊都被火包圍了。”這聲音被煙熏得粗啞,又很慌張。

    “我們不會燒死在這兒吧。”

    “別說這喪氣話。”

    縣長看人們拿着工具狂奔,以為要打群架,又在秦耕他們面前出醜,趕緊停車把人叫過來問。

    “着火啦,南山着火啦。”那人手朝右前方指。

    衆人看到幹部過問,忙七嘴八舌地說:“山下有鞋底廠,都是橡膠,着起來就撲不滅。”

    “還有個木材廠呢,木頭燒得也快。”

    縣長的心頓時往下一沉,朝他們指的方向看,果然不斷有煙霧騰起彌漫開來。

    附近幾個縣城都光禿禿的,遍地黃土,樹木都不多,就這兒一片山林,這是要都燒了嗎!

    溫淼睜大眼睛,反應極快:“我下雨,在這兒就能下,我要下車。”

    秦耕下意識地說:“先別下雨,那片山林有好幾百畝呢,有很多易燃的松樹,再說還有兩個易燃的工廠,鞋底廠主要是橡膠,很麻煩,雨勢不夠大的話會讓火勢更大,咱們最好盡快往那邊開,過去看看。”

    司機聽他這樣說,拉了手剎 ,加大油門就往山腳下的方向跑。

    後面,縣長乘坐的車也跟上來。

    眼看車子開到最大馬力,秦耕才跟溫淼解釋為啥到近處再說。

    他想一定有人在山林裏救火,溫淼最近一直在下雨,她沒有庫存雨量,只有一天的雨量,離遠了就下雨,雨勢小的話可能澆不滅火,反而水生成氫氣和氧氣,導致騰起更大火苗,這對火場裏的人可不是好事兒。如果下最大量的雨,說不定火還沒撲滅,就沒雨了。

    如果溫淼有三天雨量,就可以在遠處嘗試。

    他無論考慮什麽問題都想得很多,想到最壞的後果,既然溫淼出馬,他希望萬無一失。

    能力大,責任也大,他可不想明明溫淼做好事卻因為一點瑕疵被人指責,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他謹慎而已。

    吉普車已經開出最大馬力,不到十分鐘就趕到山腳下,秦耕松了一口氣,火勢比他想象得小。

    而随後下車的縣長想得是,完了,這樹林就像幹柴,火勢竟蔓延得這麽快。

    道路兩側的木材廠跟鞋底廠都完好,沒被火波及到,只是大家知道橡膠燒起來那可了不得,很多人站在那邊滅火,試圖給火苗跟鞋底廠隔出一道人牆來,這樣很危險啊。

    這時,一聲刺耳的凄厲的哭喊聲響起:“石頭,石頭你在哪兒啊。”

    “淼淼,下雨吧,最大的雨量。”秦耕說。

    溫淼那點雨量滅火的話是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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