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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 第 37 章
    第37章 第 37 章

    “讓溫淼上臺講話吧, 為啥不讓她講話。”

    “我們要聽溫淼講兩句。”

    種植所的人少,都坐在右側前排一小小塊位置,其它位置不少人伸着脖子往前排看, 試圖找到溫淼身影。

    陶所長往臺下看,起哄的大多是知青, 他們大多數人沒機會見到溫淼, 想趁此機會見到她。

    至于兵團戰士,有紀律,不敢多說話。

    但溫淼腼腆, 不願意在這麽多人的場合講話,陶所長覺得她應該鍛煉,但以後她露臉的機會多着呢, 不急于這一時。

    但溫淼還是上臺領獎了, 基地還豪爽地選出了五十名勞模, 要發獎狀發獎金, 樹立典型。

    秦耕、常棣他們都是基地勞模, 男女分開坐,離她并不遠, 溫淼就跟着他們倆一塊兒往臺上走。

    後面的人離臺子還很遠呢,溫淼他們先走到臺上,她一上臺立刻就引起了轟動。

    她的相貌太過突出,以至于沒見過她的人也能一下就認出。

    以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現在終于有福氣見到。

    “溫淼長得可真俊俏啊, 怪不得都說她有仙氣呢, 這話一點都不假,确實比一般人好看得多。”

    “她可真厲害, 真是老天爺派下來下雨的吧。”

    “看她瘦的,我都不忍心讓她總是澆着。”

    “澆着有啥,我要是有這樣的特異功能可以整天澆着。”

    “旁邊那個秦耕是她對象嗎,他們倆看着挺般配啊。”

    陶所長比任何人都留意大家對溫淼的看法,或是好奇,或是感興趣,基本上所有人對她都是友好的,愛護的。

    溫淼絕對是基地裏人緣最好的。

    她覺得在公開場合讓大家見見溫淼也挺好的,都在一個基地,要不也有人總想打聽。

    基地給他們發了獎狀,獎品不是實物,是特別實惠的三十塊錢。

    ——

    溫淼已經在收拾東西準備去發救濟糧,看她愉快揚起的嘴角,秦耕說:“看來你很樂意到外面走走。”

    溫淼邊把衛生紙、手電筒等零碎東西往行李袋裏塞,邊說:“我是願意跟你一塊出去,行程都是安排好的,食宿不用我操心,我能長見識,開眼界,工作又簡單。”

    秦耕把重點放在“願意跟你一塊出去”上,嘴角不住上揚。

    他想田部長安排他去,從去的幾個地方來看,應該是有多重考慮,不論如何,他都會做好這項工作,不辜負田部長的良苦用心。

    他說:“咱們第一站就是山南縣,我們會去尋水公社,就是水桃所在那個公社,你能見到水桃,他們那兒這半年沒啥雨水,水窖儲的水應該快用完了,剛好給他們蓄水。”

    溫淼已經存了十天的雨水,給這個幹旱的縣城全縣蓄水完全沒有問題。

    她很驚喜地說:“我挺想知道水桃過得咋樣,有沒有被逼着嫁給二婚帶娃的,真希望公社書記會幫助她,我想給她帶點糖果,行嗎?”

    她想水桃家一定沒有錢買糖,就跟她家一樣,她記得自己之前多想吃糖,特別渴望得到糖,要是能吃上一塊糖她能高興好幾天。

    “當然可以,淼淼。”秦耕說。

    溫淼立刻拿攢下來的糖票去供銷社買了一斤水果糖,一斤奶糖,一點都沒心疼錢票。

    ——

    甜水生産隊所在的公社,所在的鎮,這一大片區域旱情比別處輕點,但他們還是減少了小麥種植,明年打算種植更耐旱的紅薯、谷子、玉米。

    等種完小麥,溫四海就組織了青壯勞動力上山采挖天麻。

    溫四海跟公社書記說甜水生産隊後山有野生天麻,已經長得足夠大可以采挖上交國家時公社書記大喜,還特意給他們安排了老中醫教他們炮制天麻。

    後山是荒山,之前他們沒有精力開墾,除了溫家人,幾乎沒人知道這片山上長野生天麻,而且溫淼在這片山上下了兩個月的雨,天麻在那段時間長得特別快。

    社員們幹得熱火朝天,興奮勁兒不亞于麥收秋收。

    “小的不要挖,留着到明年,挖大的。”溫四海教人辨認大個天麻。

    他現在不用動手幹活,只分配活計跟指導。

    張二強覺得溫四海比他在任時還神氣,羨慕的腸子都青了,他怎麽不知道這兒有天麻嗎,現在天麻都被溫四海拿去跟公社邀功,怪不得當時他交公糧的時候特別有底氣,原來打得天麻的主意,不過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就憑這點天麻他在公社的位子就穩穩的。

    這些天麻品相極好,個頭大,質地緊實,飽滿,顏色均勻,有微苦的藥香味,對藥材最熟悉的老中醫都說這些野生天麻長得特別好。

    聽着耳邊的誇贊聲,溫四海想,沒有人知道溫淼下雨的事兒。

    甜水生産隊采集優質天麻上交國家的事兒很快在整個公社傳開,大家都羨慕甜水生産隊給國家做了貢獻,甜水生産隊的也覺得很自豪。

    唯一一個垂頭喪氣的是張二強,要是天麻在他手裏上交國家多好,那他還至于卸任?說不定早就調到公社去了。

    當然,讓人更羨慕的是縣裏給了甜水生産隊表彰,每個社員發六尺布票,另外免了兩頭豬的上交任務,今年連喂豬的麸糠都沒有,生産隊就養了兩頭豬,本該都賣給國家,現在兩頭豬可以留給社員。

    麥收的時候張二強吹噓甜水生産隊産量高,把大部分麥子都上交,就給社員留了一摳摳,國家也獎勵了三尺布票,但張二強高風亮節不肯收,社員們白高興一場,根本就沒拿到布票,這下終于拿到布票,而且更多。

    聽到有豬肉吃,社員們各個歡天喜地,問溫四海啥時候殺豬。

    “不得留着過年殺?”溫四海說。

    很多人家一年都沒吃上肉,看着豬圈裏的兩頭豬兩眼幾乎發綠光:“先殺一頭,留一頭,留着不還得喂嗎,再說萬一得豬瘟了咋辦?”

    “就是,誰知道能不能留到過年,萬一出點啥閃失,根本就吃不上肉。”

    “烏鴉嘴,亂說啥!”

    溫四海看着身上沒有幾兩肉看着營養不良的社員們,征詢大家的意見,結果大家都覺得吃到嘴裏才放心,大部分人希望現在就吃到肉。

    溫四海尊重社員們的意見,說:“行,殺一頭,留一頭。”

    聽到這句話,社員們立刻奔走相告,這個好消息迅速擴散開來。

    豬長得瘦,就一百三十多斤,社員們已經饞得要命,在旁邊看着褪毛開膛,熱烘烘的氣息散發開,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由衷的微笑,歡樂的氣氛不亞于過年。

    “現在城裏也買不到肉,咱們是不是比城裏人生活都好了。”

    “多虧張二強不是大隊長,他肯定想把豬都賣了,咱們連肉味兒都聞不着。”

    “四海讓我們吃上豬肉,得感謝他,對不對!”

    “對。支持四海當大隊長。”響聲震天。

    因為有肉吃,溫四海的滿意度跟支持度都提高了不少。

    張二強可不樂意了,他覺悟高,想把豬賣給國家,不應該麽!

    每戶人家都分到了肉,歡天喜地地拎回家,家家戶戶炊煙袅袅,很快飄出豬肉的香味。

    長期缺少油水,一聞到這香味五髒六腑就開始如抓撓一般痙攣,口水也急速分泌,巴不得趕緊把肉吃到嘴裏。

    溫家三口人,分到一斤半豬肉,沈秋葵眉開眼笑地把豬肉拎回家,切出一點肥肉煉成豬油,剩下的分兩頓吃,包餃子跟豬肉蘑菇炖粉條。

    “溫震跟溫淼都吃不到豬肉。”沈秋葵邊吃炖着軟爛噴香的大豬肉塊邊想着兒子閨女。

    溫四海說:“溫震在部隊能吃飽飯,溫淼寫信也說吃得比家裏,別瞎操心。”

    沈秋葵笑道:“好了,我不瞎想,溫潤多吃點肉補腦。”

    外生産隊社員羨慕甜水生産隊的人能發布票,能吃上豬肉,也跑去山上挖天麻,這裏是适合天麻種植的區域,只是缺了溫淼的雨水澆灌,長得個頭小,沒法跟甜水生産隊後山的比。

    從天麻上得到點甜頭後,溫四海萌生了開荒後山,種植天麻的想法。

    如果能種植成功,給國家上交更多天麻,盡微薄之力,跟國家共渡難關。

    ——

    這天,陶所長把溫淼叫到辦公室,跟她說全國勞模要去京城領獎,“說不定主.席還會接見你們呢,基地會安排人跟你一起過去。”溫淼問。

    “一定得去領獎嗎?”溫淼問,她其實不太想去。

    以前跟田部長他們去考察,她的工作是很重要,聽安排就行,但去領獎完全是她自己的事兒。

    她其實還是內向腼腆的。

    “可是去領獎很光榮,淼淼。”陶所長說。

    溫淼想了想說:“我不去領獎,過年的時候能請假回家嗎?”

    陶所長的語氣極其溫和:“第一次出來這麽長時間想家了吧,你當然可以回家,咱基地這麽多麥子,肯定要留人,但種植所想回家的基本都能安排,你家離得不算遠,我安排人接送。”

    她跟溫淼說基地又不會要求她一直都在,她可以又去領獎又回家,但溫淼說她回家就行。

    等吃晚飯的時候,溫淼把所長同意她過年回家的消息告訴秦耕,她說得眉眼飛揚,特別想見到父母的樣子。

    “你過年回家嗎?上次見到秦司令他不是想讓你回家?”溫淼問。

    “我可能要去蘇國,正在談呢,去幫助他們消滅蝗蟲卵。”秦耕說。

    溫淼眼睛發亮:“你們是不是一直擔心蘇國再鬧蝗災,蝗蟲還會飛過來。”

    秦耕點頭:“對,消滅這種大規模的蝗蟲需要國家間的合作。”

    溫淼說:“要是能幫助他們消滅蝗蟲卵就好了,只是你過年都不能回家。”

    她現在非常敬佩秦耕,種地可真難啊,連過年都不能休息。

    秦耕唇角微擡,說:“你說你爸想要在後山種植天麻,你們那兒土質氣候應該适合天麻生長,種植天麻比種別的難得多,這技術不是一時半會能掌握的,我現在在收集相關資料,到時候能給你爸提供點幫助。”

    溫淼沒想到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他就記在心裏并且去找資料,細密的感動之情從內心深處蔓延,她笑着說:“那多謝你啦。”

    “你別看咱們同事都普普通通,就種植來說,很多人算是咱國家最有實力的人才,給你爸提供技術支持并不難。”秦耕說。

    溫淼突然覺得自己得學點知識,提高文化水平,掌握種植技術,在這方面,秦耕一直在提溜她,但她跟同事們比還菜得很,最多當個助手。

    她很開心地說:“我爸要是知道有人能給他提供技術支持不知道得高興成啥樣呢,那我代表我爸,代表甜水生産隊感謝你。”

    秦耕移開視線,溫淼的笑容很好看,明亮耀眼。

    ——

    沒去參加頒獎活動,溫淼還是拿到了她的獎牌跟獎品。

    獎狀是一張薄紙,上面寫着“将給溫淼,在一九六零年代被評為國家勞動模範。”

    獎品就厲害了,居然是一匹布,有最流行的軍綠色、藏藍色布料,有做襯衣的碎花布料,還有冬天用的燈芯絨、雪花絨、細毛呢。

    “這麽多布料?”溫淼驚喜地說,摞在床上很高一摞。

    “獎品是給你量身定制的,選布料的人一定花了心思,布料都很厚實致密,夠做你一年的衣服。”陶所長都替溫淼高興。

    一匹布足足有一百尺,按六尺布做一件衣服算,足足能做十六件衣服,而以前,冬天的棉襖拆了棉花就是單衣,溫淼一年有兩三件新衣服就不錯,直到她下雨必須要衣服,沈秋葵才翻箱倒櫃找布給她做了新的。

    一下子有了這麽多布料,溫淼覺得自己特別富有。

    陶所長只有一個兒子,在外地讀了大學後上班,她對象是個地質學家,一直在外面搞勘探,也正是沒有多少家庭負擔,她才能在沙漠裏呆下去。

    現在她看溫淼驚喜的樣子滿眼慈愛,就像看自己親閨女,說:“很光榮是吧,你要是去參加頒獎那就更光榮,更自豪,我都想象不出來頒獎場面得有多氣派。”

    溫淼說:“基地的好收成是大家的努力,可是只有我得了全國勞模。”

    她說得特別真誠,陶所長知道她可不是嘴上随意說說而已,忍不住伸手摸她發頂,溫和地說:“誰叫現在幹旱呢,要不是你,我們的勞動都是白費,你要心安理得地接受獎勵。”

    ——

    到出發去發糧這天,他們半夜三點起床,吃了點泡奶粉、煮雞蛋、雜面饅頭跟鹹菜就出發。

    糧食已經從基地被運到發糧地點。他們乘坐的是七座吉普,跟他們一起去的是兵團的三名戰士,一個是司機,另外兩人主要負責溫淼的安保。

    秦耕說這倆人是武師長親自安排的,絕對可靠。

    路上,溫淼身上蓋着軍大衣,暖和和地靠着座椅繼續睡覺,到達目的地已經是八點多。

    在山南縣縣政.府大院,他們跟田部長的秘書小王一行人彙合,發糧的事兒由不同的隊伍在做,小王跟秦耕是他們這個發糧隊伍的負責人。

    小王大名王自強,跟秦耕一起考察,合作出口肉苁蓉,兩個年輕人已經發展出深厚的革.命友誼。

    “這次你們基地提供這麽多糧食,大領.導都很關注,讓田部長務必提供各種支持,還號召全國都向你們學習。”王自強熱情洋溢地說。

    他現在看秦耕滿眼星星,覺得數次跟他合作的年輕人比他優秀,願意去條件艱苦的種田一線,讓人敬佩。

    倆人寒暄幾句,王自強又拍了拍自己的行李袋對溫淼說:“田部長怕你一路奔波吃不好,給你帶了點心。”

    溫淼說:“前段時間田部長還給我拿了點心呢,這才多少天,又吃他的點心。”

    各位領.導都要從牙縫裏省下各種吃的投喂她,她正在逐漸适應。

    王自強笑着說:“誰叫你是咱們中最能幹的呢。”

    入住招待所,把行李放下,又簡單吃過早飯他們就按照事先計劃,拉着糧食去發。

    山南縣縣長可是見過田部長的人,上次讓田部長見到狗啃一樣的莊稼弄得灰頭土臉,但田部長沒責怪,給他們下雨,交他們抗旱方法,還給他們發糧!

    本來他還擔心百姓的吃飯問題,覺得對不起江東父老,得到發糧消息,他可高興壞了,覺得在黑暗中見到光亮。

    這事兒可是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務必保證發糧有組織,有順序,決定不能讓百姓一哄而上,急紅了眼一樣去搶,務必讓國家派來的人對他們有個好印象。

    他要全程跟着發糧隊組織發糧。

    第一處發糧地點在公社附近,得到消息的社員們有的天不亮就來等着,現在都在安靜等待,還有更多的人推着推車,趕着驢車,呼朋喚友而來。

    運糧車隊出現時,人群中發出喜悅的歡呼聲。

    “快看運糧車來了,真的發糧食。”

    “感謝國家,感謝政.府。”

    本來他們對能發救濟糧這樣的大好事還有點質疑,看到滿車糧食,終于相信這事兒是真的。

    發糧隊伍見到了最有素質的社員,每個人都喜氣洋洋,沒有擁擠,沒有喧鬧,排着整齊的隊伍安靜等待。

    在發糧之前,田部長安排人做過詳細調研,對發糧區域,發糧數量都做了計劃。

    在秋後馬上發糧的地區都是顆粒無收或者收成特別低的,更多地方肯定得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再發。

    糧食不夠分,要在所有人都省着吃的情況下讓更多人不餓肚子。

    像山南縣的很多地方這次成年人發糧六十斤,孩子四十斤,多一半大米,少一半玉米,看似不多,但有些大家庭十幾個人,能發上六七蛇皮袋糧食,這些糧食放在家裏并不一定安全。

    反正出于種種考慮,這次先發這麽多,以後不夠吃再發。

    發糧之前,還是要講話表明幾重意思,一是愛國主義教育,二是救濟糧是很多人辛苦勞作終日不休種出來的,不能指望國家救濟,務必節省,繼續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三是繼續積極抗旱,想辦法提高明年的收成,一定能渡過難關。

    縣長最适合這種說教,在發糧前一通說,又讓社員代表講話,反正就是要把不“等靠要”,節儉,自力更生,努力抗旱這些說法烙印進社員心裏,就開始發糧。

    社員們驚喜地發現,發放的糧食中有玉米,大分布居然是大米,白花.花的大米!

    敢想嗎,本來他們打的糧食交公糧都不夠,可國家不僅免了公糧,國家還慷慨地給發大米。

    他們中絕大部分人都沒吃過大米,覺得大米可是珍貴的細糧。

    “我沒吃過大米飯,聽說特別好吃。”

    有個老人格外內疚地說:“幹部同志,感謝你們來發糧,是我們給國家拖了後腿。”

    這個話題一開頭,衆人紛紛附和。

    “是啊,我們過意不去,沒給國家交公糧,沒給國家做貢獻,吃飯還得讓國家操心。”這道聲音也充滿愧疚。

    “我們沒臉拿這糧食,我們拖國家後腿,我們于心有愧。”聲音中透着滄桑,帶着哽咽。

    在餓肚子的情況下,哪裏有什麽自尊,可是國家這麽關心他們,專門派幹部來發糧,他們被激發出強烈的愛國心和感恩之心。

    秦耕朝社員們看過去,語氣很誠懇:“國家不會嫌你們拖後腿,不用有任何心裏負擔,國家只希望大家都能吃上飯。”

    社員們都被這個年輕人真誠的語氣打動,他們感動極了,這些來發糧的中.央派來的幹部沒有官腔,沒有架子,沒有高高在上地給他們訓話,訓練有素,發糧速度快得很,能讓他們感覺到是真心希望他們有糧食吃。

    他們感受到了來自國家的庇護,來自國家的關愛。

    滿臉皺紋縱橫交錯的老人跟秦耕致謝,說:“年輕幹部,謝謝你來給我們送糧。”

    秦耕說:“不用謝我,我跟你們一樣是種地的,我們沙漠糧食基地有特別多年輕人在種地。”

    老人感動得眼眶濕潤,這個年輕人長得氣派,看着就有文化,人又謙和,說他自己是種地的。

    “這些糧食是在沙漠裏種出來的?”有社員好奇地問,“沙漠應該比咱們這更幹旱吧。”

    秦耕只說:“沙漠裏種糧食有難度。”

    一個大隊長說:“大家都聽到了吧,沙漠裏別說種糧食,就是長棵草都難,這是很多人起早貪黑在沙漠裏種出來的糧食,他們種糧比咱們更不容易,糧食省着點吃,一定要堅持到明年糧食下來,咱們明年還要好好幹,争取多打點糧食。”

    這話說到社員們的心坎裏,衆人紛紛表示要積極自救,努力抗旱,多打糧食。

    溫淼想田部長讓她跟着來分糧,一是她要下雨,二是也許田部長想讓她親眼看到人們拿到糧食歡天喜地的場面,讓她看到成果,覺得自己工作有意義。

    反正溫淼是切實感受到她下雨很有意義,有價值,能生産更多糧食讓人吃飽肚子。

    發糧組織得好,秩序井然,速度很快一點時間都沒浪費,發完之後他們就要轉戰下一站。

    一上午一共走了三個地點,中午就在附近的公社食堂吃飯,吃過飯,他們就趕去下一站發糧。

    而公社書記手裏拿着車隊放下的一小包大米狂追,也沒追上發糧隊。

    招待發糧隊吃頓粗茶淡飯不是應該的嗎,可他們不拿群衆一針一線,居然留下了糧食,這讓公社書記百感交集。

    “我們這就去尋水公社,你應該能見到水桃。”秦耕說。

    溫淼滿臉笑意:“希望她一切都好。”

    再說水桃,她在幫家裏去水窖取水的路上,總會沿着黃土路往遠處眺望,想着淼淼姐在幹什麽,她還會來嗎?

    她盼着着有一天,就像當時她在水窖裏那樣,幹淨俊俏的淼淼姐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只是黃土路上來來回回都是那些面孔,很少有來客,更不要說有車開過來。

    如果夢想成真她得多高興啊。

    ——

    車輛剛好停在之前他們停腳的地方,這地方溫淼認得,就這麽一條鄉村主路,水桃家就在路邊,離得很近。

    她懷疑是她一直惦記着水桃的事兒,秦耕特意把發糧地點安排在這兒。

    不過這個生産隊确實比公社大院位置更好,位于中間位置。

    縣裏跟公社幹部的組織非常到位,他們到的時候也是有大量的有素質有紀律排着隊的社員在路邊、田間坎畔翹首以望。

    有公社幹部在維持紀律:“路遠的生産隊先領,大家都有,別着急,大人五十斤,孩子三十斤,一粒糧食都不會少,領完了趕緊走,別耽擱,天氣預報說要下雨,可別把糧食澆了。”

    衆人激動得議論起來,有糧食發,還有雨下?難道老天知道他們水窖裏的水快用完了嗎?

    尋水生産隊的很多社員認識溫淼、秦耕跟王自強,就跟見到親人一樣,親熱地跟她們說話。

    溫淼惦記着水桃,問秦耕:“我能去看水桃吧。”

    秦耕答應得很痛快,說:“往前走就到,認得路吧,我讓人陪你。”

    他讓兩個兵團戰士跟溫淼一塊去,發糧現場有公社的工作人員維持秩序,溫淼的安全肯定比發糧更重要。

    還沒等走到水桃家,水桃娘就急吼吼地推着推車往這邊趕來,嘴裏喊着:“發糧了,我來晚了,都這麽多人啦。”

    見到溫淼,水桃娘眼前一亮,連忙熱情地招呼她:“诶,小姑娘,你是不是跟着來發糧的。”

    她停下腳步,喜上眉梢:“真沒想到還你能看到你們,上次你們來咱們這兒就下雨了,政.府真好,不收公糧,還能給我們發糧,這下我們有糧食吃了。”

    溫淼笑着說:“嬸子,水桃在家嗎,我想去看看她。”

    水桃娘笑得滿臉慈愛:“她現在在上學呢。”

    說完馬上指給溫淼學校的方向,她說:“不遠,有旗杆立着的地方就是,水根,帶姐姐去。”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溫淼看到不遠處有跟低矮的木質旗杆立在那兒,于是跟水桃娘告別,往學校的方向走。

    水根是個四五歲的男孩,小手跟脖子像挖過煤一樣黑,邁着小腿追了上來:“姐姐,我帶你去找我二姐。”

    溫淼于是讓水根帶路,幾人一塊兒往學校走。

    學校是低矮的泥土房,三間房,周圍圍了一圈一米高的泥土牆,正是下課時間,操場上塵土飛揚,有十幾個孩子在玩耍。

    溫淼正往裏面看着,突然聽到有人大聲喊:“淼淼姐,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水桃驚喜地喊着,揮着手往快步往校門口奔跑:“淼淼姐。”

    邊跑她還掐了自己一把,确認不是做夢,日思夜想的淼淼姐真的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了。

    “你來上學啦。”溫淼問。

    這是她之前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她最關心的是水桃能不能退親,沒想到有意外之喜。

    水桃趕緊給溫淼介紹學校情況,溫淼這才知道水桃在上三年級,學校一共就這點學生,都在操場上,一二年級,三四年級分別是不同教室,五六年級就到別處去上。

    溫淼倒不陌生,甜水生産隊的學校也差不多這樣。

    本來在玩耍的學生都被吸引過來,圍着兩人,好奇又眼巴巴地看着溫淼。

    他們都很羨慕水桃,水桃跟長得俊俏的大城市來的姐姐竟然這麽熟。

    溫淼從挎包裏掏糖分給他們,每人兩塊水果糖,一塊兒奶糖,果然每個孩子都很驚喜,有人拿到了糖覺得像做夢,有人開心地看着花花綠綠的糖紙,大部分人都攥在手裏舍不得吃。

    現在學生對溫淼好感爆棚,漂亮姐姐來學校,還給他們分糖吃,這是多讓人驚喜的事兒,他們都躍躍欲試想要跟溫淼說話。

    “謝謝姐姐。”

    學生們都很有禮貌,水桃帶頭,立刻都跟溫淼說謝謝。

    溫淼還沒忘給旁邊的水根三顆,小家夥高興得直跺腳。

    看着他們的笑臉,溫淼想起以前自己得到糖果欣喜的情景,跟他們一塊兒開心。

    學校就兩個老師,聞聲而出,其中那個年紀大的老師熱情地過來打招呼:“發糧的到了是吧,你之前來過,我見過你,你們來的時候就下了雨,來進辦公室坐會兒吧。”

    溫淼禮貌回應對方:“老師我不進屋了,就跟水桃聊幾句。”

    倆老師對分糧也很積極,已經決定讓四個班一塊上體育課,他們輪流去看發糧。

    “老師也讓我們去看發糧吧。”

    有學生大膽提出請求,立刻引來一片附和。

    那可是發糧食啊,發了糧不就能吃飽飯了,他們特別想去看。

    倆老師很有原則,沒到放學時間不讓走,但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把體育課改成思想品德課,讓學生去看發糧,順便給他們上愛國教育課。

    學生們歡快地擁着溫淼往校外跑。

    一路上,水桃姐弟倆分別牽着溫淼兩只手,水根嘴裏含着溫淼給的糖,覺得她是個天大的好人,黑乎乎的小手牽着溫淼,不時仰頭看她,小嘴直接咧到嘴巴根。

    水桃一直在跟溫淼說家裏情況,說自己的情況,溫淼最關心的問題是:“跟張老二的親退了吧。”

    水桃語氣歡快:“公社書記給我做主,你們走第二天就把親退了,我爸媽把張老二拿來的酒、面粉、布料都退了回去。我上學時公社書記給免得學雜費,他說只要我願意上,就一直免學費。我現在上三年級,我想上完小學,再上初中,我爸媽也同意讓我上學。”

    水桃這姑娘可是田部長特別關照過的,公社書記可不敢怠慢,盡可能地給她做好安排。

    溫淼很受觸動,水桃年紀也不小了,那麽高的個子還在跟小豆丁們一塊上三年級,還說要上完初中。

    她自己的處境比水桃好多了,有工資拿,工資還不低,工作也不忙不累,還有秦耕督促她上進,她更應該好好學習文化知識。

    “淼淼姐,你很有文化吧,你是仙女,是不是不用學就什麽都會?”水桃看向溫淼,滿眼都是小星星。

    溫淼實話實說:“我只上完了三年級,不過我在自學小學文化,水桃你很有志氣,想要上完初中。”

    水桃頓時覺得仙女姐姐接地氣了,居然跟她一樣就上到三年級,她說:“淼淼姐你也很棒啊,你在自學,我自己肯定學不會。”

    她暗下決心,既然在淼淼姐面前說了自己的計劃,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也要完成,她一定能讀完初中。

    師生們都來圍觀發糧,他們可不想礙事,就站在遠處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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