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回眸哥哥、感谢邂逅哥哥……”
“感谢哥哥们破费帮妍妍打PK，十万票火力压制真是太有面子啦！”
绿江直播APP的双人PK结算界面中，烈焰红唇的貌美御姐“妍妍酱love”正无比熟稔地对礼物榜依次进行感谢。
另一边正在直播的主播则截然相反。
除了0.7w和10w礼物值的数据差异，还有完全不同的直播风格。
相比胜利方妍妍酱的性感火辣，败方主播“藏起小心愿”双眸清透明亮，妆容重点突出了卷翘的睫毛和卧蚕，眼角还贴了星星形状的钻石闪片，和身上穿着的奶油色蛋糕裙上的图案恰到好处形成呼应。
宛如色彩缤纷的精致小甜点，哪怕不用尝就知道是甜度超标的那种。
直播画面分外养眼，任谁看了都忍不住驻足。
藏起小心愿的直播间：
【十万票！打太狠了吧救命啊！】
【嘶，票数是咱的十倍】
【对面倒计时卡秒上了九万票，可能看咱们心心好看，以为咱家有大哥隐身偷塔】
【心心这么好看，什么时候才能有爱情大哥保驾护航！】
【呜呜又输了QAQ，我一定好好读书变成富婆给我爱的漂亮妹妹刷战舰撑场面！】
【我真恨我是个穷书生[掀桌]！！！】
【等攒够十万人就能众筹打够十万票了！还差九万九千人，家人们努力一下把咱直播间分享到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让咱爷咱奶给主播卡个粉丝灯牌，刷点小心心！】
弹幕飞速在屏幕上滚动，早已谢完礼物榜的宋听愿坐在椅子乖乖等待对方把话说完，抬眸看向观众人数，基本800~900这个区间跳动。
对于颜值区新人主播来说，这个人数其实不算少。
宋听愿直播刚满一个月，在经纪公司的协议推流下，开播期间能攒到几百人的固定观众已经证明了优秀的吸引力。
可宋听愿的磁场却不太对。
正如对方主播妍妍酱，直播间只有几十人，礼物却是他的很多倍。
经过公司统计的数据表单，宋听愿的高粘性粉丝平均年龄大多数都是年龄在18~25岁之间的在校学生。
这导致他虽然超额完成涨粉任务，礼物流水却非常一般。
对于一个刚接触直播的新人来说，这个开局很不错。能留住观众至少说明宋听愿本身适合做主播，细水长流慢慢来，总会有能支撑礼物流水的用户出现。
可当视线定格在对方主播的PK额度，宋听愿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常年冠心病的母亲住在医院，家里本就不多的存款全都砸了进去，还在外面欠了很多钱，情况却愈发不乐观。医生反复提醒需要尽快进行手术，如果再拖下去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面对他低声下气的请求，亲朋好友都闭门不见。
水滴筹也如同石沉大海没人关注。
世上困难的人实在太多了，无人在意一个小家庭毁天灭地的难处。
要不是走投无路涉足直播圈，他还真不知道世界参差的展现方式竟如此残酷。
望尘莫及的救命钱，人家一场PK就打出来了。
宋听愿今年也才20岁，还在上学的年龄，连这笔手术费都没没有能力支付，更别提后续长期的康复治疗。
每当夜深人静，巨大的精神压力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直播圈一掷千金的神豪众多。
在此之前宋听愿虽未想过靠长相敛财，可被逼绝境的人根本没得选。这是现下唯一能找到的有可能低成本取得高回报的途径，死马也要当活马医。
对于经纪人有关“女装直播”的提议，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不出意外，精致过人的长相无论在哪都非常吃香。
可直播圈从不缺长得好看的人，吸引富哥富婆三分靠技巧，七分靠玄学。
宋听愿的受众恰好有些跑偏，80%都是还在上学的女孩子，每天欣赏盛世美颜吹捧姐姐好看，问妆造技巧、穿搭思路。能贡献流量，却贡献不了太多礼物流水。
经纪人一针见血地批评他说学不会擦边就圈不到钱。
可不知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还是天生不是这块料，宋听愿对于擦边的实践效果实在一般。
跳擦边舞蹈，被说是广播体操。
学暧昧的话，被“主播别玩尬的”刷屏。
面对女孩子们清澈的弹幕，宋听愿实在说不出直播培训里教的那些套话哄她们刷礼物。
所以这段期间宋听愿的礼物贡献榜都是路过看热闹的别人家大哥大姐在撑，虽说额度也不小，但平台和公司吃过一圈回扣之后只够住院费和生活费，远远不够要做手术的费用。
直播效果和主播的状态息息相关。
为了避免影响大家，宋听愿不敢想太久，将负面情绪隐藏起来，眨巴着眼睛乖巧地注视自己直播间里飘过的弹幕。看着各种各样的俏皮话，眼里总算浮现出几分真实的笑意。
待到妍妍酱谢过榜单，宋听愿立刻主动开口。
柔软温润的少年音传入变声器，被现代科技处理成自然清亮的少女音。
“姐姐赢啦，你想怎么罚我呀？”
失败方要承担胜利方的惩罚是直播PK的国际惯例。
具体怎么惩罚就要看情况，有时候是开打之前主播们定好，有时是打完商量。惩罚的项目则是在平台允许的范围内自由发挥，什么样的都有。
妍妍酱轻瞥一眼镜头，没有正面回答宋听愿的问题，转而问道：“小心愿怎么只打这么点分，你家爱情大哥不在么？”
这语气乍一听没问题，细品却略带微妙的讽刺。
直播间某部分观众零零散散开始发表不悦的弹幕，宋听愿担心引起节奏，看了眼自己那位名为“砸锅卖铁养小心愿”的清澈女大榜一，对着镜头好脾气地笑。
“姐姐，我家没爱情大哥，榜一捡半年塑料瓶才赚五百，四百五刷给我，剩下五十还得留着吃饭呢。”
话音落后，直播间立刻被“哈哈哈哈哈”刷屏。
【@砸锅卖铁养小心愿：（把可乐罐踩扁）（装进蛇皮袋）（回头）（擦汗）谁叫我？】
这天衣无缝的应对反应让妍妍酱也不好继续刁难，用几声轻笑打圆场，思考过后问道。
“妹妹方便出门吗？”
“行，可以。”
“那去外面跑三分钟，边跑边喊我是没人要的大笨蛋。”
“……”
宋听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蓬蓬裙以及花里胡哨的打扮，略微犹豫了两秒。
【啊？这么晚了多不安全】
【是啊，天气还那么热】
【换一个惩罚吧，这个太难为人了】
【看小心愿的IP，这个季节晚上也热得要命啊，算了吧】
【大半夜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很不安全啊】
【别吧，小心愿那边晚上都要三十度了！】
【这种天气跑一圈妆都花了，还让不让人看直播】
弹幕一眨眼又刷了起来，就在直播间观众提议换个简单点的惩罚做的时候，只见宋听愿这边镜头一抖，显然是手机从支架上拿下来换成了手持的视角。
“行！我这就下楼！”
直播PK输了就想方设法逃避惩罚的滚刀肉行为一向不招人待见。
宋听愿的目的是赚钱。
经纪人教过PK的技巧，赢了可以用力吹牛，给刷了礼物的观众面子和成就感。输了也可以通过做惩罚的方式卖可怜，博取同情心。
抛开一切不谈，他也不想当那种输不起的人。
宋听愿还在上大学，进公司之后因为要配合经纪人打造的人设所以从住宿变成了走读，在公司装修成女生房间的直播间里直播，晚上也睡在这里。
为了防止露馅，她在下楼时全程遮住了镜头。
黑漆漆的画面重新亮起来的时候，直播间近千名观众只见打扮精致的女主播在深夜12点灯火通明的大马路上狂奔，边跑边喊。
“我是没人要的大笨蛋！”
“我是没人要的大笨蛋！”
“我是没人要的大笨蛋！”
手机插着声卡，观众听到的依旧是女孩子的声音。
可现实中听到路人耳朵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少年音。
由于那一身色彩缤纷的蛋糕裙太过于耀眼，喊出来的嗓门反差又太强，连路过的轿车都摇下车窗兴致勃勃往外看，险些开一头扎进绿化带。
宋听愿到达红绿灯路口之后转身，回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刚好三分钟。
夏日的暑热天气，这么跑必然汗流浃背。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摸摸脸，庆幸化妆品质量过关，脸上的妆暂时没有花。感觉到额头的汗珠快要往下滴，宋听愿调整了一会儿呼吸，对着镜头说。
“姐姐，我跑完啦。”
妍妍酱显然完全没想到宋听愿这么玩得起。
毕竟这么热的天，大多数主播遇到这种体力类型的惩罚都会选择耍赖或者糊弄过去。
她无话可说，客套两句之后就退出了连麦。
在各种表达关心的弹幕中，宋听愿对着镜头弯起眼睛，笑着说：“大家别担心，我拿着手机呢，直播间这么多人不会有危险啦。现在就回去，可能要稍等我换身衣服，热出汗衣服都湿了。”
说完，宋听愿遮住镜头跑回公司，把手机夹在手机支架上就去换衣服了。
公司准备的服装都是各种款式的裙子。
宋听愿嫌穿脱麻烦，干脆换上了自己印着熊猫头的白色T恤，反正不分男女款也看不出来。
大概两分钟的时间换好衣服，宋听愿整理好假发坐回桌前，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擦拭脖颈的薄汗，目光习惯性望向屏幕，一眼看到弹幕正在光速滚动。
【玫瑰姐姐大气！】
【谢谢玫瑰姐姐的宇宙战舰！】
【谢谢玫瑰姐支持小心愿！大气大气！】
【撒花！谢谢玫瑰姐姐！】
【富婆大气！富婆牛逼！富婆万岁！】
……
什么玫瑰姐？
直播间有这号人吗。
弹幕满屏都在刷玫瑰姐，显然是在主播不在的时间有人刷了礼物。
宋听愿压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眼神下意识往右上角一瞟去，看见实时贡献榜第一已经从熟悉的“砸锅卖铁养小心愿”变成了另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头像。
图片是一朵盛放的红玫瑰。
非常显眼，非常土。
右上角礼物贡献榜是缩小版，如果不点进去只能看到三个人的头像，看不到刷了多少。
宋听愿随手点开，一眼看到榜一的ID。
[等爱的玫瑰]
如今互联网如此发达，大部分人网上冲浪社交软件头像都是精心挑选的，这样的ID配合头像实在有种土到极致就是潮的疯感。
尚未来得及思考太多，宋听愿的大脑就在看到“等爱的玫瑰”ID后面那一串数字的时候停滞了。
50000。
实实在在的五万块。
平台和经纪公司共计分走六成，两万已经进了他的后台。
这个ID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属实带来了太大的惊喜和惊吓。
宋听愿瞪大眼睛，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翻开礼物榜结结巴巴地感谢。
“我……我刚才换衣服去了，谢谢玫瑰姐姐的十个宇宙战舰！谢谢富婆姐姐，破费了！”
在这种时候，弹幕气氛组就派上了用场，各种各样的花式吹捧狂刷“富婆大气”，分分钟给足面子。
直到一条显眼的付费金色弹幕飘过。
【等爱的玫瑰：我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