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区的水比油还金贵,救援人员喝的水,都是污水粗略过滤后又加了消毒净水片的。
这样的水,如果有轻微异味的话,很难被察觉。
可云岁岁不同,她喝的是空间里的纯净水,基本上没什么异味,再加上作为医生,她的嗅觉也很灵敏,一下子就察觉了不对。
水壶里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不过她只是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把水收到空间的桶里,而后假装喝了几口,余光观察着周围的人。
她知道如果有人故意在她水壶里放了东西,想要害她的话,一定会看着她把水喝下去。
很快她就瞥见,有两个人会时不时地看向她。
一个是张医生的助手,好像叫什么成,另一个是郭文。
云岁岁和张医生的助手交集甚少,至于郭文,两人虽然也没有直接冲突,但郭文毕竟对沈银花有很大好感,难保不会为了她做什么事。
因此她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郭文身上。
于是接下来一整天她就发现,只要她喝水,郭文就会看她,而每次她装模作样去打水,没一会郭文就会出现在她的水壶周围。
他走后,水壶里就会出现熟悉的腥臭味,和营地后面混合了尸水的排污水味道很像。
可以确定了,就是他。
云岁岁眸色冷了冷,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可敢害人,就要承受后果。
也许是她今天打水的次数有点多,负责往水里撒净水片的大姐关心地问:“小云大夫,怎么喝这么多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可千万别中暑了。”
大姐姓彭,是幸存的教职工当中的一个,大家都叫她彭老师。
听说地震来时,她丈夫将她护在了墙角,用生命为她支起了一片安全的角落,两人被挖出来时,他还维持着紧紧护着她的姿势。
因为只受了轻伤,彭老师自告奋勇揽下了净水的活,顶着大太阳站在排污水坑旁边,一站就是一整天。
但她从来不抱怨,清瘦的脸上满是和煦,看见谁都能打声招呼鼓励两句。
云岁岁刚来两天,她也能叫出她的名字,还总是告诉她要照顾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救死扶伤。
她是真的在带着死去的人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看着她温和的笑脸,云岁岁摇摇头,“我没事,太阳这么大,您也去安置棚里休息一下吧,别中暑了。”
“那哪行?我撑得住!”
彭老师调皮地眨眨眼,“来打水的看不着人,要想我的嘞!”
云岁岁被她逗笑,心情好了不少。
正往帐篷里走,脚下的地突然开始颤抖,紧接着,不远处的帐篷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
尖叫声四起,大地也发出轰鸣,她感觉到一阵心悸,猛然回头,就见污水沟旁边的水泥预制板轰然倒塌。
云岁岁拔腿就往回跑,可地面摇晃让她的脚步跌跌撞撞。
眼瞧着就要绊倒,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护在了怀中,低沉又严肃的声音响起:“危险,别过去!”
云岁岁奋力挣扎,“顾钧,彭老师还在那边!”
顾钧紧紧抱住她,“我知道,我知道,你冷静点,现在过去,只会增加救援部队的工作量。等余震结束,我们一起去找她,好吗?”
云岁岁这才安静下来,眼里隐隐有了泪意。
好在余震来得快去得也快,短短十几秒就结束了。
安置点相对空旷,经过了部队的简单清理,大大降低了幸存人员在余震中丧命的可能。
除了污水沟的位置。
污水沟靠近原本的教学楼,余震一来,原本还剩些断壁的房子彻底塌了,将整个污水沟都埋在了
云岁岁拼尽全力地跑过去,却只看到了一片废墟。
她大声呼喊:“彭老师,彭老师!”
顾钧正在指挥独立营的人进行救援,余光看向她,眼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好在余震并不强烈,塌下来的预制版也只有一层,救援部队很快就听到了呼救声——是一个小姑娘。
救援部队迅速又小心地破除水泥板,切断钢筋,就看到了彭老师的身影。
她护着一个来打水的小姑娘,就像她丈夫护着她一样。
小姑娘只有手臂轻微擦伤了,而她,一根钢筋贯穿了她的腹部,鲜血正汩汩流下。
云岁岁忍着颤抖,掏出用纱布捂住她流血的伤口。
彭老师看见她,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我,我要去见老梁了……真好。”
老梁就是她的丈夫。
云岁岁声音哽咽:“您先别说话,保存体力,梁老师现在还不想见您呢,他说了,让您再活个四五十年,等他在
彭老师又笑了,“好,好……”
她闭上眼,彻底失去了意识。
顾钧和云岁岁对视一眼,拿起锯就开始锯钢筋。
等他将背部的细钢筋锯掉后,医护人员也赶来了,带队的正是沈银花。
彼时云岁岁正想给彭老师施针止血,沈银花却一把扒开她,冷声呵斥:“你要干什么?”
云岁岁皱眉,但表情还算镇定,“止血。”
“这种事用不着你,见习医生就去做见习医生该做的工作!”
沈银花一挥手,就有人把彭老师抬上了担架,一名护士也接过云岁岁的工作,拿纱布按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
小护士在换了两张纱布后,焦急道:“怎么办,血止不住!”
有人看见云岁岁跟在他们后面,连忙道:“云大夫,你不是会那个什么金针止血吗?快来试试!”
“试什么试,你拿患者的生命当什么?”
沈银花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什么金针止血,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而已,治疗伤者,绝不能碰运气!给手术工具消毒,快!”
她是高级医务人员,其他人自然要听她的话,小跑着回卫生帐篷准备起手术用具。
沈银花有自己的助理医师和熟悉的护士,其他人根本凑不进去,帮着准备好手术用品就去照顾别的患者了。
云岁岁也连忙准备药物和注射针管,但她没有跟着别的医护人员出去,而是偷偷窝在角落里,想着万一有什么意外还能帮个忙。
可她没想到,沈银花的眼睛跟扫描仪一样,精准锁定了她,“你还在这干什么?”
云岁岁张了张嘴,违心地说:“想跟沈医生学习一下技术。”
沈银花冷哼一声,眼里满是不耐,“出去!”
云岁岁心里满是燥郁,但想到彭老师急需治疗,就没有纠缠,闭上嘴走了出去。
在安置帐篷照顾别的患者时,眼睛却止不住地往手术帐篷那边看。
十分钟后,沈银花带着一身的血走出来,拿消毒手帕仔细擦着手,声音冷静又淡漠:“患者肺动脉大出血,1976年8月4日下午1点43分,抢救无效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