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
老刘没有太苛责娄康乐睡觉的事，毕竟他家里的情况他也知道。
“老师知道你很辛苦，但还是尽量不要在教室睡觉，影响不好。”
“我知道了。”
“实在困，你可以来老师的休息室睡一会，也比你在教室睡舒服是不是？”
娄康乐低眉顺眼的应下来，表示下次会注意。
“你爸是昨天手术吧？才开学，老师忙，也没去看看他。”老刘提了一嘴。
“是。”
“情况怎么样？”老刘问道，“有需要钱的地方尽管和老师说，老师帮你想办法。”
娄康乐摇摇头，“不缺钱。”
老刘摆摆手，继续批改暑假作业。
“你昨天晚上陪了一晚上吧？没什么事就回去吧，看你也累得不行的样子，趁着还有时间，去睡会吧。”
“谢谢老师。”
娄康乐退出办公室，将门带上。
等他走了，老刘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娄康乐没说他爸手术情况如何。
人又已经走了，追上去问似乎有点不合时宜。
毕竟是老同学，老刘还是决定抽个时间去医院看一眼。
娄康乐站在走廊上，下面操场上，学生方针正在做广播体操，最后排的学生踢腿动作做得乱七八糟，借着转身去撩身边的同学······初秋的阳光还带着夏天的余韵，刺得他想流泪。
他收回视线，回到教室趴在课桌上闭上了眼睛。
娄康乐没和穆星说，昨天他爸的手术只能勉强算成功了一半。
医生打开娄勤飞的身体，重接神经的时候才发现有一部分神经远预期的要差，已经失去了活性，接上也没法使用了。
不得已，医生只能尽可能的接上能接的，结束了这台手术。
这个结果并非是预料之外的。
早在手术之前，医生就和娄康乐说过，最好的情况是能恢复五成左右的行动能力，起身行走是没问题的，但跑步、跳动基本上很难实现。
现在只是没能达到最好效果，不能算作失败。
上完上午的两节课，娄康乐估摸着他爸的麻药应该醒了，便和穆星说了一声，准备下课就去医院。
“不吃饭？”穆星不是很赞同，“要不你不上晚自习再去，你这么来回跑不累吗，饭也不吃······”
娄康乐想了想，“要不你帮我打包一份？我回来再吃。”
“行吧。”穆星妥协了。
娄康乐揉了一把穆星的头发，“麻烦你了。”
穆星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回事？今天和我客气上了。”
娄康乐笑了笑，挥手跑出学校。
到了医院，他爸确实清醒了，他进去的时候护工正在给他擦脸。
娄康乐走进去，接过护工手里的毛巾。
“我来吧。”
护工也没推辞，干脆利落的把毛巾交给他。
娄勤飞看着天花板，呆呆愣愣的没什么反应，娄康乐给他仔细擦过脸，轻声叫他名字，他失焦的眼神才渐渐聚拢起来。
“爸，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娄勤飞扭过头来，定定的看了娄康乐一会，嗓音嘶哑的开口了。
“乐乐，爸想回家。”
蓦地，娄康乐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艰难的开口，“现在还不能出院，医生说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爸想回家。”娄勤飞似是没听到娄康乐的解释，又重复了一遍。
“再等两天，医生同意了就回家。”娄康乐掖了掖被角，柔声劝慰，手伸到被子里，触碰到父亲的手臂，鼻子酸涩起来。
短短时间里接受两次手术，即便是正常人也要吃不少苦头，何况娄勤飞这样已经长时间卧床过的病人。
他瘦削得厉害。
“爸想安喜，想回家。”说这话时，娄勤飞语气祈求，脸上甚至带着一抹委屈。
娄康乐正在盛汤，闻言手明显的抖了一下，他强装镇定，将汤勺放回保温桶里。
“等安喜放学了，我带她来看您。”
娄勤飞躺平看着天花板，不再说什么。
娄康乐将病床摇起来，端起汤吹凉。
娄勤飞喝了几口，说没胃口不想喝，娄康乐想着他可能刀口还在痛，没胃口也很正常，便没有勉强。
照顾娄勤飞睡下，他也要回学校了。
“爸，我晚上再来看你，带安喜一起来。”娄康乐说，“饿了你就叫护工。”
他像哄小孩一样哄着。
“你多吃一点，身体恢复得更快，到时候还能在家里过中秋呢。”
被子下的手动了一下，娄勤飞扭头看着娄康乐。
“好······中秋节，乐乐，我教你做月饼。”
娄康乐勾了勾唇角，下一秒，刚浮起的笑意却僵在脸上。
娄勤飞的眼神停在他脸上，却好像透过他看向另外一个人。
病床上的男人呢喃般吐出一句话：“你妈最喜欢我做的月饼了······”
从医院出来，娄康乐的心情无比沉重。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爸的状态绝对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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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不是没想过联系心理医生，但他爸很抗拒，为此还发了一次脾气，他只好作罢。
一时之间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后来检查结果一天天好起来，他爸一扫郁郁寡欢的状态，整日笑吟吟的。
他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以为他是自己想开了，没什么事了，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回想起护工曾经和他说过几次，娄先生有时候会一个人自言自语。
娄康乐眉头紧皱，决定再找机会让心理医生过来做个诊断。
紧赶慢赶，他在上课前十分钟到了学校门口，刚准备进去，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接通电话，听清对面的话后，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情。
出版社那边联系他说希望今天晚上可以碰头聊一下作品的事。
“今天晚上吗？今天晚上不行，推迟一天你看可以吗？”
“之前几次会面都是以网络的形式完成的，事出突然，这次有些事情必须要当面才行，您看今天能不能再调整一下您的日程？”
“不是我推辞，是确实没办法。”
“您上次给的日程表显示今天晚上是空闲时间，这边也是好不容易协调处一个所有老师都有的时间······”
娄康乐听着电话，突然觉得很累，心里很烦，但却不能表现出来半分。
他需要这个机会。
他走到学校旁边的巷子口，点了一根烟，等对面说完，深呼吸一口说道：
“嗯···我知道，是我没及时给您更新，是，我理解的······确实给您添麻烦了，辛苦您再协调一下其他人的时间，我一定尽最大能力配合。”
电话那头离线片刻，去调整安排。
娄康乐猛的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将燃尽的烟头在墙上用力碾压后丢进垃圾桶里。
他抬头，从巷子顶上的缝隙里看到，学校的大钟上，时钟已经指向二。
上课了，铃声穿透红砖墙，让还在学校外的娄康乐也听得一清二楚。
早知道不让穆星打包午饭了。
他有些无厘头的想到。
电话那头的人终于回来，报出了一个时间。
“后天下午？”娄康乐回想了一下今天是星期几，后天···是休息日，那天应该有空。
打开日历确认后，他给出肯定的回答：
“好，没问题，我一定按时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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