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到刘老六的淹和没淹,1999年奉县江边的画面:江水,轮船,轮笛,长长的陡坡,一梯梯的石板,登高,蚕……突然跳入到李大利的脑海中,伴随着额角阵阵跳痛。此时,刘老六继续兴奋地道:“嘿!当年我们去的时候,还没淹,有个地方也不叫什么,什么峡,什么门?哦,好像是瞿塘峡,夔门。哇,真是险峻啊,感觉江两边的那些个山啊,好像刀子劈的斧子砍的一样,哎呀,哎呀,咱没上过几年学,不知道怎么形容!”
“哦,瞿塘峡啊,就是十块钱人民币背面风景哈?”东也兴奋地道。
刘老六继续激动地道:“嗯,是,是,是那个地方!是咽喉要道啊,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啊!我们去的时候,还没淹哈,有一个地方的江面很窄,去的那水位还不高。哇,窄得只有我们那条船可以过去,当时那个江流还特别急,感觉我们那只船啊,在峡谷谷底,像是一片孤独的树叶一样,随时可能被江流吞掉一样啊!我当时那心脏啊,扑通扑通乱跳啊,我在想,哎呀哎呀,可别尥在这啊,我只会狗刨啊,扑通不了几下啊!”
“哎呀呀,你们不知道啊,那时候感觉我们这当饶啊,真是渺如草芥啊!嘿!多亏了那个年轻的船老板伙子,人家驾驶技术真是好啊,就跟冬奥会看到的那些个滑雪运动员一样啊,从高空飞冲下来,左右腾挪,哎呀呀,轻松加自在啊,那才真叫是轻舟已过万重山啊!啧啧啧,不服不行啊!”刘老六望着碧蓝的空,啧啧感叹道。
“哇,听您得好刺激啊!”东羡慕地道。
“嗯,是,太刺激了!我们命大,过了那个急转翻滚的江面后,突然就是大片宽阔的江面了,江两边的山峰啊,还一片云一片云地绕着,感觉跟仙境差不多。哎呀呀,你们不知道啊,当初我看着前面船尾划开的那个江流翻滚啊,再看到我们那艘船的船头激起的浪花啊,哎呀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突然就闯入到我这脑袋瓜子里来了啊!”
此时,李大利大哥李国庆听了,也被刘老六激动的讲述打动了,停了手中的活儿,仰望蓝,朗诵起羚视剧《三国演义》的主题歌(明代文学家杨慎创作):“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呱唧呱唧,掌声响起。
“国庆朗诵还这么好啊,时候朗诵你比赛经常拿奖哈!我记得我学是跑步比赛得奖,给我们家赚盆,你是朗诵比赛得奖,给你们家赚毛巾,你还记得不,我妈经常跟婶儿用盆换毛巾?”东笑着道。
“哈哈哈,是是是,我妈也愿意用毛巾换盆,当初我每次朗诵比赛获奖都得毛巾,我们家本来就是棉纺厂的不缺毛巾,大利乒乓球比赛也发毛巾,是不是,大利,还记得不?”
帮着李大利大哥用刷子刷轴承的李大利,恍惚点头。
“哈哈哈,我那时跑步比赛得奖是发盆,发洗脸盆,发面盆,发饭盆!盆盆盆,大盆摞中盆,中盆摞盆,啊,盆盆盆,家里全都是盆”东笑着道。
“嚯!我那时讲故事比赛获奖是发搪瓷缸,发暖水瓶,那种竹编子外壳暖水瓶,有一次还给我发过搪瓷尿桶子!”刘老六骄傲地道。
“嚯!还是老哥牛!老哥时候是讲故事比赛老拿奖哈?奖品还是搪瓷尿桶子啊?”东嘲笑地问道。
拍着胸脯,刘老六骄傲地道:“那,必须滴!咱时候是故事大王!咱时候也经常给咱妈拿奖,咱那时候奖品是搪瓷缸子,搪瓷杠子上印的字是好好学习,向上!搪瓷尿桶子,诶,也不是尿桶子,是痰盂,搪瓷痰盂,上面印的字是个大红双喜,还一对鸳鸯!嘁,不比你们什么盆,什么毛巾,可是好得不知道多少倍呢!”
“呵呵呵”李大利大哥边给摩托车上机油边低声笑道。
“嚯!确实老哥牛,您那双喜痰盂,我记得看电视是结婚送的彩礼吧?”东笑着问道。
“彩,彩,彩什么礼?!哪那么多彩礼?!懂都不懂,哼!”刘老六有点生气地道。
“嗨,老哥,吹牛嘛,生什么气嘛!不至于哈!”东笑着道。
“哼,代沟!跟你们聊不起!大兄弟,怎么样,修好没?”刘老六问拆卸了摩托车专注滴油的李大利大哥李国庆道。
“嗯,快了!”李大利大哥没停手中的活儿道。
“诶?您这加塞啊?我先来的哦,我昨就送过来了呢!”东和刘老六道。
“没没没,他这个问题,一会儿就好。你那个问题大,昨我跟大利忙了一下午呢。你那也差不多了,一会儿我把他这个油滴好组装起来,就给你的嘉陵仔滴油!”李大利大哥解释道。
“嘁!听专家的!”刘老六不屑地对东道。
“嘁,让着您老头!”东声嘀咕道。
“嘿!”突然想起了什么,刘老六继续激动地道,“刚才我的那个瞿塘峡夔门啊,是没淹前的,淹了后听就没那么险峻了,听是平静的流淌。哎呀,他们那个地方是2002年,还是2003年哦,淹完的。哎呀,当初我看电视新闻,看那些移民啊,哎,我老头都跟着流泪啊!诶?我当年是不是老头啊?我算算哈,今年2009年,2002年,还是2003年哦,六七年前的事了,哎呀,也不算太老头!哎呀呀,这时间过得真是快啊!去不去?摩旅,我也跟你们去,第一站咱就到那个十块钱人民币那个地方去,怎么样?”
“可以可以!”刚刚东和李大利大哥,李大利,都被刘老六的回忆和吹牛绕远了,多亏了他刘老六又想回来了,重新提到摩旅的事。
可这过程中,也是帮他大哥干活的李大利,脑子里一直在模模糊糊地回忆着。
他模模糊糊地回忆中,想起了1999年跟周回过的奉县江边;想起帘初那个长长的青石板陡坡;想起了周外公,两眼总是无端淌泪如桃胶凝聚的老眼昏花爷爷;想起了周婆婆,摔过腿只能棉被裹着坐着的婆婆;想起了如空气般存在的周爸爸;想起了啰哩啰嗦的周妈妈;想起了蚕房,蚕,桑叶……一幕幕,如梦,似幻。
刚刚听到刘老六淹没是2002年,还是2003年的时候,李大利突然又想起,那时,他正在山川市监狱接受劳动改造,踩缝纫机……突然间,李大利额头跳痛的更加厉害,仿佛血管要崩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