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霍时宴面色苍白憔悴,但凌厉的眼神依旧摄人,如鹰隼般令人心生忐忑。
江桃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自己已经知道了一切。
但是,他那么高傲的人,肯定不想暴露那狼狈不堪的一面。
江桃便告诉他道:“我看你眼睛了有红血丝,一看就是失眠没睡好。”
霍时宴冷嗤一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
“我睡没睡好,与你无关。”
听听这语气,要是之前的江桃肯定转身就走。
但知道他过往的那些遭遇后,江桃就对他的狗脾气多了几分包容,不想跟他计较那么多。
更何况,既然决定了要帮他来达到自己继续留在霍家的目的,江桃也不会被他一两句难听的话给击退。
江桃眨了眨眼,说道:“可是,如果你没睡好休息好身体肯定吃不消,后背的伤也会好得更慢,爷爷知道肯定会愧疚,你也别多想,我只是不想爷爷难过。”
“江桃,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好骗?”
霍时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带着隐隐的嘲弄。
他何等敏锐的觉察力,如何看不出来对方在撒谎。
江桃唇瓣嗫嚅了两下,别开眼道:“什么骗不骗的,我没骗你。”
霍时宴不相信。
中午的时候还恨不得离他三丈远,晚上突然就改变了态度。
为什么?
霍时宴想到之前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好像喊了江桃过去。
是他跟江桃说了什么,江桃才会改变态度?
结合江桃刚才说的话,一个猜测在脑海浮现。
“老爷子跟你说了什么?”他问。
“没说什么,就是问了些我在学校的事。”
江桃还想着糊弄过去,但是她略带慌张的表情,闪躲的目光,无一不再告诉霍时宴她的心虚。
“他是不是把以前的事告诉了你?”
“没有!”
江桃脱口而出地否认,然而,就是因为她否认得太快,反倒露了馅。
霍时宴眼神冷下来,声音透着凉,“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江桃还是否认,她想着霍时宴性格高傲,肯定不乐意自己知道那些事,所以就想瞒着他。
但是,霍时宴已经看穿了她。
“江桃,收起你虚伪的同情心,我不需要你可怜。”
就这一句话,就让江桃之前的否认显得很苍白,她也明白了,再否认也没用。
在她看来,霍时宴就像一个刺猬,无论对方是好心坏心,他都会竖起浑身的刺,禁止他人靠近。
他的话让江桃有点难过,声音低下去,“我只是……”
只是心疼7岁的霍时宴罢了。
可现在的霍时宴,并不需要这些同情。
江桃望着男人,正色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是想往你的伤口上撒盐,如果我的做法让你感觉到冒犯,我很抱歉,但是……”
“我只是想帮你罢了……”江桃小声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小姑娘也是好心,但霍时宴不需要的她的好心,她只需要漠不关心,离他远远的。
爱情是裹满了毒药的蜜糖,初尝感觉很甜,当在口中化尽的时候就会口烂穿肠。
霍时宴不会允许自己对一个女人心动。
肮脏,令人厌恶。
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就能看见那个女人的白花花的肉体,让人止不住地恶心。
霍时宴的病情太严重,安惠带给他的阴影也太大,让他很难像一个正常男人拥有正常的感情。
“你可以出去了。”
男人的语气淡漠疏离,他在心上竖起一道墙,禁止所有人入内。
江桃到底是个年轻女孩,三番两次被拒绝脸上也挂不住,转身就离开了书房。
直到少女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男人还久久没收回视线。
片刻后,他自嘲地笑了声。
霍时宴坐到沙发上,捏了捏眉骨,脸上挂着很明显的疲态。
很累,却又睡不着。
即便能睡着,他也不想睡。
不想在梦中眼睁睁地看着弱小的自己被摆弄,不想看见那个女人丑陋的裸体。
另一边,江桃洗漱后,躺在床上也一直没睡着。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一点。
无法控制,她又想到了霍时宴。
江桃小时候也失眠会一段时间,她知道失眠的难受,明明眼皮子很重,闭上眼却一直睡不着。
而且,听爷爷说,几遍霍时宴好不容易睡着也会做噩梦。
失眠加噩梦,这就是双重痛苦。
但是那个人却是个倔脾气,即便如此,也不愿意将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她。
孕妇嗜睡,睡意来袭,江桃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江桃下去吃早饭的时候偷偷看了霍时宴好几眼。
他眼睛里的红血丝更多了,而是黑眼圈也比昨天要重。
很明显,他昨晚又没睡。
霍老爷子道:“这样不行,身体会熬坏的。”
“您不用管,我心里有数。”
明明是自己的身体,霍时宴却表现得很无所谓。
霍老爷子心疼他,说道:“要不然,今天再让林青蕾过来一趟?”
说完之后,又下意识看了眼江桃,脸上带着几分尴尬之色。
林青蕾和霍时宴关系暧昧,他当着江桃的面就让林青蕾过去,难免有点下江桃的面子。
江桃心里的确有点不舒服,但她也能理解一个当爷爷对孙子的担心。
霍时宴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直接拒绝了。
“不用了。”
霍老爷子皱着眉道:“你不让她来,一个人还能熬多少天?这个事得听我的。”
霍时宴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用湿纸巾擦拭嘴角,随后说道:“她的琴声已经对我没用了。”
“没用了?”
“前天晚上您让她过来,虽说只弹了一首,但感觉和以前差了许多,即便再弹几天几夜也是没效果的。”
难怪……江桃想起前天晚上听见的琴声,就响了几分钟。
霍老爷子眉头都快皱成川字,很是苦恼。
他问道:“为什么差了许多,难不成她弹琴的技巧没以前好?”
江桃提醒霍老爷子,“林小姐前两年还拿了大奖。”
所以说,这个假设不成立。
这些年来,林青蕾的音乐能力只在上升,没有下降。
霍老爷子不解,“那到底是为什么?”
江桃看着霍时宴,也觉得很疑惑。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她的琴声不再纯粹,似乎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作为听众,霍时宴能感觉到林青蕾琴声的变化,但这种改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也很难解释得清楚。
其实,林青蕾的琴声会改变也跟她的心态有关。
以前,霍时宴身边没有其他女人的存在,她是唯一。
而现在,多了一个江桃,即便嘴上说的不在乎,江桃的存在始终也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所以,林青蕾的琴声不再纯粹,多了急切的功利心。
她想利用自己的琴声成为霍时宴心中独一无二的存在。
然而,也正是因此如此,她的琴声反倒失去了以往的作用。
霍老爷子很是头疼,“那现在怎么办?不可能一直不睡吧,要不告诉林良,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法子。”
霍时宴“嗯”了声,“待会儿我给林老师打个电话。”
江桃喝完最后一口热牛奶,擦干净嘴,小声地说道:“我母亲刚去世的时候,我也整天整夜睡不着,后来,我外公把我接回了家,给我哼安眠曲,那个曲子能让人身心放松平静,我的失眠症状也逐渐减轻,后来,我学会了那首安眠曲。”
她望着霍时宴,鼓起勇气问他:“要不然让我来试一下?”
这是江桃第二次提出这个建议。
昨晚她也提过,不过并没有被男人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