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的夜晚出奇昏暗,寒风卷着凌乱的雪花冷飕飕地刮着。
牧洲站在货车后指挥几人搬货,到了休息时间,两个退伍兵叫嚣着要比拼俯卧撑。
看热闹从来不会有人缺席,仓库内外的人全都围过来观战。
谢淮楼牵着宋春庭站在车前,女人没见过这种阵仗,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谢淮楼侧目,见她那副目不转睛地认真样,酸涩气扑鼻而来。
“你喜欢看这个?”
他斜眼问。
她头也不回,敷衍地应。
“还行。”
“我天天在家做,也没见你这么来劲。”
宋春庭微微愣住,字里行间的酸气满的快要溢出,她侧头去看,果真见到郁闷至极的大黑脸。
“你吃醋啊?”
她嘴角憋笑。
“没。”
“真的?”
“假的。”
谢淮楼捏着她的下巴强行面对自己,脸色别扭,略带怨气地抱怨。
“我连续失眠一星期,都忘了抱老婆睡觉是什么滋味。”
她眉眼沾染春意。
“那是因为...朋友在嘛。”
谢淮楼挑起浓眉,粗声粗气。
“今晚呢?”
“你想我了吗?”
“你说呢。”
他亲昵地揽过女人后腰,低头在她耳边沉沉吐字。
“饿了我这么久,你也舍得?”
“当然。”
她故意逗他,男人信以为真,本就黯淡的眉眼更显深沉。
她见状不妙,赶忙补救,“...舍不得。”
男人最怕她来这套,一娇一软,什么火气都没了。
他如释重负,有种被人抛弃又迅速捡回家的幸福感。
“今晚你别想跑。”
“不跑。”
她娇滴滴地看他,媚眼如丝。
“我也饿,等你投喂。”
货车前的俯卧撑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一时间难分胜负。
牧洲两手抱胸,神色散漫地靠向车尾。
晶莹冰凉的雪片落在他鼻梁上,轻轻地浸入肌肤,与之交融,化作一滴水下滑至唇角,他伸手抹开,唇舌间的燥热还在燃烧。
他不禁回想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湿润软糯的舌头,尝起来真美味。
也不知静止多久,他刚准备在外套里拿烟,身后突然有人拉扯衣服下摆。
他悠悠转身,个子矮小的姑娘刚刚到他胸口,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矮人。
她摘了帽子,雾蓝色的长卷发拢到耳后,露出巴掌大小的脸,黑亮的瞳孔灿若星光,眼眶湿润泛红。
果然是哭过。
偷偷摸摸的,躲在角落的那种。
“干什么?”
“这附近有酒吧吗?”
她不闹不耍狠时嗓音柔软,听得人心痒。
“我想喝酒。”
牧洲不动声色地瞥过她低垂的长睫。
“你想我带你去?”
“可以吗?”
“我要说不呢。”
“那我换个人问。”
她倒也洒脱,径直转身,男人伸手扯过她的帽子,把人揪回原地。
“你想骚扰我的员工,也得先问过我的意见。”
“哦。”
她虚虚地应,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刚在厕所那点嚣张劲荡然无存。
那副被人掏空灵魂的躯壳,摇摇坠坠地在风中摇摆。
牧洲不认为自己是轻易发善心的人,相反,他那张标准化的笑脸下藏的更多的是疏离淡漠。
他经历过太多,早已看淡人世间,尤其是感情。
可奇怪的是,他们明明刚认识,他居然能看穿她的心,并在她身上精准找到自己曾经的影子。
他的舌头告诉他,他们是同类人。
“你去门口等我。”
他撂下这话,也不管她会不会乖乖照做,他转身朝仓库的那一头走去。
她避开货车前嬉闹的人群,顶着风雪朝铁门前进,两手都要冻僵了。
仓库口的铁栏十分破旧,深绿色的漆面几乎掉光,锈迹斑驳。
没过多久,她听见沉闷且动听的引擎声,照耀的车灯刺眼得紧。
她伸手挡住,黑骑士就这么出现在漆黑如墨的雪夜,缓缓停在她面前。
男人穿着深褐色防风衣,修长的两腿轻松踩地,完美的线条感让人心生嫉妒。
他戴黑色头盔,顺手扔了个同色系的给她,她一脸茫然的接过。
“上车。”
妮娜抬头看漫天飞雪,不可置信地问。
“坐这个去吗?”
“嗯。”
她还想说什么,男人一句话全数挡回。
“你磨叽的这点时间,够喝两杯酒了。”
这话外人听着或许怪诞,可对她却是万般实用。
她瞬间抛下所有乱七八糟的顾虑,乖乖戴好头盔,欲上车时被他拉住。
“怎么?”
牧洲没吱声,替她扣好羊角大衣最上面那颗衣扣,忍不住摆摆架子。
“在外头乖点,别给我惹事。”
妮娜推开他的手,冷腔冷调。
“哥哥放心,我们各玩各的,互不干扰。”
他散漫的笑全藏在头盔里。
“最好是。”
宋春庭看俯卧撑看得入神,直到最后分出胜负,她转身去找妮娜,发现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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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楼闻言,回头环顾四周,有个人也不见了。
“别着急,打个电话问问。”
她知道妮娜鬼点子多,生怕女人头脑发热干傻事,掏出手机刚想打电话,屏幕蹦出条微信,她皱眉震惊几秒,侧身递给谢淮楼看。
妮娜:【我很安全,还有,今晚别找我。】
宋春庭沉默片刻,视线扫过空旷的仓库,那人果然也不见踪影。
“她该不会是...跟他?”
谢淮楼笑而不语。
“这么快?”
宋春庭彻底无语,她想着妮娜是个成年人,疯疯癫癫也管不住,索性随她去了。
牧洲或许不算好人,但碍于跟谢淮楼的关系,不至于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主角都不见了,我们也消失吧。”
男人笑意不散,伸手揽过她的肩,带着她往车前走,低声道。
“你才是主角,我的女主角。”
他拉开车门,抱着女人上车,替她扣好安全带。
车外的灯光照进来,她杏眼迷离,柔情似水地凝着他。
两人呼吸间隔的很近,明明亲热过那么多次,但那种凑近就会心跳加速的悸动感,同时考验两个人的意志力。
这段时间偷偷摸摸的亲热宛如隔靴搔痒,看得到吃不到的折磨感更让人心痒难耐。
“看我做什么?”
他喉头滚了下。
她也不扭捏,如实回答。
“想亲你。”
“这儿人多,换个地方。”
“好。”
她本想提议去就近的酒店,可目光扫过车外洋洋洒洒的雪,脑中突然出现一个美如幻境的画面。
“今晚的雪很美,我想去钓鱼。”
谢淮楼只当她在说胡话,冰天雪地的,湖面都快结冰了,钓哪门子鱼。
可明明该理性拒绝,可话到嘴边换成了,“你确定?”
“嗯。”
“行。”
任何时候都要把满足老婆的心愿放在首位,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寒冬腊月的风雪天冻得人头皮发麻。
上山的路面结冰,车子龟速行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滑到之前停靠的枯树下。
下车时,她脱了毛呢外套,乳白色毛衣配黑色长裙,较厚的黑丝完美包裹冻僵的双腿。
“我抱你过去?”
“不,我自己走。”
她难得固执一回,谢淮楼也不坚持,小心翼翼地牵着她前行。
毛茸茸的短靴踩在地面,破碎的薄冰发出挤压的“咯吱”声,乍一听很怪,听久的反倒觉得悦耳。
从下车的地方走到池塘边,需要走很长一段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以前经常一个人来吗?”
“嗯。”
“这里有什么让你留恋的?”
“安静。”
他用手机照亮前方的路,偏头看她。
“夜里睡不着,我就跑来这里钓鱼,只可惜技术太烂,没钓上过几条。”
宋春庭不留情面地笑他。
“那你还一本正经地教我?”
“我那纯属忽悠。”
他耳根隐隐泛热,说心里话会莫名的羞涩。
“钓鱼又不是我真正的目的。”
她停步,强拉住他,背驰的暗光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男人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唇瓣碰了碰,“你。”
她眉眼含笑,忽然很想亲吻他。
狂热的,滚烫的,吻到他呼吸困难,面红耳赤。
高大魁梧的糙汉,纯良真诚的心。
距离上一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两个多月。
静逸的池塘水面平静,四面透风的茅草然破烂,门前不知何时装上脏兮兮的灯泡,光线微弱,昏暗深黄。
长板凳换成几张结实的木凳,寒风一吹,坐上去屁股发凉,像浸在冰水中似的。
她皱着眉嫌冷,谢淮楼二话不说扯过她按在腿上坐好。
“这天寒地冻的,别人都往暖和的地方跑,就你一人例外。”
“这里不暖和吗?”
她侧身坐在他腿上,指尖撩开夹克,自然摸进他胸口,硬实的胸肌灼烫如火,让她一秒回魂。
“我有专属取暖器,随身携带。”
“暖暖。”
“我想听歌。”
她歪头靠在他颈边,“你唱歌给我听。”
男人嗓音粗粝,“我唱得不好听。”
“没关系。”
“发音也不标准。”
“我喜欢就行。”
他默声半晌,还在想如何委婉拒绝,可女人铁了心不放过他,搂着他的脖子娇声娇气地哼。
“老公...老公...”
谢淮楼头疼得发炸,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丢人就丢人吧,在老婆跟前,面子又值几个钱。
“那我唱了?”
“嗯。”
“爱恋没经验/今天初发现/遥遥共他见一面/那份快乐太新鲜.....分分钟都渴望与他相见/在路上碰着亦乐上几天/轻快的感觉飘上面/可爱的一个初恋……”
女人猜得没错,果然是这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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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努力地咬准字音,唱得磕磕绊绊,但还是慢慢唱完整首歌。
未了,男人没等到她的评价,试探的反问。
“很难听吗?”
“不会。”
她摸着他下巴冒出的青色,吻了下他的耳朵。
“我很喜欢。”
男人长吐一口气,“那就好。”
她看他,“谢淮楼,你的初恋是我吗?”
“除了你还能有谁?”
她满意地轻笑,眼底灌满绵密的柔软,深情得化不开。
谢淮楼眸光深谙发烫,盯着她的脸,呼吸丝丝收紧。
他没忍住,抬头吻住她的唇。
……
牧洲所在的小镇旅游业发达,娱乐硬件设施远远高过铜窑。
镇上有几家出名的酒吧,有驻唱演出的那家人气最高。
妮娜在吧台寻了处隐蔽的位置,同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
她今晚情绪不佳,喝酒很猛,十分钟不到,两杯冰凉刺喉的液体滑进胃里,翻涌的灼烧感那慢慢救赎那颗沉入潭底的心。
“还要一杯。”
外套里的手机还在震,从挂断电话到现在一刻不停地震。
她烦躁至极,掏出手机直接关机,冷着脸接过酒保递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再来。”
牧洲坐在卡座那方,之前认识的朋友闻风而来,他在最中间,被一群漂亮的女孩子团团围住。
这些人里有的他睡过,有的没睡过,有的睡过后他忘了。
他长了张纯情的弟弟脸,爱笑,笑起来很迷人,大多时间温柔体贴,除了不负责这点,素质跟涵养都极好。
女生在敬酒时会不经意地用胸蹭他的手臂,说话也是娇媚的咬耳语。
“你在看什么?”
女生浓妆艳抹,可看得出来年纪不大。
牧洲收回视线,低头抿了口酒,手心晃着打火机转悠,语气淡淡地说。
“没什么。”
“上一次我喝醉了,谢谢你打电话让朋友来接我。”
“小事,不用放心上。”
“牧洲...”
她按住他的酒杯,不满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她身上。
“我知道你看得见的,我对你的心思,我……”
他侧头看她,笑了下。
“你成年了吗?”
“嗯?”女生心虚地低头,“嗯。”
“别撒谎,我跟你哥认识。”
牧洲不留情面地戳穿,眉眼泛起冷意。
“你以为你穿成这样就不是学生了?”
“学生不可以来这里吗?”
“可以。”
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火机收进口袋,目光清清淡淡的瞥过去,看见穿校服的女人两手托着腮,傻呵呵地同酒保聊天。
有些人不是学生,照样穿着校服招摇过市。
透明的跟纸一样,还在他面前装老手。
啧,小孩子。
妮娜不知喝了多少杯,脑子越发混沌,胸腔也空了,心脏的伤痕在酒精麻痹下慢慢被热液治愈。
她没完全喝醉,只是酒后的话特别多,也不管人家愿不愿听,听不听得懂,硬拉着酒保谈天说地。
酒保见多识广,看多了酒后各种失态的男女,第一次见背英语单词的女人。
他读书少,没几个词听得懂,只能陪着她尬笑。
酒吧每到准点都有乐队演出,喧嚣迷乱的氛围感瞬间达到高潮。
她单手撑起头,飘忽的视线扫过台上,微微皱眉,一脸迷惑地盯着灼目的射灯下,坐在架子鼓前的男人。
酒吧里暖气很足,他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白色短t,随手抓乱的黑发在耀光下闪闪发亮,形成朦胧的光圈,笼罩他那张少年气满满的奶狗脸。
他皮肤过分白皙,眉宇间尽是漫不经心,修长手指利索地操控鼓槌。
伴着摇滚味十足的主唱撕心裂肺的叫声,他手中的鼓棒以极快的速度准确无误地敲击每一个军鼓和嗵鼓。
鼓点越来越密集,紧密交错地过鼓技巧满分,强有力的节奏感听得人热血沸腾,宛如见证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
女人们的尖叫声瞬间冲破沸点,妮娜如梦初醒,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收回目光,抿了两口酒。
等乐队演出结束,酒吧逐渐恢复平静,台上有女歌手在唱歌,唱的是去年大热的歌,《追光者》。
“
如果说你是海上的烟火
我是浪花的泡沫
某一刻你的光照亮了我
如果说你是遥远的星河
耀眼得让人想哭
我是追逐着你的眼眸
总在孤单时候眺望夜空
……
”
女歌手的烟嗓独特好听,把一首写满遗憾跟忧伤的歌曲演绎得十分温情。
越是刻骨铭心的爱,越是各种遗憾拼凑而成。
可遗憾的爱,那也是爱。
不能因为它的结局,否定它存在的痕迹。
她喝完杯中酒,忍不住又看向舞台那方。
下场后的男人靠着墙同乐队的其他人闲聊,夹在指尖的烟被火光不断灼烧,烟灰颤落,归于尘土。
男人看人时总是淡淡的,唇角的笑意似乎有标准幅度,笑得很假,看着却很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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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许喝醉了,否则不会看清那片罩在他躯壳外的黑雾,正无情地蚕食他的灵魂。
男人仰头吐出烟圈,暗黄的壁灯照亮他颈边那颗黑痣,明明再普通不过的身体印记,她却在那一瞬间记起他后背的温度。
那辆奔驰在雪夜的机车,几秒飙升至她不敢直视的变态车速。
她不情不愿地抱紧他的腰,蚀骨的寒风刺痛皮肤,耳边风声呼啸,她在冻死跟吓死之间来回徘徊。
男人腰腹肌理分明,她偷偷摸进外套里,原想趁机折磨他一番,可当手背被冉冉升起的某物烫到,瞬间不敢动了。
玩玩可以。
没必要拿命来拼。
舞台那头,乐队的吉他手举杯跟他碰了碰,语气真诚的致谢。
“今晚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帮忙救场,这场演出我都不知道怎么弄。”
“大家都是朋友,讲客气就见外了。”
他神色落寞下去,可藏得很快,笑容紧随其后。
“太久没碰这些,脑子跟不上,还好没演砸。”
“这话说的,你当年可是公认的天赋型鼓手,如果没去当兵,之后的舞台很大。”
吉他手跟他年纪相仿,之前在同一个圈子里混过,清楚他经历的那些事。
“只能说造化弄人,你那时候抛弃过往选择入伍,回来后没日没夜地挣钱,最后还是没有留住晓涵。”
牧洲眸底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声线沉下来。
“过去的事,我都忘了。”
“我听人说,她后来去了大城市,找了个有钱的老男人,现在快结婚了。”
“是么?”
他扯了下唇,不冷不热。
“祝贺她。”
“牧洲。”
吉他手清楚男人那些莫名其妙的执念,倒不是说有多么忘不掉,只是毕竟付出过真心,分开时闹得太难看,总有些说不出的怨气。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是她本性如此,你没有错。”
“我知道。”
他当然清楚自己不是过错方。
年少时的他把爱情看得比金子还珍贵,小心翼翼地呵护,掏空自己去对她好。
他们一起熬过校园恋爱的青涩,异地恋的阵痛,最后还是输在了现实上。
他不会再恨她,即使她曾用最恶毒的方式刺破他的心。
他也不再爱她。
不只是她,他不会再爱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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