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他们聊了很多，从宗主掌事，到各家的风土人情，不知不觉便到了黎明。
当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射向他们的时候，蓝曦臣下意识的闭眼，却发现已经有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眼前。
“我手快吧？再慢点有人的眼睛就该闭上了。”
蓝曦臣突然笑出了声，经过这一夜的畅谈，他能感觉到江澄和自己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尤其是对方对自己不经意流露出来信任和亲近，让蓝曦臣格外高兴。
他边笑边道:“是，我先谢过江宗主的抬手之恩了。”
“哈哈哈哈哈…，蓝曦臣，我太受你这套了。”
蓝曦臣突然愣了一下，他有多久没听过对方这样的笑声了？
好像从来没有过，面前这人从认识开始一直都是冷肃的模样。
蓝曦臣从没有听过他露出过这般开朗的笑声。
这声音如银铃般传入了蓝曦臣的耳中。
让人听着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他们相视而笑，像是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老友一般。
天彻底亮了，深秋清晨的阳光就算打在身上也并不觉得热，反而更多的是惬意舒适。
“你还打算在上面笑多久？”
“哈——”
笑声戛然而止，江澄眼中的笑意还没收回，他低头看到站在下面的穆白时，笑意更甚了。
“穆白！你醒啦！”
蓝曦臣也低头看去，只见站在下面那人负手而立，绿衣飘飘，长丝轻挽，但对上那人的目光时，却觉得里面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戒备。
但看到江澄看见对方毫无掩盖的高兴时，蓝曦臣心里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彼时的他还没意识到这种感觉的产生是为什么。
穆白:“下来。”
江澄:“哦，来了！”
蓝曦臣:“……”
二人飞身下去，只见江澄熟练的跑到穆白身旁，他再也等不及想要问出梦中的那个少年了。
但一回头，却看见蓝曦臣眼神一直看着自己，还站在落地的原处没动。
江澄一瞬间莫名别扭，他不喜欢这种蓝曦臣落后自己的感觉。
在穆白无语的眼神中，三毒圣手默默的退后了几步站到蓝曦臣身边。
这样才对。
蓝曦臣瞧着退回来的人，眼里不自觉渗透了些惊讶。
穆白将这一切收入眼底，面无表情的朝他们二人走了过去。
“咳…蓝涣，这位是守山人穆白，我们昨夜住的那里便是他的家。”
蓝曦臣还是没忍住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江澄，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江澄对自己的亲近。
在自己驻步不前的时候，他已经主动向对面那人表示了自己的分量。
那声蓝涣让蓝曦臣心下重重一跳。
这是自己极少听到的的称谓，但江澄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道了出来，仿佛理应如此。
“穆白，这是姑苏蓝氏宗主蓝曦臣，你知道的，我的银铃便是给他用了。”
二人望着对方，蓝曦臣微微朝穆白行了个礼，穆白点头也算是应答了。
江澄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凝固，他有些心急，便不打算管这该死的气氛。
江澄直接道:“穆白，我有些事想问你。”
“我明白，去院子里说吧。”
……
穆白:“你的意思是，那道白光是十七岁的你？”
江澄:“正是，但我不明白的是，他是如何出现的，现在又去了哪里？他的力量为何那样强大，能将我和蓝涣一同拉入回溯。”
以及，“他为何一直不逃出去？他既然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能将我二人带入，理应就会有自己逃离的机会的。”
穆白微微点头不语，蓝曦臣也沉默的在思考。
他们三人围坐在庭下的石桌前，等到秋风横扫起来时，穆白才开始道来。
“第一个问题，他从哪儿来。你知道吗，人在受到剧烈刺激或者惊吓时，魂魄会很容易不稳。”
“我想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跑了出来，但是因为种子力量的原因，附在了你腰间的清心铃上。平时一直相安无事，直到你将他取下，交给了蓝曦臣。”
穆白说着，看了一眼蓝曦臣，见他一脸认真听的模样，又别开了眼。
“他感受不到你的灵力后，定是以为你又抛弃了他，等到后面察觉到你了，便生出了一丝怨念。
或者说，他可能就是你的怨念，先是家族被灭，后面亲眼看见父母的尸体，最后让他出来的应该是……”
江澄的脸色难看一瞬，他心里知道，那是金丹被化。
江澄低下头片刻，迟迟没有抬起，穆白也在等江澄细细消化。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覆盖在了江澄的手上，江澄侧头看去，只见蓝曦臣温润的瞳孔中，全是自己的身影。
他无声的弯起嘴角，示意蓝曦臣自己没事。
但桌下的手却迟迟没有放开。
不知为何，江澄也没抽出自己的手，这种被人牢牢握在手心里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放松下来。
他贪恋来自蓝曦臣掌心的温度。
穆白:“第二个问题。我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消散的，但一定是你让他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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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你说的他的力量是哪里来的，江澄，我不由得提醒你，你的清心铃是如何制作的，难道你就没想到吗？”
江澄听完穆白的话，整个人才仿佛如梦初醒般，是啊，力量一定是来源于这山上的种子了。
穆白见江澄想的差不多了，又道:
“至于你说的最后一个问题。或许，他已经与清心铃融为一体，又或是他自己不愿意逃离你，他不知道自己擅自破局后，会不会再回到你身边，所以他不敢尝试。”
“还有一种可能。”
穆白私心里更相信是最后一种可能。
“那便是他认为那是惩罚，倘若能代你受过，那他便不枉存在了。”
蓝曦臣感受到了江澄冰凉的手，他不再只是虚覆着江澄的手背，他拿起江澄的手，拢在手中，一下一下的揉着，希望对方的温度再次回温。
江澄被蓝曦臣拢着手，他挣扎了一番，见蓝曦臣没有松动的迹象，犹豫片刻，还是放任自己跟随自己的心走，也回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穆白眼不见心为净的选择无视对面两人，他起身站起来道:“既如此，我也说明白了。穆楠还在等我，你自己想想吧。”
等到穆白走后，蓝曦臣也转过身来，和江澄膝盖抵着膝盖，将江澄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一起握住，慢慢道:
“晚吟，别想太多。如果那是对方自己的选择，那么我们理应尊重他，不是吗？”
江澄感受到蓝曦臣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摇头道:“不是的，我不是在想这个问题。”
“我是在想，穆白说的释然二字。”
“蓝涣，我其实不太能理解，我并没有让他释然，我只是告诉了他，他该爱自己，别伤悲，仅此而已。
或者说，那是我对他的祝愿，对从前的告别。他释不释然，都没关系，我只想让他留在我身边，一如少年般明亮自由，这就够了。”
“至于穆白说的释然，我想，是我悟性不够，还不能做到吧。”
蓝曦臣叹了一口气，将江澄低头时不小心落下的一缕发丝别到他的耳后，认真道:
“没人有资格让你释怀，晚吟，没有人。”
“我不知道那位穆白在你这里是什么样的存在，但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些话，去质疑你自己的选择和为人处世。”
“晚吟，那对你自己并不公平。”
家族被烧，金丹被化，父母双亡。
你的苦没人知道，你的恨没人理解，我都明白。
所以我不劝你释怀，不劝你放下，我只要你在我身旁毫无顾虑的开怀大笑，这便足够了。
“晚吟，我就在这儿。”
“别怕，过去留下的伤疤，我陪你一起等它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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