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辫女孩看见邱朗朗，先是歪着脑袋呆愣了一瞬，然后一下子就笑了，拖着妈妈的手矮身往后排走。
邱朗朗本不想分神，可这对母女出现得实在是猝不及防。
他的语言和手势都磕绊了下：“最后呀，送件员小鸭莉莉......找到了阿文奶奶的住址，她对奶奶说：‘我有一个特别的信件要送给您，您的孙子阿文要送您一个抱抱！’莉莉张开双臂，张得很大很大，送给奶奶一个很大很大的拥抱。”
邱朗朗的眼神忍不住往最后排的尹鹭身上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母女俩就是原定的讲述人，而尹鹭的女儿就是那个生病的手语小翻译。
扮演莉莉的胖丫头给了“奶奶”一个特别实在的拥抱，“奶奶”差点摔了个跟头，满屋的小朋友被逗得“哇咔咔”乱叫。
邱朗朗也笑了，把“奶奶”扶起来，手口皆不停：“奶奶笑着说：‘这真是我收到的最棒的信了！你也帮我送一个吻给我的孙子吧！’奶奶嘟起嘴唇，在莉莉的脸颊上亲了一个又大又香的吻。”
说完，邱朗朗使劲给“奶奶”使眼色，“奶奶”慢半拍地在胖丫头脸上嘬了一大口！
孩子们哄堂大笑，继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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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站在远处的裘力却笑不出来，他甚至无法动弹，像被鬼魂攫住心神。
心跳从邱朗朗问出那句“你打算自己上”开始就一直维持在很高的频率下不来。
理性在向他厉声质问：裘力你在想什么？！太荒唐了！
可亲眼所见以及心灵感知到的一切，却又是那么那么的熟悉......
熟悉到残忍。
手语总给人嘈杂忙乱的感觉，因为很多聋哑人习惯一边打手语一边按照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去发声，但山哥不会，山哥永远是安静的，山哥的手语简洁、纯净、不慌不忙。
一如前面那个被瞩目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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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朗朗结束任务，绕过人群朝后面走来，他微笑着向尹鹭母女俩挥挥手：“嗨，又见面了。”
尹鹭微微欠身，女孩笑着对邱朗朗比：我就知道哥哥你会手语！你讲得真好！我叫尹漫茵，你可以叫我‘茵茵’，我们每周都有故事会，哥哥你能和我一起讲吗？
茵茵很兴奋，手语打得飞快。
邱朗朗耸了下鼻头，看着她说：“恐怕不行哦，我高三了，要准备高考啊。”
茵茵：那你有点惨。
“肚子还疼吗？”邱朗朗问。
小姑娘看妈妈一眼，有点不好意思，放低手悄悄比：好多了，大夫说是因为过年吃太多，刚才打了一针，让我喝两天白米粥。
邱朗朗笑着揉了下她的发顶：“那你更惨。”
他直起身，向裘力看过来，笑意盈盈，又靠近几步，他问：“我强吗？”然后高高扬起下巴等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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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力的双拳握到发疼。
哪里相似？
又为什么会心跳失速？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眼前的这个，爱说爱笑，阴晴都在脸上，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悄然挺了挺僵硬的肩背，答：“很强。”话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枯哑得不像话。
邱朗朗却似毫无察觉，得意地眯眯眼，一脸满足。
裘力清了清喉咙，问：“还想转转吗？”
邱朗朗环顾四周，抿着嘴唇摇了摇头：“不了，都是小孩儿看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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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力在他脸上逡巡一圈，没再说什么。
他准备去和尹鹭告辞，顺便商量一下下次活动的备选书目。一转身，发现尹鹭也正在注视邱朗朗，秀眉微蹙。
心脏莫名地又是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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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驶离市图。
邱朗朗大概是累了，一上车就闭着眼枕在车窗上，阳光垂落在他眉心到下巴一线，把一张清秀的小脸分成阴阳两边。
裘力摘下围巾，放下一点车玻璃，让车窗夹住围巾，遮住刺眼的光，邱朗朗似是感受到了，眼睫轻轻颤了颤。
距离三中只有十余米时，他醒了，睁开眼就冲裘力笑，说：“好快呀。”
一路上，他们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邱朗朗没有问裘力为什么带他去图书馆，裘力也没再追问邱朗朗为何会手语。
车刹停，邱朗朗蹦下车，自己从后备箱提出行李。裘力迟疑片刻，推门下车，挡在男孩身前，问：“钱够花吗？”
邱朗朗笑着点点头：“爷爷给了压岁钱呢。”
风撩起他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亮清澈的眼睛。
裘力晃了下神，缓了缓，本想再叮嘱他一下不要再去打工，钱不够花就和他说，但开口的那刻，他改口道：“银行卡里的钱该用就用，不会有什么问题。”
邱朗朗回视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并未多问，只笑着点了点头。
裘力再没什么可说的，于是沉默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背后，司机探出头问：“还走吗？”
“裘力哥。”邱朗朗忽然喊了声，贴近一步，仰头看着裘力，眼眶微红。
裘力朝司机示意了下，转回身轻声问：“怎么了？”
“我考完一模回家看你。”邱朗朗说，小小的喉结上下滚动，“你一个人可以试试蒸菜，饭和菜一锅出那种，也不是很费时间......别总吃外卖。”
裘力勾起唇角，按在他的脑袋上，说：“知道了。”
邱朗朗也笑了，揉揉鼻头：“一模在三月初，得一个月呢。”
“嗯，所以呢？”裘力的掌心压着男孩的头顶晃晃，一股说不清的情绪阵阵翻腾，原来舍不得的不只是他自己。
男孩的眼睛里有若隐若现的水光，就那样定定望着他，而后说：“所以，我可不可以......要一个大大的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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