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沉低迷十几天,辗转回到云国边境,月城。
以当初随身携带的地契与桃林负责人交接,招财与即墨谏言走在果林中。
林中除却部分直接移植的几百株桃梨两树结果,其余数以万计的树苗尚且小得可怜,想必得有个三五载,才可在春天观赏十里桃花盛景,秋季收获果子。
步行到空置未栽植旁物的几亩地,即墨谏言习惯性不去触碰她的心痛处。近日她沉默寡言,不叹气,只仰望着天空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小财,这几亩地,你想种些什么?”
种什么?这话一下子把招财从无边愁绪中拉出来,她回想当年在二十一世纪的希冀,“想种樱桃、桑葚、核桃、栗子、苹果、橘子……蔷薇。”
摇摇头,又说:“蔷薇种在我以后的家中庭院。对了,桃树和梨树空出的地段,可以培植各种各样的相合不相克的花木。等花盛放时节,放到集市卖出。研究园艺,扎花技能,客人们求婚用花,结婚的时候,也可以用花装点轿子,布置婚宴会场。丧礼用黄白菊花扎花圈。”
他噗嗤一笑,俊美无双的脸仿若天边朝霞,绚烂美丽,“除却喜事,连丧事你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似乎冒犯到客人,大感罪过,招财眨眨眼,对以前习以为常的事,重新审视。
即墨谏言凤眸凝聚她身上,她满脸无辜,歉疚,有些可爱,“你说,将来的家想栽植蔷薇,还想拥有什么?”
抬眼望向明亮的蓝天,她遥想过去的时常幻想的场景,“嗯,我想要草木春深的庭院,除了花,再种一些驱蚊药草,庭院里要有秋千。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正经坐过秋千。现在的世界,挑水应该很麻烦吧,那就依水而居,要在水上搭建竹排小桥。”
“夜晚,躺在舒适惬意的草地上,入耳是蝉鸣声,睁眼是漫天繁星,小花盛开的时候,坐在树荫底下编织花环。建造家的地方,就像月城这样,夏天不那么闷热,阳光不烈不晒,气候湿润,适宜人居住。”
“至于收入,就守着花林、果园。以后一个人得过且过,活一天是一天。”
活一天是一天?寻短见么?
突发的猜疑,令他恐慌起来,他不惧自己死亡,偏偏害怕珍视的人离开,立时紧紧抱住她,深情款款,“别自尽,更别离开孤,孤会带你去恬静美好之所隐世,愿对你开诚布公,推心置腹。此生只娶你一个妻子,不让旁人介入。”
“自尽?”思及此,她盈盈一笑,“我绝不会自杀,只会随意的活着,谏言,外面有更好的姑娘,你不如看看别人,总会找到你属意的人。我是个样貌普通的人,天下的美人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长大,风格万千,你总会有一见钟情的。我老了以后满脸褶子,铁定没有你好看,我会自卑的。”拒绝之言,也是实话。
心累了,管他什么权力滔天,容颜绝世,通通不想干涉,不如等旅游业发展起来,找个如设想中的地方养老。
兴许下一辈子,或是此生结束,能回去,二十一世纪里,有老哥在,虽然不常相见,感情时好时坏,但回去继续当她的小包租婆,颓废摸鱼,活一天是一天,甚好!
他隐隐觉察她的模样洒脱过了头,毫不在意他的心思,情绪失落,“孤只要你。”
她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向他泼了盆冷水,“李授衣也说过这样的话,转身还不是娶了别的姑娘,她一定比我好看,性格更温柔、更活泼开朗。”兴许是吧,比我更好的姑娘才是最适合他的!
如此一想,苦苦一笑,脸迎着阳光,清秀昳丽的脸庞多了些许哀愁,温柔了不少,他注视着她强作欢颜的神情,觉得那不该是她应去承受的。
回往云国,沉寂了整整两年,招财终日忙碌旅游事业。
爱一个人而留下的伤痛积压于心,偶尔不经意间被揭开伤疤,瞥了一眼,昔日他给的甜蜜,当年决绝书上让她离开,逐渐淡忘于他。这些杂乱的记忆片段纷至沓来,在脑海中揉成一把利刃再次重伤于她,心总会隐隐作痛。
云国朝政安定,招财一力推广旅游事业,惹得临近几国纷纷加盟。
望月洲六国太平日久,生齿日繁,签订契约文书,互相制衡。也在天灾人祸时,国家之间慷慨解囊,给予物资帮助,顾全大局,共同牟利。
这两年家国和平,即墨谏言不必奔赴战场,转为辅佐皇帝云祯,与张信平成了皇帝在朝中的左右手。
耳中尽是李授衣与几国联姻,妃子一波又一波娶进李国皇宫,招财的心渐死,确信他早已放弃她,昔日允诺皆成空话。
据说李授衣的后位空悬,想必他后宫的联姻三名妃子,尚未给他生下皇子,回回听闻旁人不经意提起此事,她都觉得可笑至极。究竟,把身侧的女子当做什么了?
云都景观区,一条河水上,招财踩着绳索吊着的木板,手紧紧拽住木板两端的绳子,低眸瞥了一眼淇水滺滺的水面,一万个不担心会掉下去。
“表妹,若是害怕,不如回去,从你左侧石桥过来。”即墨谏言已到木板尽头,背倚依依杨柳,凤眸远逐招财与其身后,慢步前行的颜输棠。
他信招财胆子大,用于游乐的木板,木桩吊桥正是出自她的主意。
颜输棠视线定格在随风晃悠的木板与底下水面,死死拽住两边绳子,跟手握救命稻草一般。
招财换了一种不大轻快,却能一步一个脚印,稳住重心的方式,在前示范,“输棠别怕,你像我这样,一步一步,前脚踩上前一个木板,一只一只手放上来,再踏另一只脚。”说着,再次示范,转眸看着离她稍微有段距离的颜输棠。
两眼一闭,吸了口凉气,颜输棠睁眸瞧见不断鼓舞自己的挚友,鼓足勇气,对摇摆不定的木板和底下准备迎接自己的水,少了些忌惮,手紧握绳索,一点一点靠近终点。非大劫大难,却是此生从未经历过的。
“输棠,很好,你做到了!”招财搀扶着颜输棠过来,走到即墨谏言身侧,“我们今天玩了一圈,该回去了。”他们三人试过所有游乐设施,明天云都风景区正式开工。与诸位大人们,能工巧匠忙了两年,终于稍有起色,别余盛景,小吃街,前时调遣人抓紧时间着手去做。竣工了,暂且松了口气,希冀明日运行顺利。
即墨谏言“嗯!”了一声,带着她二人驰马回府。
回往大将军府的路上,二人独处,她隐匿在心底的伤未痊愈,怕难为她,他的心意就此尘封了两年,只时刻相伴,以她口中的朋友关系相处。
表面上似是亲密无间,其实招财总对着他隔了段距离,甚至偏向于躲着他。
他扯住马的缰绳,顿下脚步,酝酿许久,款款开口,“小财,待三个月后,孤向你提亲,娶你过门,不论你是否愿意,孤都想娶你为妻。”
成亲,和谏言,她愣了神,真真是将他看作普通,又隔了段距离的朋友久了,习惯性无视他的情意,忘了会有这一天,深感猝不及防。
不等招财回应,即墨谏言双腿一夹马腹,飘然离去,认定的事,不愿过多等待。迎接命中注定的新娘,那时少年时初次心悦一个人,便期待多年了。
她回过神来,极度纠结,对谏言的感情,大抵是感激,对他而产生的喜欢,她一直避着,不敢去回应,屡屡反驳隔断所有的痴心妄想。
藏在心底,不敢轻易提起的那个人,她对他心凉透了,旧情如灰,不允许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