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之。”威严的声音传来。
李袁之抬眸瞥了一眼身着玄色锦袍,束发冠玉的李之泽,心里实在无力面对,识得对方必定会有一番数落,自己会似水兮承受她母亲数落一般,与她站在相仿处境,去体会她一丝一毫的感受也好。
就像她一样,至少水兮生前并不那么孤单。
他怜惜她,却不似她,他还有尚未完成的重任在身,而且母妃一贯宠爱自己,自己不可辜负她,更不可转身随水兮同去。
沈平生先前与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的摄政王打过照面,识得对方对其儿子的婚事不满,主动提及:“王爷,下官有不情之请,望王爷答允下官,让下官带回小女棺木,葬入我沈家坟地。”
李之泽闻言,视线落在与自己目光针锋相对,满脸愠怒的李袁之身上,缓缓道:“她既已嫁入我摄政王府,就是我李家的人,岂有回门的道理,回头我让授衣派人将儿媳的尸体火化,让袁之迁回京都厚葬,也不枉他们夫妻一场。”
“这……”沈平生其实将女儿的棺椁带回,也不一定能入沈家祠堂,惟有答应,“那便依王爷所言,多谢王爷!”
李之泽上前为沈水兮上了柱香,自己虽不喜这柔弱拘谨的女子,但也并无厌恨、迁怒之心,总不过是个与自己儿子年龄相仿的小辈,自己先前不吭声,是默许了他二人的姻缘,奈何这丫头命薄。
李袁之被自己父王的这一切行径感到惊愕,心里油然而生出些许感动,若是水兮生前便如此,该有多好?只是,都晚了。
招财与施凝蕊扶着李袁氏进入灵堂,昨夜李袁氏守着李袁之到天渐亮,一夜未敢合眼。
“袁之,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儿媳突然去了?”李袁氏蹲在沈水兮灵堂前,眼前薄命的孩子,自己每多看一眼,都觉分外心痛。
李袁之视线挪到自己的母妃身上,眉端上扬,面露悲伤,恐母妃担忧,转过脸去,提及水兮句句痛心:“昨日我与水兮给父王母妃奉茶出来,她突然冒着大雨跑走,说是有事要做,让我先回去,我忧心她,跟着去,她不顾我的呼喊,纵身跳入寒江中自尽。事后我才知有歹人以沈夫人的名义写了封极恶毒的信责骂她,引她往绝路上想,水兮本就抑郁寡欢多年,是因沈夫人袒护其侄女作恶,在水兮未婚时,沈夫人那位好侄女也曾诬陷过水兮与我苟合,珠胎暗结。我怜她,娶她带她离开沈家,原是过着太平日子,谁知,竟有此污秽奸人费尽心机追着来害她。”
他眸中尽是恨意,自己呵护备至的女子,奸邪之人竟然随意残害她,抓住那人,自己必定杀了那禽兽。
“可派人查了?必定得以命偿命,区区小人之命,单他一人怎抵得过我摄政王府的未来王妃性命?”李袁氏柳眉紧蹙,难怪此前见水兮这孩子,总觉得她眉间弥漫着哀愁,竟是如此缘故。
当年自己的“好”侄子冤枉自己的儿子,险些将李袁之置于死地,之后李授衣不顾旁人规劝,独揽此时着手调查还李袁之公道。她看得极清楚,心里分明,当即与李益舟断了姨侄关系,此后鲜有往来。倒是李益舟那没良心的势利眼,常往她摄政王府跑,巴结着她的夫君。
现下这处境,水兮这可怜的丫头,生前必定痛苦至极,也是苦命。
“此事水兮的兄长正在查。”李袁之心里除却苦痛,感觉空落落的,水兮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招财听闻这些话,有几分猜测是姜玉嫆,沈水兮性子温和柔弱,不会得罪沈府的旁人,唯有姜玉嫆是曾经害过她的人。
“是这张信?”
“对。”
招财捡起掉落在地的信纸,她跟着李授衣学了许久的字,如今大懂,放眼望去,没有一句不是折磨人的恶言,信中之意委实是在引导沈水兮自杀。
“让我看一眼小人写了何等话。”李袁氏伸出手去接过信纸。
她看完愤恨难平,怒火中烧,将辱眼之辞丢弃在地:“真是反了天了,此等奸邪之人,决不可放任。”
一屋子的人在沈水兮灵堂烧香烛纸钱,待沈水渊查凶手归来。
两个时辰后,沈水渊令人押着姜玉嫆,与李授衣带着一行人入宅。
招财定睛看到姜玉嫆,原先的厌恶转化为恨,如此看来,姜玉嫆与沈水兮之死必是逃不开干系。
“父亲,我查了许多人,耽搁多时寻出害死小妹之人,是母亲这位‘好’侄女。”沈水渊眸中尽是恨意,母亲一贯宠爱纵容的人草菅人命,下毒手害死的人还是自己嫡亲的妹妹。
沈平生前额紧皱,面色似愁云惨雾,视线略过自己女儿的棺椁,颤抖的手指指向沈姜氏姑侄俩:“夫人呐!我早有提醒过你,莫要太对你的侄女骄纵,女儿此前的苦,我都看在眼里,只是奈何忙于公事。凡事过问女儿,她怕我担心,都不肯告知我,你与你侄女的行径皆是府中下人看不下去偷偷转告与我,你、你们如今你可满意了?”
他悲痛欲绝,人都说养虎为患,自己家应是养了条毒蛇!现
“嫆儿,你为何做出这等糊涂事?水兮她是你的妹妹,你怎可做错事来伤她?姑母识得你并非故意的,你说话啊!”沈姜氏有意袒护,觉自己已死了一个女儿,必得保住自己长兄的子嗣。
自己那短命女儿纯属咎由自取,若非她心性不坚定,赌气寻死,岂会酿成今日结果?
姜玉嫆被周遭愤恨的目光吓得坐倒在地,埋头连声称是:“是,是,我不是故意的,是水兮妹妹先在沈家欺负小囡的,我一时气不过,先送信给她,后续传话挑拨离间只是因被赶出食馆,气愤难平。”
“妾身侄女只是一时糊涂,大家都知晓妾身那混账女儿早年整天寻死,如今也不算意料之外。这事,算了……”
“沈夫人,她虽死不足惜,可我今日也要她为水兮偿命,水兮她是我李袁之的妻子,你的侄女有意间接杀死我爱妻,这笔账不是你说算就算,”李袁之拖着孱弱的身子走到姜玉嫆面前,“水兮近日都在我身侧,何曾去过沈家,见过你女儿?何谈欺负?前时回门,分明是你那可恶的女儿在欺负她,她性子柔弱,不与顽童计较,你这等蛇蝎的人,净会逮着机会胡言乱语咬人。你算什么东西,纵使你有十条命,也抵不过水兮的性命。来人,将之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