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当啷……
山道上,马队拖起长长的队伍。
骡马身上挂着的铃铛摇来晃去,叮叮当当,悦耳的铃声传出老远。
大家有说有笑,气氛很是和谐。
陈阳和刘恒虎走在队伍最前面,算是给马队引路。
“昨天晚上,四盘山那边,天雷打了好久,恐怕是有什么东西得了造化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成功渡劫……”
刘恒虎说起了昨晚打雷的事。
“知道是什么东西么?”陈阳问道。
刘恒虎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但协会已经派人去查了……”
“哦?”
陈阳眸中闪过一丝异样。
协会派人去了?
倒也正常,四盘山离少峨山那么近,这么大动静,协会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别找到我那矿脉上去才好。
刘恒虎道,“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成气候得造化的灵物明显多了好多……”
“是么?”
陈阳随口问了一句。
这半年间,他所知道的,造化天雷事件都有好几件了。
八面山的梧桐树、平羌镇的黄葛树、碧玺蟾蜍、黄鼠狼王,现在又是四盘山的未知存在。
这就有足足五次了。
虽然大多数都是和他有关,但也太频繁了一些。
“可不是。”
刘恒虎叹了口气,“峨眉钟天下之秀,又是佛道祖庭,地脉绵厚,倒也还可以理解,2024年下半年开始,全国各地有报告的造化天雷事件,据说都已经超过五十件了。”
“虽然这其中,有过半的都没能渡劫成功,但是,这数量依旧是十分惊人的,这才半年而已,要知道,2023年整年,全国报告的造化天雷事件,只有14件而已,还不到2024年下半年的一半,这太不正常了……”
“哦?”
陈阳闻言,有些意外。
如果说,只是峨眉附近这几次,倒还可以解释,毕竟有陈阳介入的就有好几起,但是,放在全国,渡劫事件的数量也在明显增加,那可就不是个例,而是普遍现象了。
“会是什么原因?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么?”陈阳问道。
刘恒虎摇头,“什么原因造成的,我便不知道了,现在坊间各种传言都有,反正,对盘山界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就对了。”
好事,确实是好事。
灵物变多,证明环境变好了,地脉力量更加强盛,这些个盘山人,能在山中盘到好东西的机会也多了。
刘恒虎这人,他说不知情,那肯定是真不知情。
陈阳便也没再多问。
两人聊着聊着,马队来到了蛤蟆石。
硕大的蛤蟆石上蹲着一个人。
黄灿。
他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从三米多高的石头顶上跳了下来。
这货最近体质又提升了不少,稳稳的进了二品境了。
体魄值已经超过250点。
“你在这儿干嘛?”陈阳有些错愕。
“等你们呀。”
黄灿走了过来,“跟你们进山。”
陈阳闻言,额头上划过一丝黑线,“我们是去办正事,你跟着去干嘛?”
黄灿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进山躲几天,我姐他们快把我整神了……”
“怎么了?”陈阳问道。
“一言难尽。”
黄灿摆了摆手,有种家丑不可外扬的感觉。
他们家房子破,一共就三间卧房,平常宋开明两口子带着小孩儿睡一间,黄灿自己睡一间,牛桂花一来,正好睡剩下的一间小客房。
昨晚下雪,房子失修,雪一融化,雪水直往屋里淌,把牛桂花房间的被褥给淋湿了。
大半夜的,宋开明两口子把他叫了起来,怂恿着牛桂花进了他屋,说是和黄灿凑合凑合。
理由是,反正两人在耍朋友,早晚的事。
关键,牛桂花还羞答答的表示同意。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可把黄灿给整神了。
最后好说歹说,他把房间让给了牛桂花,自己在堂屋搭了两块凳子,将就着睡了一夜。
早上一觉醒来,牛桂花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还夸他知道心疼人。
黄灿知道,不走不行了,惹不起我躲得起,趁着做早饭的空档,收拾了点东西,赶紧溜了出来。
“怎么个事?”陈阳问道。
黄灿无奈,简单说了下情况。
“我也是服了,没见过这么乱点鸳鸯谱的。”
他吐槽了半天,貌似都有点抑郁了。
陈阳道,“你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呀,好好和人家说清楚不就行了……”
“我说了呀,没用,你也不是不知道,昨天我都发誓了……”
说起这事,黄灿更郁闷。
陈阳没话说了,他又不是什么情感专家,没有资格给人家出主意。
刘恒虎笑道,“还找什么女朋友呀,像我一样,一个人过着多好,无牵无挂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这话,说的倒是洒脱。
黄灿脸抖了抖,他可不是不想找,只是想找个自己中意的而已。
陈阳往刘恒虎看了过去,“虎哥,你没结婚?”
话出口,才觉得貌似这么直白的问,有点不太礼貌。
刘恒虎少说应该也有四十了吧,像他这样的年纪,别说结婚了,儿女应该都十几岁了才对。
刘恒虎却是摆了摆手,“结什么婚,脑壳昏,时间那么宝贵,怎么能浪费在儿女私情上……”
陈阳听到这话,有些哭笑不得。
他一直以为刘恒虎应该是早就已经结婚了,没想到还是个撞钟的和尚。
黄灿显然也很意外,“你没结婚?女朋友总该有吧?”
这话题的重点,陡然的移到了刘恒虎的身上。
刘恒虎倒是回答的坦然,“女朋友,以前倒是有过一个,不过,人家有更好的选择,我也不想耽误人家,便分了……”
“不是吧虎哥,你都这身份了,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陈阳错愕道。
刘恒虎自嘲一笑,“我能有身份,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了……”
黄灿道,“看不出来,虎哥还是个痴情种,你是因为这个女人,所以才一直没结婚的么?”
这话问的,更不礼貌了。
刘恒虎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多说。
“她肯定长得很漂亮,不然,也不会让虎哥这么念念不忘,这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黄灿道。
“呵,你还挺会整词儿。”刘恒虎飒然一笑,并未觉得有什么尴尬。
陈阳道,“虎哥,要是不介意的话,讲讲你的事呗?”
马队进了深山,这一路可有的走了,不找点有趣的话题,未免过于沉闷。
一堆男人凑一块,聊天的话题,无非就两个,要么聊国际形势,要么聊女人。
对于刘恒虎的情感上的事,陈阳还是很八卦,很好奇的。
刘恒虎倒也不吝啬。
对于他而言,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不可以给人讲的。
他在陈阳这般年纪的时候,确实处过一个对象。
对方还很有些背景,出自渝州黄岐山点易一派,黄岐山主方进尧的独生女儿,名叫方雪婷。
盘山五门,其中便有黄岐山。
马帮势大的时候,可是能和五门一较高下的,但刘恒虎没赶上好时候,他年轻那会儿,马帮已经逐渐式微。
这五门之人,大多清高自傲,打骨子里瞧不起马帮的人。
他们自诩名门正派,马帮在他们眼里,只是一群泥腿子凑在一块儿,一群抱团取暖的穷人而已。
刘恒虎就算再优秀,那也只是个赶马的马夫。
当年的黄岐山,在盘山五门之中,也算是垫底的存在,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不上刘恒虎。
刘恒虎和方雪婷意外结识,坠入爱河,谈了四年多,一度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但因为黄岐山方面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两人不得不分开。
没多久,方雪婷就嫁去了湘南,嫁给了南山派掌门夏庆丰的孙子夏晓飞。
人家南山派,名门正派,可比他们马帮正规多了。
夏庆丰那会儿,传言已经将入造化境,风头盛的很。
夏晓飞也已经入了四品,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无论出身,还是前途,可都比刘恒虎光明得多。
所以,也不怪人家这么选。
后来,过了几年,方雪婷离婚,重新回到了黄岐山。
两人又重新有了联系。
那时的刘恒虎,已经成了马帮的马锅头,在蜀地也有了一些名声。
但很可惜,两人还是没能走到一块儿。
没多久,方雪婷又嫁去了老君山,成了紫霞观的观主夫人。
这下,刘恒虎算是彻底断了念想了。
那可是紫霞观呀,国内数一数二的门派,能和金刚山法相寺比肩的存在。
而且还是观主夫人。
刘恒虎还拿什么跟人家比?
于是乎,刘恒虎这一二十年,就这么给耽搁了。
马帮的兄弟们也没少给他介绍,但他始终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婉拒了。
就这么一直单到了现在。
用他的话来说,一个人过着,挺好的,自由,没有牵绊,想干什么干什么,想去哪儿去哪儿。
或许他这些话是发自真心的吧,但只要是个熟悉他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辛酸。
……
听完刘恒虎的故事,陈阳唏嘘不已。
他讲起来轻松,但代入进去的话,陈阳只觉得可悲。
刘恒虎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为这么一个女人,把一生都给耽误了呢?
紫霞观,没记错的话,乔洪军的师门就是紫霞观吧?
“她应该很漂亮吧?”黄灿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在他看来,能让刘恒虎半生不娶,这女人肯定很漂亮。
而且这个方雪婷,先是南山派,后又是紫霞观的。
虽然他不知道这两派的情况,但是看陈阳的流露出来的表情,应该是很了不得的势力,刘恒虎这个前女友,不是一般人。
刘恒虎笑了笑,“感情方面的事,不能那么肤浅,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真要是喜欢一个人,美丑不是那么重要的……”
黄灿怔了一下,感觉这话像是在点自己。
他当即讪讪一笑,“可能,我就是那么肤浅的一个人吧。”
什么情人眼里出西施,那得有感情基础先,没有感情基础,还不是先看脸?
刘恒虎摇了摇头,他不是一个喜欢说教的人,也没资格在感情这方面给人家当导师。
“虎哥,你认识的人多,有合适的话,倒是可以给黄灿介绍介绍……”陈阳道。
刘恒虎乐了,“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个人选,我有个表妹,人长得还可以,就是年纪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和黄灿应该差不多……”
“别……”
黄灿赶紧摆手,让刘恒虎打住,“别表妹了,我现在听到这两个字就头疼……”
“哈哈……”
“哈哈……”
林子里一通的笑声。
中午,马队来到老鬼林外面的黄精林。
人困马乏,人要吃饭,骡马也要吃喝,暂时停下来稍做休整。
马帮这些汉子,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跑山人了,他们经常在山林中行走,各种技能都是炉火纯青。
就地取材,埋锅造饭,喂马的喂马,捡柴的捡柴,各有分工,轻车熟路。
陈阳往不远处看了看。
前段时间,他还和黄灿来这儿挖过黄精,地面上,他们挖过的坑都还在。
还有那座他发现虎骨的山崖。
确切的说,应该是一个巨大的坟包。
陈阳曾经向老鬼林的老槐树打听过,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不小规模的战斗。
如今,陈阳觉得,当时战斗的双方,应该就是平天教的那位石尊主,和当年蜀地修行界的各派强者。
那一战,打的很惨烈。
很多人,都被埋葬在了此处。
这山崖里面,层层叠叠的尸骨可是还有很多。
在这附近埋锅造饭,却是还是有点膈应的。
不知道还好,偏偏陈阳一清二楚,隐约感觉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似的。
“嘎……”
林子里,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气氛还是有点瘆人的。
不过,人多不怕。
空气中传来阵阵腊梅的香味,夹杂着饭香,沁人心脾。
没一会儿,饭好了。
一群人吃着饭,聊着天,太阳也出来了,阳光透过树冠的间隙,照进树林,照在众人的脸上,身上。
温温暖暖的,很是舒服。
“舒服!”
黄灿拍了拍肚皮,往一块有太阳晒着的地方一躺,眯了眯眼睛,昨晚一夜都没睡好,吃饱了就有点犯困。
不用面对姐姐、姐夫,也不用面对牛桂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果然还是山里呆着舒服。
他眯着眼睛,静静的享受着片刻的宁静,阳光照在眼帘上,红彤彤的,整个人懒的动都不想动。
忽然,他感受到了一丝凉意,红红的眼帘也陡然的暗了下来。
他疑惑的睁开双眼。
只见天空之中,那暖暖的太阳,正被一个黑乎乎的圆盘迅速的遮盖。
“天狗吃月?不对,日!”
黄灿怔了一下,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太阳已经被完全遮住,天地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黑了下来。
林子里一片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
“哈,陈阳,天狗吃日,是日食……”
黄灿兴奋的叫了一声。
日食,而且还是日全食,这可是奇景呀,很难碰上的。
当即他就要拿出手机录像。
可是,黑乎乎的,能录个什么?
他把手机对着空中,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太阳再出来。
渐渐的,他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他虽然没多少文化,但是日食他还是懂的,太阳被其他天体遮挡,形成视线上的盲区,但是,随着天体的移动,太阳很快又会出来的。
这一过程,不会持续太久。
但,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太阳露头。
怎么个情况?
这会儿,他才陡然发现一个恐怖的现实。
身边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陈阳?”
他喊了一声,伸手在旁边空气中一阵乱摸。
却是什么都没有摸到。
刚刚还在的说话声、骡马嘶鸣,猪叫声,一切的声音,都没有了。
周围安静的可怕。
“虎哥?”
他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
赶紧打开手机电筒,往周围一照。
林子里空空的,哪里有什么人在?
所有人,还有马队,仿佛一瞬间凭空消失了一样。
“陈阳?”
“虎哥?”
……
黄灿扯着嗓子又喊了两声,却是同样没有任何的回应。
麻了。
黄灿浑身打了个激灵,使劲的揪了揪自己的脸。
他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在做梦。
但是脸上传来的疼痛,确实让清楚的认识到,这不是梦,很真实。
“咕噜。”
别是遇上什么邪祟了吧?
喉结滚动了一下,使劲的咽了口口水。
说不怕,那是纯属扯淡。
但他很快镇定了下来,遇上事了,怕有个鸟用?
背包还在,他取出一把柴刀,有武器在手,心安了不少。
……
与此同时,陈阳貌似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
突如其来的日全食,让陈阳也一度以为遇上了天象奇观。
但天黑下来之后,他便发现不对劲了,其他人全不见了。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所有人凭空消失,恍如午后的梦醒一样,林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立刻用雷达探测,雷达回馈给他的信息很弱,但是,隐约却是能探到,周围应该是有人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