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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二十八章 筹谋
    次日,溶月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王夫人正在命影卫往西厢房里抬箱子。

    “都麻利点。”

    转眼,房里堆满东西,王夫人笑盈盈地拐过碧纱橱:“月儿,起了吗?若起了,赶紧来挑东西。”

    “挑什么?”

    “你成婚要用的头饰、喜服、鞋袜和——”

    “舅母做主就好。”

    “胡闹!”王夫人怒目,“成婚是头等大事,马虎不得,怎么能我替你做主?赶紧起来,自己挑!”

    “是。”

    她更衣的时候,王夫人捧着一盏茶,不高兴地念叨:“家里一堆事,人却不知道都跑去了哪里!”

    “昨儿韩右卫送了好些果脯来,我让止水和景秀去回礼了。”

    “我说得不是她们。”

    “那是谁?”

    “柳眉那十个姑娘!

    婚期将近,我实在忙不过来,想寻她们帮帮忙,可她们倒好,一大早地全不见人,听说去逛街了。”

    “舅母,柳眉她们还年轻,喜欢四处逛逛很寻常,再说,她们是外人,我们也不好意思多麻烦。”

    “可——”

    “舅母若缺人手,让影卫们帮忙,他们这么多人,闲着也是闲着。”

    “行。”

    说话间,她洗完漱更完衣,跟着王夫人拐到外间,王夫人大袖一挥:“影青,快把箱子都打开。”

    “……是。”

    堂堂影卫,学得是杀人放火,可自打他跟了宁姑娘,人没杀过几个,尽干些搬桌子扛凳子的活。

    “夫人,好了。”

    “怎么就好了?把凤冠铺桌上,把霞帔挂屏风,把鞋靴摆地上,把——”

    “舅母,不必麻烦。”溶月走到箱子旁,开始指点江山,“凤冠用这一顶,霞帔用这一条,靴子——”

    “等一下。”王夫人喊断溶月,“你都没瞧仔细,便一通乱选,也——”

    “舅母,我没空。”

    “怎么没空了?”

    溶月点着长案上的厚书册,笑言:“韩右卫说,韩家规矩大,让我务必在婚前,熟背韩家规训。”

    王夫人拿起书册,匆匆翻起,翻过几页,她冷了脸:“我当初嫁江家的时候,也没背过这么多。

    他韩家不过一个草莽之家,家里的规矩居然比书香门第的江家还要多,这不是荒天下之大稽吗?

    这规矩咱们不背!”

    “舅母息怒,规矩一定得背,不然,韩家要来退婚。”

    “这话是韩右卫说得?”

    “不,是韩大将军说得。”

    “呵……”王夫人一声冷笑,面上再不见一点喜色,“我还当韩家是个好的,没想到看走了眼……”

    话音未落,她红了眼。

    月儿未曾入门,韩家已嫌弃至此,待来日入了门,焉能有好日子?她最清楚,婆家的冷眼有多难挨!

    可这婚,宁家退不得,退了,便是死。

    “舅母不必难过,韩右卫说了,以后,他会护着我的。”

    韩右卫若能护得住,何必要月儿熟背韩家规训?

    王夫人忍下满心酸涩,又是大袖一挥:“影青,把东西抬回正房,月儿没空挑,我便替她挑了。”

    “……是。”

    影卫们躬身,认命地抬起巷子,搬回正房。

    “月儿,你好好背韩家规训,不必操心其他事。”

    “好。”

    王夫人提袖出门,出了门,她憋不住难受,落下一行泪:“冰娘,你说月儿的命怎么这么苦呢?”

    “夫人,有三殿下在,姑娘日后吃不了亏。”

    “别提中山狼!”王夫人气得两眼一番,忘了哭,“月儿为他连命都不要了,可他恁得薄情寡义!”

    “夫人,主子是有苦衷得。”

    “什么苦衷?”

    “……”

    王夫人问得冰娘无言以对时,影青搬起最后一个箱子,要退出西厢,溶月轻轻喊了一句:“且慢。”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你和影赤有联络吗?”

    “……有。”

    “说了什么?”

    “主子不让说。”

    “既如此,你回他身边吧。”

    难道他不想回吗?!

    影赤他们天天风里来雨里去,过得好不精彩,哪像他们这一百五十条可怜虫,沦为了看家护院。

    可他们想回,主子却不肯,说但有人抗命,砍成人彘。

    “姑娘,主子就是关心您,让卑职们每隔三天报一下您的近况。”

    “景秀买楼的事,你报了吗?”

    “还没。”

    “那就别报了。”

    “欸?”

    “即日起到六月十八,你呈报的密信上只需要写一句话,宁溶月安心备嫁,未曾踏出房门半步。”

    影青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问:“姑娘真不出门了?”

    “怎么可能?”

    影青连忙扑到地上:“姑娘开恩,若叫主子知道卑职有所隐瞒,卑职的这一双手脚便保不住了。”

    “他只要你的手脚,但我要你的项上人头。”

    “……”

    “你若肯听命,我带你出门。”

    影青闻言,不知是哭是笑,他又不是孩子,得靠糖果来哄,然,他正偷偷腹诽,却听溶月又说:

    “你家主子可能不是皇嗣。”

    “——”影青抬眸,怔怔地瞪着溶月,瞪得呲目欲裂,“姑——姑娘,您——您不是在说笑吧?”

    “天子知道子非子,故而放纵七皇子杀他,他要保命,要么证明自己确是天子之子,要么——”

    剩下两个字,溶月没有说出口,但影青已经足够明白:“难怪卑职问首领什么,首领都答莫问,原来……

    姑娘昨夜让止水去查陈家,难道说陈家——”

    “陈家有人和先皇后存私,但这人是谁,怎么认得先皇后,如今在哪,是死是活,我一概不知。”

    “卑职去查。”

    “除了这个,你还要查一查怀疑三殿下血脉的人有哪些,这些人是忠君,又或者投靠了哪个皇子?

    查得时候,一并查查他们的动向,他们的亲眷、友朋及奴仆的动向,但有不对劲,及时来回禀。”

    “是。”

    “除此,密切留意皇子和三公之家的往来,不管是明面上的探访,还是暗下的勾结,切莫疏漏。”

    “姑娘放心,卑职们定会查个一清二楚。”

    “去吧。”

    “是。”

    影青抱拳而退,满心地雀跃和激荡,然,这激荡将将浮上心头,却听身后响起一声冰冷的告诫:

    “别让你家主子知道。”

    他趔趄一下,栽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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