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殊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肚子一抽一抽地痛了起来。
她缓下哭声,双手轻轻地抚上肚子,绝望地同孩子说起了话。
“宝宝,怎么办?娘亲不想要你爹爹了!娘亲……为什么,是他……为什么……
太痛了,宝宝,六年前,娘亲太痛了,娘亲该怎么办?为什么……为什么……”
姜殊暖语无伦次,翻来覆去问着为什么,但空无一人的内室,寂寥无声,无人应答。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重重地踢了她一脚,姜殊暖一惊,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滑落。
“你不舍得吗?娘亲也舍不得,但是……要原谅你爹爹,太难了,娘亲太痛了,娘亲做不到啊!他……他……他骗我!!!
你的爹爹,他欺骗我!!!他怎么能这么做?!!!”
姜殊暖愤怒又心痛,她不是没有感觉,幽王不论从身形、到体格,都与六年前那人相仿。
更何况,他待年儿如此亲厚,年儿又如此依赖他,愿意亲近他,本身便是亲缘的象征。
还有,哪有义子记入皇族玉牒的?
康宗如此好说话,不正是因为年儿是幽王的亲生子吗?
今日,太后、太妃说的话,她稍一连贯,便彻底明白了过来。
太后说【原来,幽王等的人一直是暖暖】,太妃意味深长的问她【你心中难道没有猜测吗】。
她泪水涟涟,哭得不能自已,那么多的线索,那么多的暗示,通通指向幽王便是六年前那人,她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刻意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她的痛,她的爱,她的期待,让她下意识屏蔽了六年前的事。
她害怕知道真相!
所以,哪怕有了重查六年前之事的力量,她也刻意忽略此事,不去碰触这份伤痛。
许是心中早就有所猜测了吧!
可如今,薄薄的一层窗户纸,终于被太妃捅破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殊暖终于止住了哭意,外间传来了帛书的声音。
“玉泉,夫人还睡着吗?”
自打上回,花溪任由太妃入颐粟苑正房后,便被绿珠调离了苍梧院,将原本三等的玉泉提为二等,取代了花溪。
玉泉清脆的声音柔柔地响起。
“内室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夫人许是还睡着。”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帛书蹑手蹑脚地进来了。
一见姜殊暖坐在床头,根本没有睡着,不免吃了一惊,又见她双眼通红的模样,更是大惊失色。
她转念想到今日太妃来说的那件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夫人,您别理那个老戚婆,她想往苍梧院塞人,还得看王爷答应不答应。”
帛书安慰着她,生怕她想不开。
好在姜殊暖已止了哭头,帛书见状,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打定主意,明儿还要继续骂,夫人的眼泪不能白流。
“帛书,可是有事?”姜殊暖哑着声音问。
帛书懊恼地拍了拍脑袋,道,“夫人,瞧我这记性!刚才前头来人,说老爷传消息回来,要出京一趟。
潮州商会来人了,想去江南摸摸底,寻寻生意,老爷便陪着一起去了。
不过,老爷说了,他会尽快赶回来的。”
父亲也离京了?
姜殊暖很诧异,但也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可不一会儿,绿珠也来禀报。
“夫人,宫中来人,太后娘娘突然发了高热,往常都是王嬷嬷和大宫人照顾着,今儿大宫人刚好有事出宫,李尚宫担忧太后,故而暂时召回王嬷嬷。说是待太后情况稳定了,即刻让她回王府。”
太后病了?她离开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她赶紧召来王嬷嬷,仔细地叮嘱她一番,便让她跟着宫人回宫去了。
她心中不宁,怎么那么巧,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但她心绪不宁,尚未从幽王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哪里有心思深想,简单地让下人早些关上院门,便回到了内室。
姜殊暖又想起了幽王,正当她又痛又恨时,嬷嬷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夫人,晚膳马上就好,嬷嬷再烧一道汤,就可以摆膳了。”
说完,打算回转身忙活开了。
忽然,不远处,一道身影很快地晃过,远远瞧着,像是被调离的花溪。
嬷嬷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仔细揉了揉眼睛,那里空无一人,的确是自己看花了眼。
花溪被绿珠调离了,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她转身便回到灶上忙碌起来。
刚刚命婆子传了膳,自己也打算离开,身后便遭人痛击,瞬间倒地陷入黑沉。
绿珠、帛书一通忙活,将丰富的晚膳一一摆好,姜殊暖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却连一丝胃口也无。
绿珠担忧看着,鼓励姜殊暖多用一口,后者却总是摇头。
帛书气不打一处来,都怪太妃这个妖婆不识相,害得夫人倒了胃口。
她盛了碗汤,硬塞给姜殊暖。
“夫人,您好歹喝碗汤吧,若是您什么也不吃,小主子可怎么办呢?”
想到腹中的孩子,姜殊暖终于拿起了汤勺。
刚喝了一口汤,她便命绿珠和帛书坐下一起用膳。
这么一大桌子的膳食,都是嬷嬷精心准备的,浪费了不好。
刚开始两人坚决不肯,姜殊暖生了气,赌气搁下汤勺。
“你们不用,我便也不用了。”
两人无法,只得坐下一起用膳。
许是用膳的人多了,有了些进食的气氛,姜殊暖也不知不觉用了半碗饭。
帛书开心极了,正想夸夫人几句,可还没等她开口,包括她在内,屋里的几人都伏在桌子上,迷了过去。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树梢,吱呀一声,院门被打开了。
苍梧院门口,花溪正恭敬地迎着太妃。
“娘娘,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办妥当了。侍卫正换防,嬷嬷被打晕了,夫人、绿珠和帛书被迷晕了。其他下人被捆了手脚,扔后院柴房了。”
太妃满意地笑了笑,“干得漂亮!待事成后,哀家许你侍妾之位。”
花溪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伏地叩谢太妃大恩。
太妃慈爱地扶起她,柔声问道,“你还没用膳吧,哀家带了几块糕点,你先垫垫肚子,待事情办妥后,再用膳。”
花溪感动至极,恭敬地从太妃手中接过糕点,慢慢地嚼用起来。
太妃则大步往颐粟院方向行去,身后传来痛呼声,“娘娘,奴婢的肚子好痛。”
太妃的脸上漾起得意的笑容,脚步不停地往前行,不多会儿,身后再无声息。
颐粟苑里静寂极了,连一点人声也没有。
太妃走入后,径直来到姜殊暖身边,看着她静静地伏在八仙桌上,笑容更甚。
“姜氏,早些如此乖巧多好,你若愿答应册立侧妃,哪还有这么多事?你好哀家也好,不是很好吗?”
话音刚落,原本寂寥无声的上房里,突然窜出来一道略带尖利的声音。
“多谢娘娘,真的挺好的,省了咱家不少事。”
太妃顿时吓得一激灵,猛得转身,便看到康宗身边的秉笔太监尹行,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她的眸子顿时紧缩,心猛地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