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恶狠狠地说,要给大孙子下毒,嫁祸姜殊暖的时候,老夫人、二夫人的脸色都吓青了。
对于这件事,老夫人原本是坚决反对的。
她只有这一个大孙子,当命一般疼着,哪肯伤害?
可眼前的侯府实在不像样,花园无人打理,草木枯死一大片,不得不拔了,剩下光秃秃的泥地。
院子无人打扫,垃圾无人收拾,堆得满院都是,到处是蚊蝇。
屋子里空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家具也没有。
府里上下,一件完整的衣衫也找不出,看着比街头的乞丐好不了多少。
侯爷那句,【吓吓她,她要消案,必得破财消灾】,彻底打动了她。
手中无银,万事休!
她也不贪心,只要姜氏赔上良田万亩、铺面十个、庄子五个,银两万金,自己便饶她不.死。
思来想去,她咬咬牙、狠狠心,不顾二夫人拼命求情的哭声,拍板准了此事。
还咬紧牙关将剩下的银两全部给了侯爷,让他上衙门打点一番,务必要重重地判姜氏。
她的话一出,二夫人如坠冰窟,整个人瞬间僵死。
她素来晓得侯爷心狠,老夫人自私,万万料不到,这二人竟然如此泯灭人性。
为了银钱,连自家血脉都能出卖!
老夫人无奈叹息,“琉娘,你别怪我们,此事只赖姜殊暖这个女人,若非她行事狠辣,冷心绝情,咱们侯府何至如此?你可别恨错人。”
二夫人掩起眼里深刻的恨意,低下头去。
她当然恨姜殊暖,可她也恨侯府,再怎么样,怎么能拿她的儿子作筏子?为什么非得是她的儿子?
老夫人为什么不可以呢?毒害前婆母的罪行不是更为严重吗?还不是自己不想遭罪,却牺牲她的儿子。
尽管她拼命磕头求饶,可她人微言轻,哪里有人把她放在眼里?
当晚,大少爷便被灌了毒。
她看着不停挣扎哭求的儿子,心碎成了粉末。
几次拼了命上前阻拦,都被下人们一次次推开,摔得她鼻青脸肿,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儿子服下毒药。
服毒后的儿子嘴唇青紫,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她四肢无力瘫软在地,连眼泪都哭尽了,呆坐地上无声悲鸣。
侯爷见她如此,耐着性子劝道,“琉娘,这毒死不了人!健儿是本侯的亲生儿子,本侯还能害他不成?不过是些许小毒,走个过场。
等事情结束,拿到那女人的赔偿,服下解药,本侯保管还你一个活奔乱跳的儿子。”
见琉娘没理都不理他,他也失了耐性,但还是补充了一句,“琉娘,咱们还年轻,以后还能有很多孩子。从贱女人那儿诈出银钱来,本侯立刻将你扶正,咱们还能生好些个孩子。”
一听这话,二夫人整个人如被冰水淋了透心凉。
这说的是人话吗?
再多的孩子,能是这一个吗?这个孩子就活该被抛弃吗?
她虽气极,可她手中无银、背后无人,哪有姜氏一般的底气?说和离就和离,说离府就离府。
她无依无靠,离开侯府能去哪儿?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妾身听侯爷的。”
定远侯以为她想通了,也缓了口气,“自然!这毒本就不致命。”
二夫人垂下眼睛,遮住强烈的恨意,硬挤出一抹笑,恭顺地送走侯爷。
姜殊暖被带上公堂,堂上的公爷连话都没问几句,便认定她犯了罪。
“堂下姜氏,你可认罪?”
姜殊暖冷冷一笑,“大人,民妇无罪!”
堂上坐着的巡城御史柳大人,是都察院御史兼任的。
昨儿个,他刚刚到任,便收到定远侯府送来的孝敬,纹银五百两,说是状告和离的前妻,毒害侯爷亲子一事。
他一口应承下来!
谁不知道定远侯的夫人是小商贩之女?无根无绊的,还不是他想怎么判便怎么判?
他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士农工商,商为末流,有几个商人敢同官爷较劲?更何况还是个女流之辈。
他以为自己随意说几句话,便能压住对方,逼她乖乖就范,自己也好趁势狠捞一笔!
岂料此女竟是个硬骨头,公然回绝他,他不由羞恼万分。
“大胆刁民,做下此等害人之事,还敢否认。来呀!押入大牢,待明日人证物证俱在,再行听审。”
就这样,姜殊暖被不分青红皂白地押入大牢。
好在师爷觉出不对来,定远侯府发生的事,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听说是顺天府尹亲自帮着那位夫人,搬空了侯府。
能指使得动顺天府尹的,整个京城的权贵不超过一只手。
若说这位夫人没有靠山,打死他也不信。
尤其是她气定神闲地上得堂来,更让他怀疑,对方早有成算,就等着一网打尽呢。
故而在安排牢房的时候,特意卖了她一个好。
“夫人,得罪了!愚为夫人开个单间,床铺被褥一应俱全,委屈夫人将就一晚。大人那里,愚也会规劝的,万望夫人见谅。”
姜殊暖施了一礼,“如此多谢大人,此间事了,小妇人定会重谢大人,还望大人美言几句。”
说罢,从荷包里掏出银票,塞到了师爷手中。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定远侯能用银钱打动的人,她为何不行?
姜殊暖不怕入狱,没做过的事,休想按到她头上。
可眼见审案的大人如此拎不清,摆明了想要诬陷她,心中倒不由得多了份思虑。
自己又刚刚得罪了幽王,只怕他再不会管自己……她不得不另寻他法。
想到此,她自嘲地笑起来。
之前六年没有幽王,她不也熬了过来?仅和离一事,仰仗了幽王,自己怎么反倒依赖他成了习惯?
她暗暗责备自己,幽王只是她生命中一个过客,偶有交集,早晚分道扬镳。
自己既然拒绝成为他的女人,就不能事事想着依赖他。
可若没有幽王相助,自己是否真的能顺利脱困?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只是,想到府中的年儿,她的一颗心刹那间皱了起来。
年儿随着送菜的马车,从后门入了幽王府。
他很机灵,一见马车停稳,便迅速从菜桶里爬出来,悄悄地溜下马车,依着墙根走,见到人便躲起来。
他人小,竟一路顺畅地进了前院。
他寻思,大坏蛋肯定和侯爷一样,在前院起居,便一间一间厢房找了起来。
可惜,他想找的大坏蛋,在他入府之时,刚好离了府。
没有找到熟悉的人,他气馁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耳边传来人声,惊得他推开身边的厢房,躲了进去。
厢房是一间书房,一排排的书册,从墙脚排到屋顶,看得年儿瞪大了眼睛。
书房的隔断后,有一张架子床,床上铺着软软的被褥。
年儿到底幼小,几番折腾下来,早就累极,便脱了鞋子爬了上去,没一会儿便睡得沉。
书房外,肖达正在询问幽王的去处,小厮回答,“王爷回了府,接到英国公的传信,又驾马外出,应该是去英国公府了。”
说话间,陈惠妍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肖达,王爷可在书房?”
肖达一见她,顿时脸绿,陈家这位三姑娘的心思,路人皆知,唯独幽王不愿,苦了他们这些下人,拒不得,又不得不拒。
“陈姑娘,王爷不在!”肖达恭敬地回答。
“不在?”陈惠妍才不信。
肖达是王爷的长随,鲜少见他单独行动,往往有肖达的地方,就有王爷在。
他,该不会骗自己的吧?
她假意错开几步,却是虚晃一枪,紧接着闯入了书房。
书房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肖达不防陈惠妍会硬闯,也紧随其后进了书房,脸色微微发青。
“陈姑娘,王爷确实不在!”
陈惠妍皱眉,王爷当真不在?!她还想继续入内,却被肖达狠狠拦住。
“陈姑娘,书房重地,闲人免入,这是王爷定下的规矩,请您离开。”
陈惠妍没能找着王爷,失望之余倒也没再强行入内,默默地带着婢女,退了出去。
肖达看着陈惠妍的背影发愣,王爷身边桃花朵朵,朵朵都是烂桃花。
姜殊暖如此,陈家也不见得就是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