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溪看着儿子晦暗不明的黑色瞳孔，整个人如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愁伤。
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她本想调笑两句的话又止在喉咙，终究没再说什么。
只是稍稍抬起温凉的手放在少年凌乱的黑发上扶了扶。
动作轻柔……如同小时候一般……
“小寂，会回来的。”
迟寂僵了下，一瞬间所有的情绪，压抑，痛苦，不甘，悔恨，以及他难掩极深的爱恨情绪交织在一起，齐齐涌上来。
他像是再也控制不住。
又或许是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少年肩膀耷拉着，抖动的频率逐渐加快，呜咽发颤的声音艰难溢出，他头埋的深，手挡着眼睛……
从外面看不到任何表情。
一声声抽噎痛苦不堪，如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指缝间留出的几滴水痕让苏溪一怔。
愣神了许久。
记忆中，儿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哭过了。
但……这次……只是因为单单因为一个姑娘离开……
一瞬间，苏溪又好气又好笑，“看不出来我儿子还是一个痴情人啊！跟你爸一样。”
迟寂觉得心口实在痛的厉害，以往总听人说，失恋如心被刀搅一般，他还觉得小题大做，但…现在…才发现…果真如此…
一阵阵抽痛，像是将人五脏六腑搞的全部错位。
“好了，小寂，再哭，等倾倾回来，我可要当着她的面告你的状了啊！一个男孩子还哭哭啼啼的，以后可不许了。”
迟寂松开手，颇有些狼狈的用袖子胡乱擦去眼角泪，声音颤抖“以后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丢人不要脸的事情做一个就够了，再多，未免太过廉价。
*
夜倾到家的时候，父母并不在。
夜倾进了客厅，直接踢掉拖鞋，跳到沙发上，开了局游戏。
现在他姐回来了，以往每天度日如年被他爸追打追杀的时光算是彻底解放了。
“姐，我打局游戏啊！”
夜倾没接声，扶着楼梯，径直往二楼画室走。
她私人领域意识一向强，没有她的准许夜家几乎没有人会进她的画室。
屋子透光，窗帘浮动摇曳，采光视野极好。
屋子摆设还是她那日离开的样子。
入眼便是幕布中央勾魂迷欲的少年。
夜倾看着，慢慢走近，忽然，俯身弯腰，指尖触上……
不知何时，外面的暖阳散去，扯出银辉繁星，明月高悬间从半开浮动的窗帘边窥进。
夜肆收起手机关掉游戏就往二楼走去。
“姐，保姆饭做好了，吃饭吧！”
唤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夜肆熟练的来到画室，刚想敲门，就看到了满地软垫上侧躺的姑娘。
室内光线极暗，没有开灯。
夜肆只能借着走廊的光去看。
一瞬间他瞪大了眼睛，他姐躺在软垫上，睡的正熟。白裙扑洒了满地，本挂在画架上的画被她放在头下枕着……
女孩的半边冷白侧脸和画布中少年摄魂精致的俊脸完美贴合。
如最亲密的人。
白而细的皓腕还没有安全感的握着画框边沿……
反常又极致震撼的一幕带给夜肆的冲击力属实不小，但经过了那次她姐去吻一幅画，还算好点。
顿了许久，夜肆又注意到源源不断顺着窗边吹进的风，又想到他姐那跟玻璃一样易碎的身体素质，他还是忍着震惊推门进去。
放缓脚步走到她身边，开了灯。
“姐，醒醒，吃饭了。吃完再睡。”
夜肆看着硬成一块的木质板子，此刻不知该作何感想。
谁能想到……眼里一向什么都进不了的大小姐，竟然也会抱着一幅画睡觉。
夜倾睡眠质量一向差，但今天不知是何缘故，竟然在画室待着待着，困意涌上来，直接有了些许困感。
朦胧睡眼中听到有人唤她……
她下意识睁眼，窃喜道“哥哥，你来了，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
夜肆“…。”
“姐，我不是。”
夜倾愣怔了足足足好几秒，才清醒过来，他们今天上午已经分手了。
她甩的他。
动作语言狠劣程度他应当永远不会原谅她……
但……她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小心翼翼的将刚枕在头下的画放回原来的位置……又想到了什么……
指尖一停“肆肆，你等会找人让他将这幅画挂到我床头。”
夜肆又是一阵失言，不懂明明有真人，为何非要抱着一幅画。
但面对他姐，他根本拒绝不了“行，姐，等会我就找人给你弄，现在先去吃饭吧！你都一天没吃饭了。”
夜倾淡淡应了声，突然问“几点了现在？”
夜肆摸出手机看了眼“晚上八点。”
“八点啊！”她语调稍慢，指尖下意识蜷缩，眼睫颤了两下，一双潋滟如水的眼眸怔怔垂着。
这个点，他应当在唱歌吧！
迟寂今天是踩着点去酒吧的，到的时候，老板已经快维持不住秩序了。
“迟寂啊，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迟寂没接声，从一旁人手中接过话筒直接跳上台。
举手间带着丝毫不掩的戾气。
陆苟在一边站着，显然注意到他迟哥心情不好。
跟老婆跟人跑了一样。
迟寂今天心情是真不好，怒气冲冲的根本压抑不住……肤色冷淡的手混杂着微小结痂伤口，紧紧捏着话筒。
今天他心情不好，只唱了三首歌就走下台。
耐心再也耗尽。
不止是脑子太乱，还是因为别的……他直直的又往二楼去。
顺口说了句往常说了无数次的话
“怎么样？老子唱的还可以吧！”
话落地……久久没有人回复……他才醒神，颇具禁欲感的指节紧紧曲起，不疾不徐的从喉间溢出一道冷笑
自嘲道“迟寂，你可真贱。人都甩了你，还这么贱兮兮的舍不得。”
“贱着往上凑，你要点脸行吗？”
陆苟赶到前面的时候，就听到这句话，不懂道“迟哥，这是咋了啊，还自己骂自己啊！”
迟寂心情恼，没接话，对着陆苟说了句，直接走出门。
在门口拐角的地方被一个女人拦住。
女人穿的很艳，显眼的大红唇若有凸显的胸脯，对男人来说是绝对的诱惑。
“等……。”
她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迟寂厉声打断“滚。”
扔下一句话，他直接错开身子，步子走的很快，在路边拐角又被一人拦住去路。
迟寂的耐心早已耗尽，再加上他今天本就心情不好。
“滚啊！我说话听不懂。”
“等一下啊！你走的太快了。追不上了。”
直到身后的人出声，迟寂才注意到是个男人。
是上次神经兮兮的男人。
“你有事？”
他眉眼压着戾气，昏暗路灯下将他五官扯的越发俊朗非凡。
男人喘了几口“我来还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进娱乐圈的打算。”
“滚，上次不是说了，没兴趣。”
“就算是变有钱也没兴趣。”
“能有多有钱”他嗤笑一声，下意识是将嘴边的话顺出口“能比夜家还有钱？”
那人愣了下“你说的是南城顶级豪门豪门夜家。”
迟寂淡漠笑笑，“对。”
“不是一个性质的没法比较”那人也有些难以置信，随口赶紧补充道“但总不会让你一直局限在这里，如果你站在台下，你照样可以唱歌，会有更多的人听你唱歌，你将有取之不尽的钱和利。地位名誉这些对你简直唾手可得。”
他每吐出一句，迟寂黑压压的眼神就越沉下去一分。
脑海中蓦地想到她的话。
穷鬼，连跟她买件衣服都不够……他指尖抖的厉害，他好像确实穷。
穷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