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算了吉日,择今日举行新朝的祭天大典。
兰倚宫。
金角神色慌乱的跑进来,急声道:“贵君,不好了,殿外……殿外紧邻兰倚宫的荷花池,里面的荷花……全……全凋落了。”
温晔起身,不明所以,“荷花池?”
“可知是什么原因,许是池水出了问题,何必惊慌?”
金角一脸忧愁,非常苦恼,支吾道:“可……可是那荷花池三季常开,从未败过。”
“来往的宫侍都说是……是不祥之兆,今日……今日又是新朝的祭天大典,难保陛下……”
温晔拧眉,觉得那些宫侍乱嚼舌根,只是荷花败了怎么就算不祥了,不过今日到底是祭天大典,有人将事情放大也是合理的,他吸了口气,沉声,“你先去让人查查荷花池为何枯败?还有那些乱说的宫侍你去警告一番。”
金角忙应下,立刻便去办了。
然宫中流言传得极快,如风中柳絮般四散,单凭兰倚宫的人并未堵住悠悠之口。
祭天大典顺利结束后,有宫侍很快向姬幽禀告,姬幽同样不觉得有什么,她眼神一凛,冷沉道:“荒谬,荷花枯了便重新移栽上,任何人不得借此谣传!”
——
翌日,乌云密布,风卷残云,是个很坏的天气。
午膳过后,兰倚宫的上空突如其来竟然出现大批黑鸦,于空中盘旋,很快又四散离去,但即便如此,这般异象还是在后宫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彼时,姬幽在乾清宫和左相议事。
一连两日兰倚宫异象频发,皆为不祥之兆,姬钰身为凤后,很快便和后宫侍君一起来了兰倚宫附近。
天际阴沉,气氛沉闷,有三两宫侍亲眼所见兰倚宫异象,不像作假。
魏锦宵正色道:“天降异象,事关重大,不如请钦天监一测。”
姬钰神色微微迟疑,然后也应下,朝一旁的宫侍道:“去请钦天监监正。”
不多时,钦天监监正宁卜妗很快便被请过来。
她先是朝姬钰恭敬行了一礼,接着拿出随身测算的仪具,神秘兮兮的开始卜算。
而后众目睽睽之下,信步走近白纱覆眼的温晔,宁卜妗掐指一算,神色凝重,半晌后开口,“敢问贵君生辰几时?”
温晔蹙眉,“四月初五。”
宁卜妗闻言突然后退几步,又朝姬钰道:“微臣昨日回宫后,夜观星象,察觉紫薇帝星周围星宿中有厄星隐现,尚不知具体是什么星象……”
她面色染上忧虑,“如今却渐渐明了,贵君生辰属相,名讳皆为火象,而陛下则属水象,水火相冲,贵君……”
话中之意即便是身为宫侍的师律也听得明白,他怒声喝道:“一派胡言,贵君生辰入宫便测过,怎会与陛下不合?”
宁卜妗郑重看向姬钰,为难道:“殿下,臣还想给贵君细算一下,这……”
严书亦望向镇定自若的温晔,凝重道:“宁监正一向测吉凶,算天象,从未出过纰漏,事关陛下安危,身为宫侍还是要谨守本分,莫要干扰行事……”
听此姬钰给了青云一个眼神,青云上前立即将师律拉开温晔身旁。
师律整个人挣扎起来,“贵君……”
文褚恩也道:“师律,若真为你家贵君好,便不要对宁监正不敬。”
温晔深呼吸,出声道:“师律,你先到一旁去,身正不怕影子斜,宁监正的话不是还未说完么?”
宁卜妗看向温晔,继续在众人面前道:“贵君居兰倚宫,临水压了火气,原本确实不会与陛下相冲,不过贵君星象发生了变数,且如今面相印堂红中带黑,有不祥之兆,似被……魂鬼附身,才与陛下有了相克之象。”
魏锦宵眉头紧锁,他不相信世上有什么鬼神。
文褚恩则一阵唏嘘,吃惊道:“魂鬼?那他是人是鬼?”
“啊?”颜七音听着也是一愣,古怪的看向温晔,往商迟身后躲了躲,惊诧道:“宁监正会不会太过夸大?”
一时间,四周围着的一众宫侍不免神色各异,窸窣的喧嚣声传出。
温晔衣袖下的手指微动,他不信这个所谓的钦天监能看出他真正的身份,相克?可笑,他声音微冷,“宁监正是钦天监的人,既算星象,如何扯上了鬼神之说?”
“此番异象虽千年难见,但皆与贵君相关。”
宁卜妗说得有条不紊,“贵君不必慌乱,只需消除相克之象,贵君也可平安无事,否则被恶鬼占了身子,冲撞了陛下,微臣也难辞其咎。”
姬钰眼眸复杂,紧接着问,“依宁监正之见,如何破解相克之象?”
宁卜妗看了温晔一眼,又看向姬钰,踌躇道:“此法说易不易,说难不难,需得贵君配合……”
温晔心中冷笑,默认下来,他倒要看看这位钦天监监正整什么幺蛾子。
须臾,宁卜妗让小侍在兰倚宫殿门外摆了祭台,而后执笔,俯身在符纸上龙飞凤舞一通画,接着在温晔四周喷了符水,画好的符纸便被贴到温晔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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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卜妗在众人的目光下默念着什么,一炷香的时辰,她掌心化出劲风朝温晔袭去。
大喊,“妖鬼速走!”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眼神好奇。
温晔面色一白,猝然跌在地上,墨发凌乱,身上的衣衫飘动,妖鬼?他要是妖鬼,第一个让这钦天监说不出话来。
温晔周身突然黑烟缭绕,众人脸色大变,一阵惊呼,“有……有鬼!”
视线模糊,温晔皱起眉头,刚才宁卜妗朝他后背一击并不简单,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竟觉如火灼般痛苦,他委实小瞧了这位钦天监监正。
他察觉到什么,很快将身上的破符纸撕下,上面不知沾了什么东西,什么鬼把戏,他强撑着支起身,指尖泛白。
符纸被撕,宁卜妗脸色惊惧,“贵君,您……不是温贵君!您究竟是谁?”
姬钰神色有些急切,“宁监正何意?”
“可是温贵君身份有疑?”
文褚恩思索着,适时道:“听闻温少卿刚正不阿,她又是贵君的长姐,不如请她来辨认一下贵君的身份?”
温晔嘴角噙着冷笑,他才不怕他们查,或者请道士收他,他只怕姬幽怀疑他,但他相信姬幽,所以他心无波澜。
“他是。”姬幽的声音从众人身后蓦然响起。
不知何时出现,显然刚才的几句话姬幽也听了几分,她容色不怒自威,径直走近,将瘫坐地上的温晔一把捞进怀中,坚定道:“他是温家人,是温晔,是半山刺杀时为朕挡下毒箭差点丢了性命的人。”
“他救过朕,如果他是不祥之人,朕倒不知如何才算祥瑞了?”
宁卜妗上前,朝姬幽跪下来,坚决道:“陛下,温贵君属天阳星,星象千变万化,贵君星象似有成厄星的不祥之兆,若不及时驱鬼邪,难保不会冲撞紫薇帝星,或连累天府星……”
姬幽语气沉下来,打了她,“宁监正,朕再说一次,温贵君绝不是不祥之人。”
温晔心中触动,怔怔的望向姬幽,隐约能看清她脸上不容置疑的神色,她真的相信他,虽然鬼神之说确实荒谬,可是钦天监所说的天象事关帝王星。
姬幽是帝王,应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才对,他方才其实也不敢完全保证姬幽没有一丝疑虑,可此刻她真的全然信他。
嗓子有些发干,他张了张口,轻声道:“陛下……”
姬钰眼睁睁看着姬幽将温晔紧紧护在怀里,心中猛然刺痛一瞬,他上前几步,“眼下贵君身份存疑,温少卿是贵君的长姐,不如请她……”
姬幽直直的看向姬钰,打断了他,说道:“阿钰,你不信贵君,也不信朕么?”
姬钰眼睫颤了颤,他不是不信,他不过想弄清楚,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危,喉头一紧,他妥协道:“是臣侍胡乱猜测,贵君的身份怎会有假,臣侍相信陛下。”
“嗯,宁监正身为钦天监正史,妄加推断臆测,扰乱人心,擢降为副史。”
目光凉凉扫向众人,姬幽沉声开口,“朕不希望听到宫中任何关于今日之事的谣言,都退下吧。”
语气轻缓了几分,姬幽看向姬钰,吩咐道:“青云,送凤后回月宸宫去。”
话落,姬幽揽着温晔,温声道:“朕送你回去。”
——
殿内。
姬幽给温晔的眼眸重新换了条白纱,而后搂上他的腰,“平日若其他侍君发生争执,你一早便唤师律寻朕了,怎么轮到自己,你却不愿找朕为你做主?”
温晔心中愉悦,紧紧握上姬幽的手心,唇角勾起,“因为……我相信自己同妻主心有灵犀,妻主不会不管我……”
姬幽不管轻重一把掐上他脖颈的软肉,紧附耳畔,弯眼笑吟吟道:“小瞎子,谁和你心有灵犀……”
温晔抬手慢慢抚上姬幽的面容,心头颤动,双唇一点点相触,耳鬓厮磨间,视线依旧模糊,不过他眼睛就快好了,才不是瞎子。
——
隔日。
姬钰出乎意料的来了兰倚宫。
师律传话道:“贵君,凤后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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