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院长办公室。
说是办公室,其实很简陋。
一张掉了油漆的桌子,椅子也和桌子不是一个颜色的。
约摸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坐在那里整理文件。
“谢院长,您看。”
杨帆把木箱子轻轻放在办公桌上打开。
被称做谢院长的女人这才抬头,两鬓斑白她,眼神却透着精气神:“这是募捐到的银元?”
“是的,谢院长。”赵婉如眼眸微闪:“您的办公桌太旧了,也要换一张好些的才是。”
谢院长合上箱子,用手抚摸了一下:“婉如,办公桌还能凑合着用。这些是给孩子们募捐的,钱要用在刀刃上。”
“可您......”赵婉如还想劝说。
“当务之急便是要给孩子们加盖房子。”谢院长眼神果断。
赵婉如轻咬唇角,低头不语。
杨帆只好岔开话题:“谢院长,加盖房子,我觉得还盖平房好。”
“这个建议好。小帆,你是燕大毕业的高材生,又是学的建筑系,设计交给你没问题吧?”谢院长点头,很是赞许。
盖平房是目前花钱较省且安全的方法,再加上孤儿院占地面积也大,完全可行。
赵婉如有些不解:“盖楼房不更省地方吗?这样孩子们的活动空间要大些。”
“盖楼房,打地基造价至少要比盖平房的高三分之一。”一个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
赵婉如抬头一看,不是顾清风还有谁?
他不应该在院里待着吗?
怎么又跟了过来?
“婉如,这位是?”谢院长不愧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两人是旧识。
顾清风微笑点头道:“院长,您好,我是顾清风。”
“顾清风?”谢院长思忖片刻:“你就是新调到上海兵工署副署长顾清风?”
“看来谢院长也经常看报纸。”顾清风依旧是彬彬有礼。
只有杨帆脸色微变:“婉如,怎么从没听说过你有这样一位朋友?”
赵婉茹心想:这书呆子,怎会问这样的问题。
“杨老师,她怎么可能跟你说起我?”顾清风语气平稳,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你是哪根葱,婉如怎么可能什么都告诉你?
果然,杨帆脸色更加不好:“那你们聊,我...我先出去找资料。”
“等等。”顾清风拦住他:“有事商量。”
赵婉如急了:“顾清风,你想怎样!”
她不想连累旁人。
“我想怎样,你不清楚吗?”顾清风眼眸微闪,一脸戏谑盯着她。
“你~”
“顾军门有事请说。”谢院长两鬓斑白,眼神却犀利。
“还是院长您大度。”顾清风又斜睨了杨帆一眼:“院长,是这样的,顾某也想为孤儿院尽点绵薄之力。”
“但说无妨。”谢院长沉声道。
“孤儿院要加盖房子,顾某可以叫部下的工兵来帮忙。”
这倒是在赵婉如意料之外,还以为他会财大气粗砸银元来标榜自己。
顾清风注视着她,仿佛在说:你猜错了哟!
“既然顾军门如此有心,那我先替孩子们谢谢了。”谢院长客气而疏离,却并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赵婉如不想顾清风参与到这件事情来:“院长,我们自己可以请人建的。”
倒不是矫情,是怕过多接触发现她真实身份。
毕竟失去联系多年,他又是国民党高级军官,这可是一条不能逾越的鸿沟。
请人来建?
杨帆推了推脸上金丝眼镜,又看了看桌子上装银元的木箱子。
那眼神仿佛在说:就这些钱?买建筑材料都还要精打细算。
感觉气氛有点微妙,谢院长不得不开口打圆场:“婉如呀,顾军门既然这么诚心,我们也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杨帆,你不是要设计房屋图纸吗?我和你一起去。”赵婉茹瞥了顾清风一眼,先出了院长办公室。
杨帆正求之不得,他已经被顾清风强大的气场压得喘不过气来:“好,你等等我。”
现在赵婉如这么一说,他如蒙大赦般,和院长打了个招呼,逃也似跟着走了。
于是办公室里只剩下谢院长和顾清风两个人。
沉默片刻,还是谢院长先开口:“顾军门,婉如她是不是给你添了麻烦?”
“院长言重了,帮朋友的忙,顾某高兴还来不及。”顾清风瞥见办公桌有一角的桌腿都磨短了,就用一块木头垫着的。
谢院长见他注意到了,一点小尴尬在眼底一闪而过,又旋即恢复平静:“这张桌子已经陪伴了我多年,一时也舍不得换掉。”
有些人喜欢常换常新,但更有一些人是非常念旧的,无论是人,还是东西,都是不如旧日的好。
很显然谢院长也是一个非常念旧的人。
念旧的人都是十分重感情的,这也难怪谢院长还能抱有如此的情怀,在这乱世之中,给这些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孩子,撑起一片遮风挡雨之处。
感动之余,顾清风也打消了给她换了这张办公桌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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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您的胸怀让顾某敬佩。”顾清风顿了顿:“顾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院长能帮忙。”
“但说无妨。”谢院长意味深长看着眼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军官。
“顾某有一个外甥女,才三岁多一点,能不能在这里和孩子们一起学习?”
这算什么不情之请,谢院长此时也对顾清风产生了好奇之心。
这个顾军门倒是有趣,放着上海那么多高档私立学校不送,偏要到这条件简陋的孤儿院来学习,这脑回路还真是清奇。
但谢院长是什么人啊,什么场面没见过,她十分镇定回答:“只要顾军门和您的外甥女不嫌弃这里条件简陋,我们当然欢迎。”
“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那就是想请赵小姐每周六下午给我家囡囡上上特长课。”顾清风抚了抚额头,说得云淡风轻:“难得囡囡喜欢她。”
“这...我就先替她答应下来。”谢院长也不好直接拒绝:“不过去不去,我也打不了包票。”
“没问题的,只要是您开口,她绝对会答应的。”顾清风笑了。
他十分了解赵婉如的性格,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正在另一处教师办公室里,和杨帆讨论的赵婉茹不经意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心里在嘀咕着:是谁在骂我。哼,念我的九十九,骂我的断阳寿!”
又觉得自己诅咒得太狠了,她又连呸了三声,念念有词:好的灵,坏的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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