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咋想起上这来了?”张老摘了帽子,一屁股坐到陆慎廷对面,边喝茶水边问。
这俩人太熟,见面不需要任何开场白。
陆慎廷朝旁边装修得古香古色的小中医馆偏了偏头,意有所指道,“过来看看。你觉得这地段,这门脸,怎么样?”
能怎么样?
当然是好了。
毕竟当初他们宝川堂筹备开业的时候,第一个看上的地方就是镇东边这一趟临街的铺子。
西集镇大致可以看做一个东西向的长条形状,西边挨着秀河村、莲花村几个村子,东边却连着通往海城市的省道。
哪边更繁华一些肉眼可见。
不过回春堂那时候已经在这边屹立了好几年了,陆慎廷一个外来的,并不想做得太过张扬。
这要是紧挨着回春堂另开一家中医馆,人家还不得觉得他在挑衅啊?
于是陆慎廷便将宝川堂选址定在了西边。
这些年宝川堂不温不火,回春堂倒一直人气儿挺旺
。
不过现在……
张老也跟着扭头望了一会儿,有些不解道:“挺好的啊,你是想把宝川堂搬过来吗?其实也不是不行,现在咱们生意好了许多了,稳定的客流量说不定跟回春堂不相上下呢。就是这挨得太近啊,难免会发生抢客的事儿,你不嫌麻烦就行……哦对,你也不管这些,你这是给我老头找麻烦呢吧?”
张老佯怒着瞪了蹬眼睛。
陆慎廷却摇头,缓缓道,“我是想,把这家铺子盘下来,挂上我们自己的招牌。”
“啊?这是要……吞并啊?”
只见张老皱着眉头自己嘟囔了几句,陆慎廷以为他要反对。
但下一刻,便见老人家一脸欣喜地抬起头来,连胡子都乐得飞起来几根:“你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啊!”
他重重拍了陆慎廷几下,“这是好事啊!我看你一直对宝川堂不咋上心,还以为你是心更大了,看不上我们这药堂了呢!现在你有这份心就好!
要我说,回春堂的水平早就下降了,他们尽知道做些表面功夫,也不好好钻研医术,这就这偏远小镇的人能被他们忽悠吧……”
张老滔滔不绝讲了好一会儿,大体总结为一句话:咱们宝川堂比回春堂强多了,早就该取而代之!
张老说的是对的,这些年下来,回春堂的员工扩充了好几回,老板的心也早就野了。
一个小小中医馆里头全是关系户,还阶级严明。
吃回扣,私下收病人红包,敷衍病人这种事屡屡皆是。
回春堂表面上一片和谐,其实骨子里早就烂了。
陆慎廷笑着说了句好话,“哪是我对宝川堂不上心?是张伯您太让我放心,我也就乐得当个甩手掌柜了。”
张老看着陆慎廷那眯眼含笑的样子,突然就有一瞬间的恍惚。
几十年前,陆慎廷的父亲——陆常鑫,像他现在这样年岁的时候,那一怒一笑的样子,真是和眼前这个青年如出一辙。
说
来惭愧,他张成锐活了七十来年,分明跟陆慎廷他爷爷是一辈。
却要眼睁睁看着陆常鑫这个小辈英年早逝,看着陆慎廷这个小娃娃一点点摸爬滚打,把自己活成了他父亲的样子。
陆氏内部那些腌臜事儿,真是残忍,真是作孽……
张老有点上头,自己难受了一会儿,又抹了把脸,叫了打啤酒。
“今儿个高兴,咱爷俩不醉不归啊!”
陆慎廷应了,笑着跟老爷子碰了个杯。
“你血压高,啤酒退半打。一人三瓶,不能再多。”
张老:……敢怒不敢言。
两杯黄汤下肚,老人家又兴奋起来,红着脸跟陆慎廷显摆:“你有日子没去宝川堂了吧?我跟你说,咱们宝川堂现在有药膳铺子了!生意可红火了,是个漂亮伶俐的丫头自己干的!”
“哦?看来现在药膳还挺流行的。”
陆慎廷对啥伶俐的丫头没兴趣,就随便附和了一句。
现在提到药膳这俩字,陆慎
廷嘴里就不自觉地泛起那股腥味儿,心里又回想起浑身发烫的冲动感觉。
实在是令人牙疼。
但自家老婆那张永远漾着笑的脸蛋儿浮现在眼前,他又不自觉地觉得甜蜜,觉得温暖。
“唉,不行,我跟你说这丫头真不错!明儿个你就跟我一起去见见,说不定合了你眼缘呢!”
虽说上次在磊子家,张老听出来陆慎廷和他媳妇儿现在感情不错,但之前那么些年,对他媳妇儿那些偏见也是根深蒂固难以化解的。
所以张老仍旧看到不错的小姑娘,就总下意识想往陆慎廷身边配一配。
陆慎廷明白这点,有些无奈,干脆把话说得硬一些:“不可能。她就算是天仙,我也看不上,没兴趣。您就别瞎操心了。”
张老“哼”了一声:“臭小子,没眼光,不领情……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陆慎廷笑笑,心想这老爷子纯是嘴硬。
却不想,日后还真有自己打自己脸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