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些许精神后,沐苏苏就去看望了一下卧病在床的童娘子。
那一次童娘子在丈夫坟前跪了整晚,隔日被沐苏苏请回来便显得很是萎靡,就连院子的门都鲜少出,整个人都显得多了几分阴郁。
阿童带着阿余也鲜少同时出现在她面前,生怕刺激了童娘子的病情,她也是怕阿余再次受到伤害。
小小的阿余也是受到了惊吓,听到童娘子的声音就忍不住想逃走,阿童也没办法缓和两者的关系。
阿童沮丧的模样沐苏苏看在眼里,这孩子是个心善的。
小孩子的感情很纯粹,喜欢便是喜欢,不会像大人一般会将罪恶连带给无辜的孩子。
童娘子躺在床上,面色更憔悴了几分,沐苏苏见此心里微微叹息,“你若是自己不当回事,再好的药物也起不到效果。”
童娘子麻木地睁开眼睛,似乎并没有听到这话一般。
沐苏苏微皱眉,“你这是将丢下阿童去陪你的郎君吗?”
沐苏苏知道他们感情深厚,但她无法感同身受,人活一遭善恶都有过,被拘于过去只会将自己葬送了。
听到阿童的名字,童娘子这才有所反应,泪水无声润泽眼眶,哑声说道,
“那孩子怨我,我没脸面见她。”
沐苏苏神情微顿,眸光略带深意,沉声说道,“若说其他我不能保证,但这一点我知道,阿童从未怨过你一分,即便是在狱中的时候。”
那是他们最为黑暗的一段时间,阴冷潮湿的地牢里,死亡的倒计时一点点地逼近,停不下来的漏斗一般,只能数着绝望。
童娘子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沐苏苏,“阿童跟你提过?”
不外乎童娘子这般惊惧,因为阿童即便离开那个地牢但她依旧受到了不少影响,比如怕黑,过于黑暗她整个人都会战栗,严重时候还会晕眩。
“阿童与你不同,她感激阿余的到来,即使年纪再小她也明白,错不在阿余身上,相反她很感激阿余的到来给了你们一线生机。”沐苏苏缓缓说道。
童娘子却是激动地瞪大眼睛,嘶吼着反驳,“荒谬,若不是因为这孽种和那个人渣,我们一家人如今还好好的,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咳咳咳”童娘子急得猛咳嗽,眼眶涨得通红,“不懂什么,你知道我每次想到这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就恶心反胃。”
“该死,他们都该死,我恨不得
将所有人碎尸万段给阿郎陪葬。”童娘子掩面痛哭,手都在打颤。
沐苏苏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怨愤气息,微垂眸,人生不如意的十之八九,但总有的关是过不去的。
她无法理解童娘子的感受,但她也不愿童娘子因为恨意伤及无辜,要知道,这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沐苏苏轻顺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并没有说任何的话语,这时候她能做的不是劝说,而是倾听。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该经历的苦难都得自己扛过去,旁人相助只会让苦难翻倍。
童娘子紧紧闭眼,往日还历历在目,猩红的眼睛满是滔天的恨意,泪水不住地溢出,只有压抑的哭腔。
“我对不起那孩子,但我没办法,我控制不住想杀了他。”
“他的存在仿佛一个个巴掌扇在我脸上,是我害死了阿郎,害得阿童这么小就没了爹,我才是最该死的,却没想到苟活至今。”
“背负那么多的唾弃,活着的每一刻钟都比死还痛苦,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棍棒一下又一下砸在阿郎身上,血,都是血,不管我怎么捂怎么也捂不住啊。”
沐苏苏看着童娘子情绪再一次
失控,反反复复地咆哮,再听不进任何东西,她知道这一次交涉依旧是失败的,童娘子放不下怨愤,依旧忍不住迁怒。
沉默地陪着童娘子过了很久,童娘子原本因为顽疾的折磨身体就千疮百孔,这一次的风寒几乎要了她大半条命。
如此剧烈的情绪起伏是十分消耗精气神的,很快她便有些颓靡地倚靠在床沿,渐渐平静下来的眸眼满是绝望和麻木。
那些不愿意提及的过往随着那小面孔的存在多次浮现,点点滴滴密集地让人喘不上气。
气氛压抑地窒息,沐苏苏的心也是绷紧的。
直到童娘子用了药物又沉睡过去,沐苏苏这才起身起来,她回眸看了一眼虚弱的女人,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夜里,这一条巷子都是死寂,毫无人声,她被童娘子的话语勾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看着天上的残月久久难以入睡,她走远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在瓦片上,拿出萧。
萧声低低的调子婉转曲折,人逢低谷,苦难的坎接连不断,脚下的还没迈过去,周围又多了台阶,一节一节密密麻麻透不过气来。
清冷的月色浅淡,光华淡得透不过密集的树叶,照不亮阴
影下的沐苏苏,仿若被世界所遗忘的孤立无援。
但有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她,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中默默守着她。
沐苏苏一离开院子萧江宴便知晓了,他没有犹豫,第一时间放下手头的事务跟着出来,没有理由,他就这么做了。
一个大男人大晚上尾随女子并非什么雅事,他觉得荒唐但依旧抵不过心头的冲动,于是变成了无声地守护。
沐苏苏坐在那矮矮的屋顶,他则是躲在她斜后方,听着这低落苍凉的萧声,他的心有些触动,似乎有些熟悉感。
明明是陌生的曲调,萧江宴却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点熟稔,仿佛在哪里听闻过一般,但细究却找不到任何根据。
沉浸在其中的萧江宴没注意到脚下的阴影,‘悲剧’就这般发生了。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划破天空,萧江宴猛地回神看着底下‘碰瓷’还倒打一耙的猫。
这猫还抓着他的裤脚不愿意让他走,萧声中断,萧江宴感受到沐苏苏的视线投向这边,他身体有些僵硬,被猫爪子拍着赶出了它的领地范围。
“喵喵喵!”尖锐的音调高低起伏,仿若在骂人,龇牙虎视眈眈地盯着‘入侵者’萧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