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沐苏苏听着昭宁碎碎念着找沐晟恩的事情,龟缩着小身板躲在来往巡查的人。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这丫头想要做啥,不过军营并非那么好进的,昭宁自以为躲得很好实际上早就被发现了。
沐苏苏看着底下阵容发现微妙变化的巡视队伍,想着昭宁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一盏茶的功夫,沐苏苏一路跟着昭宁熟门熟路地来到主帐,看着她鬼鬼祟祟地开门,而后对上一张格外熟悉的身影。
是沐晟恩,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昭宁的到来,想来是早已得到消息了。
沐苏苏细细打量着面前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将领的男人,眸光微闪,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那封信,小原主如今如何。
而昭宁却是被这突然暴露吓得连连后退,转头就想要溜走,奈何被拽住后领,拎着回了灯火通明的帐篷。
因着副将出巡查,这里头就沐晟恩一人,冰山脸有些僵硬,“大半夜闯军营,公主殿下这是不要命了。”
这带着怒火的口吻听得昭宁格外颓然地垂头,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垂着眸子撒娇,“晟恩哥哥,昭宁就是想见见你,城里太无趣了。”
沐晟恩听惯了这个借口,眼睛都不带抬一下的,“我明日派人送你回京。”
“我不回京,沐将军都说了我可以留下。”昭宁瞪圆了眼睛强调道。
沐晟恩微蹙眉,“擅闯军营,你只有两条路,遣返回京,按律法领罚。”
沐苏苏听得心软,再看沐晟恩这冰冰冰的处理,嘴角的笑容微顿,这不单身谁单身。
她再看昭宁,果然是一脸不满意的神情,气鼓鼓地盯着沐晟恩,不过男人半点没有动容,不为所动的模样委实气人。
“我领罚,反正我不回去了,你就是送我出去我还会回来的。”昭宁可谓是十分倔强了。
沐苏苏看着两人对峙的模样,特别是看着冰山脸被气得变形的时候,可谓是看得十分津津有味,这时候就差一碟瓜子花生米了。
看热闹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昭宁的轻功虽好,但是武力值是比不过沐晟恩的,三两下就被人绑了扔床上。
辣手摧花后的沐晟恩淡定地搬出备用被褥打地铺,沐苏苏一时间竟不知作何感想好。
昭宁骂骂咧咧半刻钟就被封了哑穴,而后憋红了脸看着沐晟恩的睡颜,气得半宿睡不着,罪魁祸首倒是睡
眠质量很是不错。
沐苏苏憋着笑,心里暗暗吐槽,沐将军确实该好好担忧一下沐晟恩的未来大事了。
等她飘回原处,就看到树底下某人直直看得她,目光幽幽,带着一身冷气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怎么醒了?”沐苏苏连忙上前。
小江宴微垂眸,语气淡淡,“疼醒了就出来透透气。”
沐苏苏又是一阵心疼不已,连哄带骗地让他进屋,守着他安睡。
战鼓擂震四方,一个个身影迅猛地从营帐中窜出前往集合点,沐苏苏看着这些热血青年,每一次都是冒着生命危险上阵。
这里头大半的青年最大的念想就是讨个媳妇安稳种个田,大字不识几个,就连遗书都是百般打听会识字的人写下的。
他们上战场前都留下了遗书,但他们从未犹豫,集结号角声响,一个比一个冲的快,这是先锋队,也称敢死队。
“杀呀!”擂鼓响彻,伴随着将士们气势磅礴的怒吼。
萧江宴总是沉默地冲在最前方,手起刀落一个个割下首级,黑色的眸子溅了血,仿佛血池出来的罗刹。
沐苏苏的目光远远追随着他的身影,他不愿意她见到他凶狠的一面,她便
也没有暴露,只是她到底放不下心。
他的身上的刀剑疤痕越来愈多,功勋也越积越高,他带领的小队永远是冲在最前端的,也是最不要命的一群人,每次收兵都会失去能够交付性命的战友。
惨叫声和厮杀声在沙尘之中显得格外缥缈,高高溅起的血染红了灿黄色的地面,痛苦的面孔狰狞不已,绝望的挣扎透着悲戚。
头一次见到这场景的时候,沐苏苏跪坐在地方,干呕了半天,神态萎靡。
她这辈子见过最多的死状,昨日她还听着他们谈笑风生,互相憧憬未来的人,情绪上了头说些浑话,而今没有半点声息。
残肢断臂堆积的尸山,荒凉的黄土堆积了一个个血坑,漫天的血雾模糊了视线,腥臭的血糊激得胃都在倒腾,远处盘旋的秃鹫虎视眈眈。
这一切恍如置身炼狱,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逝去再换上新面孔,这是残忍的战争最粗浅的一幕。
沉重的报数声起起伏伏。
“三营应到五百人,实到一百二十人。”萧江宴一身血污。
冲在最前锋的没有退路,要不活着下战场,要不成为尸山最底层的基石。
飘扬的战旗立在城墙上,将士们垂
着脑袋,哀悼逝去的兄弟,客死异乡,有的就连全尸都没能凑齐,只有零星的战甲头盔,属于他们的兵器用品聊以纪慰。
他们是守住城墙家国的第一道防线,他们把性命别在腰上,随时准备为国献身,气势昂扬的宣誓,红着眼睛紧攥着拳头抵胸垂头哀悼,他们甚至都没法保证来年祭奠战友。
每一次萧江宴站在队伍前默哀,沐苏苏也会一起,虽然从未见过他流泪,但她知道他的心在悲戚。
沐苏苏沉默地陪着他,默默给予他支持,直到夕阳落下幕布。
“真希望这世间不再有战争。”沐苏苏望着他们身后守着的光亮的城池,心绪十分复杂,语气沉重。
萧江宴望着沾染血的手心,看着那一尘不染,缥缈地浅淡的人眸光幽暗。
他知道她在可怜这些人,他默了一瞬,“会有的。”
沐苏苏重重点头,“江宴,往后你就会知道,战争是最不得利益的,失去的永远比得到的多。”
她贫瘠的语言无法向她描绘她来自一个多么和平美好的年代,或许战争是捍卫的武器,但绝对不是唯一一个。
萧江宴看着她,并没有出声肯定,也没有否定她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