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省门还能想想,走出国门……
何德何能啊。
孔国庆没觉得问题出在乔芸樱的话里,他觉得肯定是自己喝多了。
尽管头一天喝得很开心,但第二天,孔国庆就按照日程计划,和乔兴荣一起带乔芸樱到市里的茶馆见另外几个朋友。
这几个人都是自己开公司的,但是目前经营状况都不好。
可谓是各有各的问题。
对外,孔国庆声称出主意的人是乔兴荣,所以众人见到乔兴荣出现,都收起了脸上的沮丧,宛若看到了救星。
乔芸樱紧跟在父亲身边,孔国庆作为负责统筹全场的人,自然是要向大家介绍:“这是乔大哥的女儿,大学生,跟着来学习学习的。”
“哦哦,了不得啊,现在就这么上进,将来肯定很有出息。”
“快来坐,尝尝今天这茶怎么样。”
乔芸樱不懂茶,不过听面前的叔伯们介绍,桌上有两种,一是西湖龙井,一是云南普洱。
她轻皱眉,没打算说什么,但今天点茶的人却捕捉到了这个细节,为了客气乔兴荣,他便问了乔芸樱一句,“是不是这两样都喝不惯?服务员,拿菜单来,给——”
“不用的叔叔。”乔芸樱捧起面前的小杯子,嘴里说着没关系,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遗憾,“我觉得咱们当地的高山红茶就很好喝,不过好像在茶馆卖
得不好。”
在场的男人都听进去了这话,他们嘴边的客套话也都因此停住了。
有人先说道:“高山红茶确实不错,就是咱们当地的好多东西都没什么名气。来茶馆的人啊,十个有九个都是为了应酬,顾及面子,那都喜欢点有名的茶,高山红茶才几个人听过?估计有些人都觉得不是正宗茶。”
“酒香也怕巷子深。”乔芸樱品着普洱,心却想着寒假那会儿在沈家喝过的红茶,真心觉得还是红茶更适合她。
孔国庆好像有点明白乔芸樱的意思了。
大概从这一刻起,她就已经开始了今天的这局谈话。
只不过乔芸樱到底还得藏一手,有些话,她不便说得太透,而乔兴荣又不好夸夸其谈,于是这个话题还得他来接最合适。
“是这么个道理啊,咱们这儿产的高山红茶,结果我们自己都嫌它名气不大,自己不喝,也不愿意向别人推荐,一来二去的,这些东西就走不出家门,那又怎么指望走出省门,走向全国呢?”孔国庆放下茶杯,摇头叹气。
有人接着他的话说道:“其实我办公室里放着红茶的,去年人家送来的,味道很不错。茶汤细腻,茶香清冽,最主要的是温和,长期喝也不担心伤胃,是真好。”
“我还没喝过呢,听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有兴趣了。”
“是
啊,我不仅有兴趣,还觉得不好意思呢。咱们当地这么好的东西,咱们自己却因为嫌弃它不出名,就跟别人学这些洋气的搞法,只挑有名的,挑贵的,不挑对的,这就是走了弯路嘛。”
气氛到这儿了,没有一壶高山红茶那还真说不过去。
于是负责订这家茶馆的男人站起了起来,和茶馆老板沟通后,要来一壶高山红茶。
“人家老板也挺不好意思的,说是自己老家采下来放了好长时间的陈茶,不要钱,送咱们。”
乔芸樱第一个冒尖,乖巧的双手奉上茶杯。
伴随着高山红茶氤氲出的袅袅香气,今天的交谈似乎终于拉开了帷幕。
男人们开始说起各自公司的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那个埋头刷刷写字的姑娘。
或许因为她是这个场合里唯一一位女性,又或许是因为她生得眉清目秀,很是好看?
乔芸樱心无旁骛地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男人们平时喜欢嬉笑两句,又或者一不小心开个有颜色的小玩笑,都很正常。
然而今天却没有人这么做。
不仅因为乔兴荣从头到尾没怎么笑过,还因为有个姑娘在。
“按说现在自己装修房子的人比以前多多了,我们油漆厂生意不该是现在换个样子,但是订单就是上不去,一年12个月,7、8
个月都是淡季,这么下去,我感觉撑不过半年都快发不出工资了……”
“你们横竖还是有单子的,我们今年一年都不怎么样……”
会谈在每个人的轮流总结之后,就差不多结束了。
走出茶馆时,乔芸樱的心情很沉重。
回去之后她没有和父亲多说什么,因为要做的事情太多,想实现的梦想还很远,时间有限。
而且,也是通过这次倾听,乔芸樱意识到,自己并不能真正深入各个行业解决他们的根本症结。
她有的只是对未来既定结果的了解,但从目前阶段如何跨越困境,成为未来成熟的业界标杆,就像一道复杂的方程式,她需要给出解题过程和方法。
乔芸樱带着自己总结出来的几个重要问题,开始找厉害的人采访和学习。
这个过程就必不可少的要麻烦到沈维鸿。
沈维鸿是生意人,他最熟悉的就是酒生意。
乔芸樱不打算勉强让他跨界指导其他行业,但生意场上有些基本逻辑是可以互通的,她先把叔伯们提出的比较频繁的问题拎出来,询问了沈维鸿的意见。
沈维鸿没想到再见乔芸樱时,她已经开始考虑做生意的问题了,于是很是重视这次对话,对于乔芸樱的问题也有问必答。
等乔芸樱离开,沈维鸿就迫不及待地夸赞了妻子看人的眼光,“你说芸樱
这么好的苗子,不送到花城,乃至国外的名校去深造,是不是有点可惜?要是她能学得更多,将来就能帮阿曜更多,如此一来,我们也不用替他们操那么多心了啊。”
“她不会去的。”段菁华耐心的调配着油画颜料,“她和我一样,都是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花,一旦离开了这片土地的滋养,就像失去了根,很快就不能开得这么自在了。”
“你怎么知道你去了新的土地不会重新生根?”沈维鸿还遗憾于段菁华当年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我看你们都很坚强,有着别人想不到的潜力。”
“那你真的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一朵普通的娇嫩小花,照不得外国的月亮。”段菁华忍不住提到了沈家大姑,“像大姐那样受了国外教育再回来的人,她看我们这里什么都不顺眼,这几年在湘城应该也很‘水土不服’吧?”
不然不至于一回来就对她的宝贝婵娟挑三拣四的,话里话外都在说沈婵娟学的都是土了吧唧的东西,一点也不上档次。
沈婵娟喜欢打鼓,而且最喜欢在家里放摇滚乐,只要家里放摇滚乐,她就会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热情。
段菁华始终坚信,这世上本就该百花齐放。
就像她的花园,虽然种了大片的绣球花,可是她也会因为一株野草的开花而欢欣,不忍心将它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