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苏妤十分配合。

    张组长让她干嘛就干嘛，导演让她怎么补妆她就怎么补妆，但却在间歇，一点一点地观察矿井，了解他们的作业流程和应急处理机制。

    终于，让她听到了，矿区是有自己的紧急处理系统的。

    有一个电铃，开关在总控制室，只要按下那个铃，所有人都会撤离矿井。

    苏妤决定，找到那个铃。

    工作到晚上九点了，导演终于说今天可以收工。

    一行人一起从风井上去，再一起去生活区吃饭休息。

    制片厂的人统一安排在矿区的招待所里，是一处平房，总共有二十多间，距离办公区二十多米。

    苏妤吃不下饭，也不敢多吃，就怕自己吃完睡着了，那就完蛋。

    她找了个借口出去溜达，想去确认总控制室内是否有那个紧急警铃，正往办公区走呢，就看见孙导演夹着支烟，站在附近的路灯下，看着她。

    苏妤硬着头皮打招呼：“孙导您抽烟啊。”

    孙导演目光很深沉：“小方，你怎么一直在外面转悠，有心事？”

    苏妤：“是有点，我家里还有个妹妹嘛，我出来了，家里就她一个人，我有点不放心。”

    孙导的烟头明明灭灭，眼神也明明灭灭：“不放心到总跑去人家办公区？”

    这话说得。

    苏妤有些尴尬：“呃……其实，我就是想找个机会，给她打个电话。”

    “哦，你家里还有电话？”

    “是啊。我姥姥姥爷都是做科研工作的老同志嘛，我舅舅是军官。”

    “这么说来，你的政治觉悟应该也是很高的哈，那我就放心了。”

    “您……什么意思？”

    孙导演脸色严肃起来：“我没什么意思，我的建议是，你最好马上回去睡觉。我们是借用人家的地方拍几个场景，不适合在人家这地方四处溜达。”

    话多说到这份上了，苏妤感觉，自己要是再瞎晃悠，真会被人当破坏分子了。

    她点点头，啥话没有，回去了。

    这次的制片厂外勤组总共来了十七个人，但女同志就苏妤一个，所以她一个人住一间。

    她根本不敢睡，就坐在床边，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也听着招待所四周一点一点安静下来。

    苏妤轻轻打开门往外看了看，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此时是凌晨一点半。

    苏妤把头缩回来，换上从道具组顺的矿工衣服和矿工帽子，脸涂得乌黑，这才悄悄地出去。

    通过下午的暗中调查，她知道整个矿山连管理人员和矿工家属在内，至少一万多人。

    井下作业，粗略估计是一班三千人，当然，因为上头有防灾检查通知，所以人数减少了，但至少也有三四百人的。

    风井一次上下最多是四十多个人，所以这些人全部安全撤离，至少要半小时。

    那么，她至少要在两点前，找到紧急警报按钮，让井下的人全部上来。

    苏妤加快脚步出了招待所，往办公区走去。

    整个办公区还有一半的房间亮着灯。

    苏妤仔细看着门上的牌子，摸索到了三楼的最后一间房——总控制室。

    但门锁着。

    苏妤：“……”强闯进去后，我还能回家吗？

    她犹豫了十秒。

    最终，她从随身包包里掏出小刀，开始撬锁。

    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差这一步？

    得感谢这年头的锁头都不怎么防盗，锁很快被撬开了。

    苏妤走进去，在各种电路电线里寻找，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紧急按钮。

    她大力按了上去。

    整个矿区当即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跟火警类似，但又更悠长一些，让人能马上警觉。

    苏妤跑出控制室，能听见整个山区绵延不绝，都是这种紧急的声音，传得老远。

    办公区最先有人出来喊：“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警报？”

    苏妤一边跑一边粗着声音说：“有灾情，听见警报就要从井下撤离，我去喊他们，你也喊。”

    警报声造成的紧张气氛实在太强烈了，那人看着苏妤往井下跑，来不及思考，连忙也跟着跑：“对对，让井下的人撤出来，有灾情，大家撤离，撤离。”

    别的人没搞清什么事，但是一开门，看见有人在跑，便也跑。

    但总有负责的人出来主持大局。

    就见有个高大的男人拦住人问：“怎么回事？“

    “说是有灾情。”

    “什么灾啊？”

    “不，不知道啊。”

    “唉，你们这……但也得先撤离再说，快快，各科室组织人先去风井口维持秩序，让井下的人先上来再说！”

    整个矿区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不过，不管怎么乱，办公区的人最先想到的，确实就是让井下的人先出来。

    苏妤趁乱在矿区绕了一圈，看见有人去各个风井要求所有人撤离了，她放心了，就开始想办法回去招待所自己的房间。

    招待所的走廊里，制片厂的几人也在相互问着情况。

    但是显然，他们认为自己不是矿区的，这里有什么灾情跟他们无关，这会儿又是凌晨两点多，正是困的时候，既然出来看了一圈没啥问题，大部分人嘀咕几句，又回房睡了。

    苏妤拍拍胸口，轻手轻脚往自己房间走，推开门，再关上，才敢开灯。

    可是，她一回头，愣住。

    孙导演坐在她的床上，一脸寒霜地看着她。

    苏妤：“……”我该怎么狡辩？

    孙导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吸了几口，依然沉默地看着她。

    烟雾让房间更压抑了些。

    苏妤清清嗓子：“咳咳，孙导，大半夜的，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孙导演：“我来问你一句话，大半夜的，你不在房间，是去了干什么？”

    苏妤：“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需要穿上矿工衣服戴上矿工帽，还涂黑脸？”

    “呃，主要我长得好，这大晚上的，我不这么穿一下，我不敢一个人出去。”

    孙导演站了起来，他那严厉的神情，实在是非常有压迫性：

    “小方，我今天一到这里就留意你了，你根本没有认真工作过一分钟，不是往人家办公区域跑，就是四处打听矿区的设施安排，要不是刚才警报响了，我担心有什么事来拍你的门，还不知道你出去了呢！这大半夜你不睡觉穿成这样，警报一响你就跑回来了，我不得不怀疑，你刚才在对矿区搞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