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宇远远看着伍宜修和两名守卫悄声对话,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晃脑,耗时甚久,隐约听见几个字,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好奇心让他悄悄向前挪动着步子,试图听得再清楚一些。
下一秒林星宇就挑起眉毛:‘咦!为什么给老家伙钱?’
伍宜修走到林星宇身边,“不用担心,走吧。”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我说,你生病了,来镇上求药。”
“这就完了?”
“对啊,不然呢?”
“那他们为什么给你钱?”林星宇很是不解地问道。
“想让你早点治好病。”
“……好吧。”
两人一前一后向镇里走去,路过守卫跟前,林星宇内心十分感激地看向两个守卫,点头示意,毕竟如此善良的人在世间并不多了,希望自己早日康复,还给钱,良心难安,难安啊!
两守卫看着林星宇看向自己,一脸苦笑就差哭出来了:蓝面屠夫,脸真是蓝色的!
‘善良的守卫为什么笑容这么凄苦,难道老家伙骗他们我得的是不治之症?哎,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亲自给他们道歉加道谢。’
小镇并不繁华,一眼望去尽是些低矮的砖瓦房,墙壁破旧透出岁月洗礼的痕迹,街边三三两两的行人穿着也很简朴。伍宜修轻车熟路找到镇上唯一的书馆,这里可以提供笔墨纸砚,以写书信。
书馆的门半开着,两人推门而入,只见眼前摆着三个书架,书籍散乱堆放,中间的空地有一张桌子,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砚台已经干透,可见掌柜对于经营并不上心,顾客也少的可怜。
“借书?写信?借书一天一文,押金二十文,写信一页五文,代笔二十文。”
林星宇闻言向后望去,一个年近四十的矮瘦男子,窄脸小眼,一副精明势力之相。
身穿略显宽大的长服,手里抱着一本书,坐在进门左手处一张案几边,斜眼打量一下二人,看到林星宇的蓝脸并不惊诧,转而低头继续翻阅手中的书籍。想是书馆掌柜无疑。
寻常代写书信贵也不过三到五文,这书馆掌柜张口就要二十文钱,真不是一般的黑。
“写信。”林星宇将五文钱拍在案几上,自行去磨墨。
“用笔五文,用磨十文,自带笔墨不收费。”掌柜面色不冷不热。
林星宇又丢过去十五文,掌柜接过,也没什么笑脸相迎的意思,继续翻书。
林星宇心情激动,终于可以给家人写信了,报平安,免记挂。心中踌躇,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处下笔,思虑万千,终于写下了第一个字。
“啧啧啧,好丑的字。”不知掌柜何时站在了林星宇身后,伸出三根手指,鄙夷地说道:“要不要代笔,不贵,只要三十文!”
“嘭”地一声,掌柜被林星宇一拳轰出,从门口倒飞出去,砸到了对面的包子铺里。
林星宇想要将这一路所行所遇之事,事无巨细地表达出来,下笔顷刻数千言,许多令人担忧之事草草带过,着重写了自己和伍宜修的事情,望父莫忧。
写完信,两人前往驿站,不曾想驿站关门了,一问方知,曲集镇的驿站许久前已停用,现在每月初会有人来收一次信件,小镇上的人早已习惯,如有急事,通常都是找一些来往商客,或者是镇上的信客专门跑一趟。
小镇上有两个信客,都已外出,回来时间少则数日,多则半月,林星宇怅然若失。
“两位遇到什么难事了?”略感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两人转头一看,正是书馆的掌柜,长衣上还沾着一片灰尘,满脸贼笑地看着伍宜修和林星宇,被打以后似乎老实了许多。
“驿站关门,信客外出,我要寄信,比较急。”林星宇如实相告。
“嘿嘿,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哎呀,好疼,给我五十两银子才能说话。”掌柜捂着刚才被打的地方贱兮兮说道。
林星宇手伸进包裹,拿出五十两银子丢了过去。伍宜修心疼地闭上眼睛,心里骂道:‘小王八蛋,不花自己钱不知道心疼。’
“小镇西边第三间瓦房,住着段家四兄弟,玄功神奇,可日行千里,没钱的时候偶尔兼职送信,就是贵,看二位也不像缺钱的人,找他们刚好合适。”贪心掌柜把银子揣进怀里就走。
两人按掌柜所说,找到小镇西边的第三间瓦房,轻轻敲了敲门。
“谁”
“啊”
“进”
“来”
只听房间里传来四个虚弱无力的声音,一人一字,似乎已在即将饿死的边缘徘徊。
门并未上锁,林星宇轻轻推开门,屋内除了四张床,空无一物,四个人躺在四张床上,容貌极为相似,声音极为相似,动作极为相似,就连衣服破洞的位置和大小也都极为相似。四个人一同微微抬头望向门口,看到林星宇幽蓝的皮肤,愣住了。
“刚刚唱完戏,还没来得及下妆。”伍宜修冷静的解释。
听闻此言,四人齐刷刷又躺了回去。
“找我们何事?”
“何事?”
“何事?”
“何事?”
“我有一封信要送。急,钱不是问题。”林星宇大方地说道。
伍宜修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小王八蛋,拿着我的钱充大方。’
躺在床上的四个人同时坐起,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
“一百两!”
“一百两!”
“一百两!”
“好,一百两就一百两。”林星宇拿出二十两银子,丢给了第一个说话的人,“这二十两是定金,信送到了,自然有人给你剩下的八十两。”
“我的呢?”
“我的呢?”
“我的呢?”
另外三人伸出的手指还未放下!
‘??????’林星宇满脑子问号。
“兄弟们,咱们先去吃饭。”第一个人拿着银子兴奋地说,又看向林星宇说道:“等一下吃饭的时候再跟你解释。”
“大哥说的在理!”
“二哥说的在理!”
“三哥说的在理!”
‘????吃个饭有什么在理的?’林星宇满是好奇地跟着四兄弟,四兄弟四肢打晃,一路脚步虚浮地冲进了酒馆。
伍宜修和林星宇二人紧跟了进去,怕引起众人误会,林星宇斗篷也没摘,看着四兄弟点了一堆好吃好喝,也不插话,静观其变。
第一盘菜小二双手端来,送到桌子中间,刚准备放下,风卷残云,盘中点滴不剩。
小二张大嘴巴看着眼前的六个人,林星宇也是第一次见吃饭如此神速的人。吃饭这么快,送信应该没什么问题,妥了。
接下来每道菜都是刚一上就被瞬时解决,桌上自始至终只摆放了一个盘子。几十个轮回之后,段氏四兄弟同时拍着圆滚滚的肚子,节奏一致,很是带感。新来的食客看到六个人只吃一道菜还剩了小半盘,无不竖起拇指夸赞一句:“牛批!”
段氏老大吃饱喝足,先开了口。
“我们四兄弟,向来都是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
“有饭同吃,”
“有酒同喝。”
“所以,”
“送信,”
“也要,”
“一起,”
“一人,”
“一百,”
“四人,”
“四百。”
林星宇深感无奈,简直是四个奇葩,脑子有问题!无意间也学着伍宜修的样子,一掌拍在额头上。手刚放下,猛地想到:不对啊!伍宜修平时总是对着我这样拍额头,难道他看我,就如同我看这四个奇葩?转过头眯着眼睛看向伍宜修,杀气腾腾。
伍宜修向后缩了缩脖子,有点冷呢。
无奈之下,林星宇又掏出六十两银子,拿出信,一同拍在桌子上。
“地址在信的背面,河洛城几天能到?”林星宇身体略微凑近,低声问道。
“此地距河洛城大约一千六百里路。”
“白天送信风雨无阻。”
“晚间休息雷打不动。”
“共需时间两天一夜。”
这么快?靠不靠谱,加紧的军情传递跑死无数奔马也不过如此。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打开信封,从怀里掏出刚才从书馆随手顺的毛笔。
“还未请教四位大名?”林星宇抱拳。
“我们就是江湖人称。”
“神行百变。”
“天下无敌。”
“段氏四信使!”
“在下段无风”
“在下段无雷”
“在下段无云”
“在下段无雨”
林星宇用舌头湿润一下笔尖,在信纸的背面加上了一段话,重新封好,连同银子递给段家老大。
“呵呵呵呵呵…”酒馆门口响起一串令人难受的阴柔笑声,众人纷纷望去,只见一个头戴逍遥巾的白面书生站在那里,二十出头的样子。
白面书生眼窝深陷,面颊消瘦,一脸缺乏血气的惨白,右手握着一柄玉竹纸扇,一下一下向左手掌心轻轻敲打,双手苍白如纸,左侧腰后交叉别着两把短刀,长约一尺,刀鞘上镶嵌着几颗色泽斑斓的宝石。
身后半步距离站着一名铁塔般汉子,身高九尺,比白面书生整整高出小半个身子,浓眉虎眼,面方口阔,双臂及膝、奇粗,肌肉龙蟠虬结,堪比常人大腿般粗细,手掌大而宽厚,乍一看还以为是野山人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