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璇发了一通脾气,连夜回了坪坝。
姜织雨还在,深夜送了夜宵,笑语嫣然的。
张冲刺她:“你别太上赶着了,我家老板正在气头上呢。”
真是令人稀奇,顾璇却没说什么,人家送来醪糟红糖卧鸡蛋,他还真吃了。
张冲在门口转了好几圈,最后“嘁”地一声,骂了一句“臭男人”,转头就走。
小卖部的房间里充满零食的香气,顾璇挥挥手说你看上什么随便拿,虽然没有人身自由,但是有零食自由。
姜织雨失笑,她把手机里一张化验单调出来给顾璇看。
“这是上级给我的一张单子,我告诉你梁时雨怀孕也是由此而来,但究竟是不是真的,我也不能确定。”
顾璇不敢看,加了姜织雨的微信,让她发给自己。
“你到底图什么呢?”
姜织雨摇摇头。
“我图什么?我告诉你吧,我父亲母亲也不是亲生父母,我都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他们笃信教派,认为科学技术已经发达到能够让人长生不死,滥交弄出很多孩子,有些没能出生的早早被弄死做成了针剂,有些命大的活下来,被他们养在家里,需要的时候送出去,具体干什么,我也就不说了。”
姜织雨从小被当成亲生女儿对待,接受了很好的养育和教育,她也从没怀疑过,后来继承家族基业,给荷兰公司效命,又加入法国私立医院集团,成为一个业务代表。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成功人士,直到那次日本之行。
“我没有骗你,那次我被黑帮劫持,之后被丢进海里,被荷兰公司的少东家所救,都是真的。但人家救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条件,他们要求我接近你,和你联姻。”
之前人们拿不准顾璇的喜好,按段景兰的模样打造姜织雨,但仅仅见过一次,顾璇就不再露面,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也很好调查,没有过多久,梁时雨就出现了,还在光熙的急诊手术室被顾璇堂而皇之公主抱走。
人们恍然大悟,原来顾璇和梁时雨再续前缘了。
那么好办呐,让姜织雨扮演成梁时雨的样子。
姜织雨在韩国和i接洽,i不理她,和王歆搭上线,王歆又很快落马,只有一个付成华始终还有联络,于是姜织雨便利用付成华最终来到了这里。
“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但我提供的情报是真的。”
顾璇按下心里的伤痛,问姜织雨想要什么。
姜织雨起身,看了看窗子外头,紧紧关上,拉上窗帘,又推开门,看见张冲抱着胸远远站定,轻轻把木门合拢,最后走回顾璇的小床旁边。
“我想,你能不能给我换一个身份?”
顾璇失笑。
“你骗我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你是不是豪门小姐,我尚且没能验证,你跟着付成华来到这里,本身就说不清楚了。你还让我帮你,我凭什么帮你?就凭这个化验报告?我和梁时雨怎样,是我们自己的事,跟你没关系。你报信,我也不领你这份情。”
姜织雨抿了抿嘴唇,是,是没错,你不该相信我。
“更何况,你威胁过金萝莉,用她使用过违禁药物的事情逼她做事,你实实在在是恶意的,你还说什么?”
姜织雨说:“我是被逼无奈。”
“你被逼无奈,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话说到这份儿上,只能拿更有力的条件交换了,否则就是免谈。
“在段老太太去世之前,段景兰曾经从法国给她带了两份药剂,是救命药。那些药还在吗?”
顾璇故作不知。
“当然不在了,给老太太用了。”
“啊?”
姜织雨低了低头。
“你也在骗我,段老太太如果用了药,她不会死。而且王歆告诉我,你在现场拿出药剂摔在地上,说这个药是她的重孙子做的,你什么都知道,何必跟我打哑谜?”
顾璇忽然明白了。
“你想说什么?”
姜织雨不说话。
“你能不能帮我?如果你帮我改头换面重新生活,我就帮你铲除这个邪教,彻底扳倒荷兰公司,那么对你的索赔也就不存在了。”
“我不相信你。”
顾璇喊一声张冲,让他把姜织雨带走关押。
“我不想看见她,你也要确保没有任何人接近她。”
张冲悄悄比了一个手势。
顾璇几乎要点头,但在最后关头还是放弃了,算了,别做多余的事。
已经是凌晨四点,顾璇实在烦乱,随手翻通讯录,拨出电话。
“哎,老陈。”
“不是老陈,我是何一晓。”
哎?
顾璇愣了愣,看手机,他就是找最近联系人随便按了下,但最近是联系何一晓比较多,他忘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打扰你了。”
对面的声音毫无睡意,问他有事吗。
其实……这件事情正应该找她的。
“姐姐,你上次去西郊的一个院子,我让你拿回去了两瓶药剂,还保存着吗?”
“存在我办公室里,没人知道。”
“那太好了,你找……”
顾璇缓了缓精神。
“你找你的朋友许迟,让他帮忙验一下dna。”
电话忙音……
顾璇大惊失色,这是咋了?
他急忙拨电话回去,一连打十几个!
过了半个小时,电话才重新响起。
“喂,不好意思,我刚刚……”
何一晓的声音有点发哑,像是刚刚呕吐过似的。
“检验dna,是和谁检验呢?和你吗?”
“和顾圻。”顾璇不放心:“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刚刚手机没有电。”
哦,原来是这样,吓我一跳。
顾璇心口直翻腾。
“总之拜托你了,我知道你嘴严,也就不嘱咐你,但是许迟可是没什么职业操守啊,你得嘱咐嘱咐他。”
“好,我知道了,有消息告诉你。”
“哎等会儿。”顾璇急忙压低声音:“你不问问阿冲吗?他在我这儿呢。”
“我们……分手了。”何一晓的声音轻轻的,像是犯了大错似的。
“也不必如此吧,你俩虽说是亲戚,但亲缘关系那么远,婚姻法都允许的。”
“你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吗?”
“啊?不就是来陪我出差,之后他还是要回去呀。”
“呵……”前所未有的,何一晓发出十分难言的一声苦笑:“我拦不住他,你也拦不住他。”
“啊?什么意思?”
何一晓挂了电话。
这一下麻烦超级加倍呀。
顾璇彻底没有睡意,叫上张冲篝火教育,让他老老实实听话。
张冲说我当然听话,百分百的不打折扣,但是老板你不睡觉,你明天可就要难受了。
“那你怎么不睡?”
“我是个保镖,老板不睡我不睡。”
顾璇实在没办法,只能拽住张冲,自己睡了也不放手。
最终还是没睡着,天刚亮就出发,去工地巡视了一圈,镇压了一下要翘尾巴的付成华。
邘剑过来了,两人见面,沟通了一下进度。
“要不然你先回去,你在这里久了,有人可就要闻着味过来,到时候你不花个几千万恐怕走不了。”
“定点扶贫也是有任务的,给哪里花钱不是花呢。”
顾璇看看四周,拉着邘剑去一处小树林,悄悄说了姜织雨的事情。
“哟,真的?”
邘剑显然是没想到。
“你觉得她的投诚可靠吗?”
“那肯定不可靠啊,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就来了呢?现在情况,段景兰死了,他们组织就应该完美隐身,之后在你困难的时候再来接洽,施以援手。如果说现在来到,算是她抢占先机,她应该极力讨好,博得你喜欢,找一个你的弱点下手。那么她说让你帮她脱离组织,也许是认为你的弱点是心软,是英雄主义。”
顾璇摇头。
“她是可算错了。”
邘剑抱着胳膊转了几圈,摸出一支烟来,问顾璇要不要。
顾璇摆手,你也别抽了,赶紧想正事。
“现在有些事情确实很烦人,我也不知道该跟谁说。”
顾璇简直崩溃。
“你先解决我的事行不行?那个邪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邘剑问他。
“那我解决了你的疑问,你能给我个意见吗?拨冗听听我的烦恼?”
“行,成交!”
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五十年前,东南亚兴起一个教派,叫做天生教。
这个教派信封上天,意思是每个人都有上天的恩赐,只是你自己没发现,但一定会在人生的某个节点被触发天才的能力。
这个教派运作了好多年,一直不温不火,被另外的教派攻击,信徒溃散,教魁抱着神像葬身大海。
那神像是一个有三只眼睛的邪神,额头的那只眼睛是一块蓝色的钻石。
这个神像被一个大陆商人打捞了起来。
那商人就是顾长河,他是知道这个教派的事情,故意等个好时机捡漏的。
他打捞了神像,把宝石敲掉,泥塑碾碎扔大街上,十分野蛮做派。
可是,这个教派的残余人员就盯上了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复仇。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顾长河当时有个出身十分伟光正的妻子,他的道德水准也被迫拔高,此事是万万不能让人知道。
因为顾长河经营医药,和杨家合作,杨家的亲眷有人被教派残余收买,提供情报。教派的残余势力在荷兰凭空捏造了一家医药公司,改头换面找顾长河谈合作。
顾长河当时在美国等地找合作机会,风餐露宿的,正是最艰难的时刻,有人投来橄榄枝,当然高兴。可是他也不是傻子,实际一谈,就知道人家只是个空壳公司,等于是个骗子呀。
但骗子也有骗子的好处,顾长河当时太需要一个成功的机会了,他就用信息差,打着和荷兰公司合作的名义到处招募资金,还真的把公司立起来了。
杨氏鼎力支持,又有荷兰的贸易政策,这个公司竟然发展壮大,也就是光熙集团的前身。
顾长河利用先有平台进一步拓展交际,圈子就越来越广了嘛。
可是,他心里清楚,荷兰的公司就是个空头支票,早晚有一天要甩掉,这样自己才能安生。
人家也清楚,不能给顾长河过河拆桥的机会,于是找到了段景兰,告密顾长河风流成性,到处拈花惹草,甚至和许多有钱人玩起了比谁生孩子更好看的游戏。
段景兰不能容忍,和这些人合作,招揽了一批打手。
也就是说,里桑等人,就是那个时候投入了段景兰的麾下。
其后在新加坡,杨京墨把顾圻的女朋友送到顾长河的床上,让这个女人带着腹中的孩子嫁给了他,顾长河入套,忘乎所以,和段景兰离婚。
顾长河和顾圻的关系就此破裂。
“已经不知道杨京墨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去做的这件事,但可以肯定的是,顾长河必定为段景兰母子所杀。”
顾璇不说话。
“那个邪神额头上的眼睛被凿了下来,变成了一枚叫奇光的蓝色钻石。邪神肚子里还有一枚稀有的红色钻石,也被取了出来,给了顾长河第二个老婆生的孩子,那枚钻石叫做逐逝。”
顾璇闭了闭眼。
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乃至于整个家族成员几十年来的行动,有人比自己还清楚。
“你想说什么?”
“谁掌握那两颗钻石,谁就是拥有邪神。据我所知,那个人应该是你。所以姜织雨投奔你,是把你当新的教魁培养。你要是有这个心思,我现在弄死你,我就是特等功。你要是没这个心思,也有办法。”
顾璇心说我可不想找死,但我也没必要和你配合,我哪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假的?
“那你知不知道火箭班呢?”
国内有人组织火箭班,在全国范围内筛选天才儿童,加以培养,用于祖国建设的方方面面。
这个教派嗅到风声,便不遗余力地渗透,想拿火箭班当自己的背书。
还真让他们找到一个机会,他们在火箭班搬迁的时候派人潜入其中,利用精神药剂给其中一个领导洗脑,制造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人体试验,并且拍摄现场照片,放在东南亚的媒体上大加传播,抹黑祖国的同时宣传他们的教派。
这一次的行动被发觉,得到了遏制,并且人们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教派,清除了一大批人。
那个时间节点,正好是顾圻当家做主的时候,这事顾圻出了不少力。
但是顾圻也做了和顾长河一样的选择,他加入了荷兰公司,并且把这家公司真正的运营了起来。
可是,教派的人们并没有真正相信他,让他拿一样东西当投名状。
那就是,他的弟弟,一个漂亮的男孩子,顾璇。
最终的结果,在远洋的邮轮上,顾璇被割腕,命悬一线,顾圻跳入深海,从此成为植物人。
“那一天,那个地点,有一个段景兰的亲信全程都在,他就是在监督此事。顾圻杀了这个人,但还是没能逃脱,他伤害了你,他死,让你逃脱。”
顾璇知道,所谓那个监督者,应该就是上一任“赵律师”,段景兰的情人,赵惠宜的父亲。
“但我没死,可是,这么多年也没人联络我。”
“那是因为你是个精神病人啊。找你也没用啊。”
顾璇一愣。
邘剑一摊手。
“宝贝儿,是不是精神病人,谁说了算?医生说了算。你的医生是杨舟,杨舟那天不就全程都在吗?不就是他救了你吗?顾圻把遗书交给了赵惠宜,那你猜他有没有另外的任务交给杨舟?”
邘剑喟叹一声,你哥哥人品不咋地,但他对你是真的好啊。
需要你是病人,你就发疯,需要你主持大局,你就是个精神正常的人,这些都是可控的。
所以,教派的人不是不知道你,是不信任你。
顾璇心口有点疼,这些他不是没想过,但真的说出来,他只觉得自己越发孤家寡人。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些?如果不生我,什么问题都没有。
你让我感谢顾圻?那不可能。我恨死他了。
不控制欲望,不承担责任,什么东西!
“我不想沾染什么邪教组织,你说吧。”
“简单,你回北京,谁人接触你,要联姻,你告诉我。”
顾璇知道自己回去必定不得安生,但自己毕竟精神不正常的名声招摇在外,谁人肯让自己女儿嫁来受苦?
“我不信。”
“你不用不信,你就听我的,我保证帮你解除烦恼。”
邘剑抽完一支烟,犹豫了片刻,回来跟顾璇说。
“但是,你得准备一个后手。因为有人怀着目的而来,就有人闻风而动,有那些唯恐落于人后的投机者,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想占个便宜,看见有人行动,他们就要跟上。所以第一批人是要铲除的,第二批第三批就没法铲除了,对你来说就是实实在在的麻烦,如果你有个对象,就能顶一顶。当然这只是建议。”
“啊?”顾璇越发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你啥意思?你让我准备一个女朋友?我有啊,梁时雨啊,那你劝她别跟我分手。”
“那我劝不动,我怕她打我。”邘剑捂着脑壳,显然是已经挨过揍了。
“你自己发挥魅力吧,我看好你。”
“你看好……”顾璇忽然被噎住,狂咳几声。
邘剑轻轻拍他的后背。
“你就没个备胎之类的吗?”
顾璇气不打一处来,纤细手指指着他的鼻子:“你吗?你算吗?”
邘剑捉住他的手指。
“那你要是愿意的话……”
“滚蛋!”顾璇抽回手,你都说是我会被人盯上,我让谁当我女朋友都是坑人家。
“你要是没有好主意就回去好好想想,我就当你什么都没说过,走了。”
顾璇气得转身就走。
“哎哎哎,且慢。”邘剑把他拉回来:“你的事说完了,我的事还没说呢?想赖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