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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针锋相见1.
    有身量纤细的男孩子提着香薰炉前后走动,整个空间弥漫着青紫色的烟雾,虽然呛鼻,但确实是压住了陈年的腐烂霉味。

    大祭司身披红色法袍,登上骷髅垒砌成的祭坛。

    四名教徒抬着一个担架,放在祭坛的高台上,这是个老人,皮肉干瘪,形销骨立,已经看不出是男是女。

    大祭司念了一段咒语,洒下祝福圣水。助手上前,手里握着一管淡红色针剂,注射到那老人的静脉之中。

    大祭司开始吟唱,所有信徒同时祷告。

    嗡嗡的念诵声在教堂里发酵,压得人人像微波爆米花纸袋里的豆子,就快要炸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老人突然动了动,竟然自己坐了起来。

    “神迹啊!”他低着头,右手抬了起来,苍老的声音用西班牙语欢呼:“全能的神!”

    大祭司朗声道:“无论有任何需要,全知全能的神与你同在。”

    所有人站起来,在大祭司的带领下齐声高喊:

    “我们失散的姐妹,我们迷途的兄弟,早些归来吧!虔诚奉献一切,神必聆听我的愿望,神必实现我们卑微的祈求!”

    突然一声清朗的笑从最后排响起。

    “我现在就想要个肉夹馍,谁能给我,谁就是神!”

    所有人吟唱的声音同时低下去,但没人摘下斗篷,甚至没人举目四顾,人们个个都低着头,姿态谦卑,同时也尽最大努力隐藏自己的面容。

    大祭司一个眼神,那些手持熏炉的男孩子手里换上武器,左右包抄而来!

    人们的吟唱越来越低越来越快,从虔诚赞颂到模糊带过,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抬头,就像约定好似的。

    段景兰走出祈祷队伍,隐藏在玻璃花窗后,斗篷遮面悄悄观察着。

    就快了,男孩子们一排排找过去,目光锁定了后排靠门边的一个人!

    就在此时,“轰隆”一声巨响!

    教堂地下突然炸开一道口子,烟尘四起,火光随即迸发!

    大祭司被巨大的力量掀飞,从高台上摔下来,被教徒飞快搀扶着离开。

    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唯独后排的一个人逆着人流往祭坛方向而去。

    段景兰追了一步,却不想被对方发现,蹲下来躲在长椅后。

    那个人摘掉了斗篷的帽子,那是个女人,有着小麦色健康的皮肤,她手撑着祭坛边缘直接跳上去,扑到高台那个老人身边,一掐他的脉搏,忽然愣住。

    “老子真是服了,这是个死人啊!”

    这是个死人,面部经过修饰,浮着一层粉,妆容底下已经有尸斑了。原来是他身下的担架有机关,一按就能把人弹起来。刚才他“说话”时候低着头,想来是大祭司的助手用腹语做了伪装。

    有些教徒走得慢的,见到了这一幕。互相看看,却还是离开了。

    段景兰隐在暗处一步步后退,心说哪里来的愣头青?你不知道有些谎言是故意不戳穿的吗?能把一群有能量的人聚在一起,哪怕那理由再蹩脚,也只当是看马戏了。

    她顺利离开教堂,一边走,一边向着南法绚丽的晚霞天空展开双臂,露出惬意的笑容。

    走着走着,段景兰的呼吸停顿了一瞬,精心打理的美甲猛地抠进手心!

    她突然回头!

    空荡的教堂大门虚掩,飘着丝丝缕缕的白烟,昏暗一片,而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个女人,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眼神却好似烙铁,灼烧人的每一寸皮肤,还要钻进肌理,将五脏统统搅烂!

    那个人是……

    “夫人,请上车。”保镖过来提醒。

    段景兰猛地向教堂走了几步。

    保镖急忙去抓,可是瞬间倒地!

    段景兰惊愕回头,迎面而来,一颗子弹!

    顾璇急忙忙回到光熙医院,一进张冲的病房,果然看见白七七。

    “你怎么回来了?”

    新月从床另一头跳上来,在张冲身上踩了好几脚,奔向顾璇。

    顾璇推着狗头把他按到一边去。

    “你怎么也回来了?“”

    他赶紧对旁人比个手势,让把狗带出去。

    “这里是医院,带狗进来像话吗?”

    白七七本来还想邀功,现在看来老板满脸写着烦恼,只能赔笑脸加小心。

    “老板,我真是一言难尽。先说结果,老板娘和她的信得过的人走了,赵律师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我先回来请示您的意思。”

    顾璇明白,肯定是问王歆该怎么处置。

    “那几个人怎么不把他一起带走?”

    白七七满脸尴尬。

    “王总他……他行走不太方便……人家嫌他累赘……”

    顾璇坐在床边,不说话了。

    张冲摸了摸,没摸到。

    顾璇抓着他的手腕放在自己后背上:“给我捏捏。”

    白七七突然笑喷。

    “盲人按摩啊这是。”

    顾璇瞪她一眼。

    “你回来了也别闲着,这几天就在医院照顾张冲吧。”

    “他也是保镖,我也是保镖,凭什么我照顾他?”白七七嘀咕一句。

    张冲跪坐起来给顾璇捏肩膀,冷笑一声:“那你就别当保镖,当导盲犬。”

    白七七“嘁”一声,知道斗嘴皮子不是对手,也就不碰这个钉子,凑到顾璇身边,问他要个主意。

    “那怎么办?接回来呗!”顾璇简直无语,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王歆一个人丢在海岛上等死。

    “他去那边就是存心不良,如果不是老板娘机智勇敢,结果未知。”

    听出白七七的话里有埋怨的意思,顾璇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后来去的那几个,也不知道是正是邪,给老板娘吓得不轻,都立遗嘱了。”

    “什么?”

    顾璇按住张冲的手,让他别动了,看着白七七。

    “你说清楚!”

    白七七把当时的经过详详细细地汇报一遍。

    “她说,如果她死了,让我把新月带回国。她还让保镖们能走赶紧走,不用留下保护她,还好咱们的人没有一个怂的。”

    听到有人叫名字,新月从门缝挤进来,钻到顾璇脚底下,啃他的鞋跟。

    顾璇垂手碰了碰新月的后背。

    “阿冲,你怎么不说话?”

    张冲乖巧地在床中间跪成一小团。

    “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不要乱说了。”

    “这不像你啊?”白七七翻他一眼:“你不是老板亲生的吗?怎么老板跟老板娘闹别扭,你想置身事外?”

    “什么呀,我就是个保镖,还是个受了伤的保镖,我……我是病人!”

    顾璇茫然抬头看着白七七,看着看着,忽然回头,盯住张冲。

    不对!

    放在平时,就算街边有狗打架,他也要发表意见的,怎么今天这么老实?

    他看看张冲,看看白七七。

    白七七摇头。

    “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呃……我刚进门的时候,何主任在。”

    顾璇长叹一声,肩膀塌下去。

    张冲绷紧了肌肉,一动也不敢动。

    “投标小组那边等着呢,既然身体没大碍,七七你带他上班去。”

    “啊?他瞎的,怎么上班啊?”

    “他不是长嘴了吗?”

    张冲如蒙大赦,赶紧点头。

    “没问题老板,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百分百配合朱老板。”

    然而,还未等松口气,就听顾璇发号施令。

    “何主任有很多事情要忙,也不好让他亲自照看。七七,你辛苦些,需要做什么检查,你主动带着阿冲去做,不要总麻烦何主任。”

    张冲心里有底,顾璇是不会把自己和何一晓的事跟别人说的,刚才之所以没开口,因为他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把老婆丢在海岛上,任由仇家当靶子,这叫大丈夫所为?

    但他又觉得梁时雨的救兵来得太巧了,这几天听到顾璇打电话什么的,仿佛领导和领导的领导都去了,那老板在那里确实没太大必要,万一人家发难,他第一个跑不了。

    这些话,就不方便对白七七说了。

    “听说老板娘八月份有一次医疗援助活动,老板要不要参与一下?”

    有道是“见面三分情”,以老板这脾气,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但这次做的有点过了,恐怕老板娘生气,人家跟他分了,不知道他在追妻方面有没有手段啊。

    可是没想到,现成的台阶递出去,人家就是不上。

    “人家多有本事啊,救死扶伤,光明伟大。我一个铜臭商人,别跟着瞎掺和了吧。”

    张冲弱弱地道:“至少你有钱啊,你要捐款,她肯定不会拒绝。”

    “我铸几个银冬瓜,挖个大坑埋起来!”

    顾璇冷哼一声,起身就走。

    门关上了,等了半天没有杀个回马枪。

    白七七坐到床边,碰了碰张冲。

    “你说这个干什么呀?现在是谈恋爱的时候吗?”

    张冲摇摇头。

    “咱们是保镖,也只能说这些事。至于其他的,老板跟咱们也商量不着。他问我意见,我敢说啥?我又能说啥呢?”

    白七七点了点头,受教了。

    “那……那何主任……”

    她可不瞎,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的,俩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床边,何一晓给张冲拆了绷带检查他的眼睛,捧着人的脸就快要亲上去了。而张冲的眼神就没从人家脸上离开过。

    “老板都发话了,我不好对何主任说什么。你下次碰见他,主动绕道啊,别让我为难。”

    张冲碰了碰眼睛上的绷带,尴尬爬满全身。

    “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替何主任挡的医闹,所以受伤。他来看看我,也很正常啊。”

    “是吗?”白七七狐疑地盯着张冲,似乎想从他的病号服领口看进去,但最终没什么收获。

    张冲伸出手。

    “麻烦你带我去何主任办公室,我跟他说说。总是麻烦他过来,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就在刚刚,何一晓收到了许迟的信息。

    正好张冲进来,可是身后跟了个女孩子。没看清模样,那女孩没进门,身影一闪,留在了门外。

    何一晓站起来,绕过办公桌,牵起张冲的手,沉默着走进里间。

    张冲有些好笑,干什么呀你?你突然想通了?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办了我?

    “dna检验结果是支持的。”何一晓手抵住门,另一手按着张冲的肩膀:“顾圻和你是生物学父子关系。”

    这么多年过着孤儿的生活,突然之间,什么都有了,究竟是冥冥之中有人帮我,还是存心拿我做文章?

    无论是怎样,都太可怕了。

    张冲愣住,久久无言。

    何一晓问他如何打算。

    张冲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叮嘱他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别跟我耍心眼,表面答应我,背地里为了你心无挂碍,跑去跟顾璇和盘托出。”

    “听你说法,我是个只顾自己痛快,自私的人。”何一晓虽然不满意,但声音没有很生气。

    张冲心说,你可不就是只图自己爽嘛,但他不敢说。

    我知道你什么想法,你想的是,你管不住我,让顾璇来管我。

    “你也劝过我理解顾璇的,可不能言行不一啊。这个时候冒出一个弟弟来,别说是我了,是谁,顾璇都得弄死他。”

    “怎么会呢?是你当然不一样啊。”

    “哎哟我天呐……”

    张冲双手抱住脑袋,全身的血液冲上头顶,该怎样说服一个幸福家庭里长大的,看见一个人就当好人,凭借祖师爷保佑平安到如今的亲爱的舅舅?

    “如果我从小就认识你该多好,能光明正大地牵着你的手,也能受到良好的照顾和养育,成为一个你这样的人。我没有那样的好运,但我也活了这么大,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可是……”

    “我已经让了很多步了!”张冲忽然大怒!

    凭什么你说了算?世界围着你转吗?你是我男朋友,我可以听你的;你是我二十多年没见过面的亲戚,那就大可不必了。

    长久地沉默,房间里只有冰箱的低声嗡鸣。

    何一晓忽然捂住嘴,转身走进卫生间,紧紧关上门,反锁!

    他扶着洗漱台,一口血呕出来,喷得大理石台面和镜子到处是血点!

    张冲茫然了一瞬间,听声辨认位置,摸到卫生间门口,推门却推不动。

    “你怎么了?你出来!”

    何一晓不说话,冷静漱口,水流如注,他一点点用手抹掉周边血迹,小心翼翼调整呼吸,把呕吐感尽量压下去。

    张冲敲门的手悬在半空。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你根本做不到洒脱,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可是,你却要求我做到,我做不到,你不开心。我以为,我装作已经和你分手了,乖乖听你保持距离,和你的家人见面,你会开心一点。

    结果呢?

    我们不是干净的朋友,也没法做敞亮的爱人。往后余生,每一分每一秒的相处,都是在用亲情做伪装,绝望地互相折磨。

    “明明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你又难过什么呢?”

    何一晓抬起头,惨白的灯光下,化妆镜里他的脸苍白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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