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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章、追爱新加坡2.
    “你们把事情上纲上线,一级一级的领导下乡来做思想动员,说啥子政治任务,我要是不放手就是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我生这个孩子,从没想过让她当天才,到头来一个个都说我不配养育她。我不配,你配!不找你,我找哪个?”

    “说那话。当年给你安排工作没有?有没有让你来北京?”

    覃教授才不认这罪名,是把你孩子弄来北京了,不是也让你一起陪读吗?也给你安排工作,还准许你带着婆婆一起,你自己不愿意啊。

    “你自己说牧场生产任务重,离不开。给红星牧场安排其他的兽医,你也不来,又说放不下你老伴。合着你们夫妻情深,孩子就是多余的一个。我理解你的难处,一个人掰成几瓣,哪里都需要你,但是人得有取有舍。你舍弃了幼小陪伴,也就是只能认了孩子跟你疏远啊,还有什么好闹的?”

    梁时雨每周跑去公用电话亭,翘着脚拨电话,说不了两分钟,你那边就说长途费太贵,又说忙。牧民牛羊下崽给你高兴够呛,你自己孩子13岁考上大学,你连个红包都没给过。

    更过分的是,有一年牧场改建,张思甜的畜牧站搬家了,搬到新地方却没告诉梁时雨。梁时雨依旧照着原来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无人接听。

    小小的一个孩子站在公共电话亭前急得哇哇哭。

    覃教授找到当地派出所才问出新的号码,电话接通了,梁时雨说:“妈妈你搬家了怎么不告诉我?”

    电话那边张思甜哼哈一声:“忘了忘了。”

    从那以后,梁时雨再没回过家。

    张思甜也很冤枉,我要是在电话里说想孩子,她能在北京呆得住吗?她三天两头闹着回家,你还怎么管?

    “又不是说限制人身自由,她有假期,也回去过,回去了你也不陪她,她回去干什么?给你做童工啊?”

    “牧场每天都忙得脚朝天,你人医不能瞧不起我兽医啊。”

    “红星牧场没您张兽医就不能转了,那些牛羊牲畜就得死去?”

    说句不好听的,你走在路上,看见一个陌生小孩想家了,站在路边哇哇哭,你作为一个成年人,难道不会上前安慰两句?怎么轮到自己家孩子就这么狠心?

    覃教授忿忿不平,抱怨连天:“小顾,你说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啊?我真是服了。”

    顾璇当然只能听着,赔笑脸,明白明白,理解理解。

    “老师你别担心,这本来就是个小手术,只是按医院的要求走个流程。这边有我呢,手术结束了我再跟您说。我先忙了啊。”

    他挂断电话,心想,我没联系你就对了。联系你,你肯定把这事隐瞒下来。你总说没大事没大事,那是出于一个资深医生的判断,可是人家作为家长,总得有担心的资格不是?

    你什么事都不说,梁时雨也来个报喜不报忧,张阿姨远在天边,当然认为平安无事咯。

    至于你们之间曾经是什么恩怨,跟我说不着。

    反正现在梁时雨来投靠我了,那不好意思,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想想过去,梁时雨还年幼的时候被带走参与的那些项目,究竟真相如何,恐怕她的家长只听到好的部分。

    当然也不能一味恶意揣测,假如没有火箭班的机会,梁时雨铁定在牧场,未必做个流浪汉,大概率接张思甜女士的班,忙忙碌碌,艰苦朴素。这种先天性的心脏异常,一旦某天发病了,真的就是如她所说:摔下马,这辈子结束。

    现在想想她说这话可能不是一时意气,而恰恰是她太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一个天才,却有着随时随地可能这辈子重来的bug,这是不是造物主对人类的制约机制?

    往现实考虑,这是否说明,在连覃教授都不知道的时候,她曾经发病过,但选择了忍耐?

    顾璇脑海中浮现出在光熙急诊门前的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刚刚经历车祸,手臂上嵌着玻璃碎片,她自己拔出来丢掉,眉头都不皱一下。

    那时,肾上腺素飙升,她感觉不到疼痛。然而过后,她真的不疼吗?

    顾璇握着手机怔怔出神,忽然感觉异样,扭头去看,一个中年男人倚在茶水间门口含笑看着自己。

    这是外科大主任niko,新加坡这边不称呼“主任”,而是称呼“先生”。

    顾璇记得他曾经在北京很有分量的医院做主任,但具体是哪间医院不太了解。不过,他是段景兰的老朋友,可以说是嫡系。虽然他仅有40岁,却因一手筹备了新加坡光熙分院,是当之无愧的元老。

    niko长得斯文儒雅,颇有些白面书生的气质,笑起来恬静亲和,虽然也是外科大神,和梁时雨这路“有便宜不占非好汉”的土匪性情相去甚远。

    “niko先生,好久不见。听说您最近在做第三代手术机器人外科手术系统,应该快上市了吧?”

    “找你,是术前谈话。”niko抬起自己的左手,转了转手腕。

    顾璇突然愣住。

    “难道,您就是……”

    手术室里,梁时雨身上全身盖着无菌单,在右腿根部做了个切口,导管顺着股动脉穿刺进入,计划经腹主动脉、主动脉弓,到达心脏。

    导管刚进入腹主动脉,就遇到一处不规则狭窄,螺旋形延展的血管。

    费娅皱了皱眉头,暂时停手。

    “真像鸭肠,我想吃火锅了。”

    “先是,你手艺不好,怪我血管长得不像教科书啊?”梁时雨让她把监视屏幕扳过来,看了看,抬抬手,假设自己在掌握操作。

    “你看着我的手,跟着我做。”

    费娅跟着她的手势调整导管角度,退出些,再进,几次调整,顺利通过狭窄区域。

    “当然不如你的经验丰富。”

    梁时雨把手放回无菌单下,虚情假意笑笑。

    “我就是个手术民工,哪像您这种内科公主。”

    “平稳呼吸,别大喘气,别笑。”费娅严肃起来还是有点震慑力的:“再多话,你自己起来给自己做。”

    “那我还是……没那本事。”

    梁时雨忍住胀痛难受,终于说点正事。

    “孟河走了,大喜事,我当面来给你报喜。”

    费娅并不是梁时雨的同学,只能算是校友,学校里她俩没见过。其实严格来说,费娅应是她前辈。

    什么时候第一次沟通上呢,还是孟河摔了26万的摄像头那件事。

    梁时雨莫名背了黑锅,虽然揍了人家一顿,于事无补,还让他抓住把柄,被覃教授大骂特骂。

    她心里不平衡,在同行群里指桑骂槐、含沙射影,骂臭孟河这路背刺同门的混账。

    同行群里有人把这事传播出去,不知道倒了几手,让费娅知道了。

    费娅加了梁时雨的sn,告诉她千万提防孟河,这是一路纯纯的小人。

    有了共同的敌人,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闲时煲电话粥,一连骂两个小时不带重样的。

    要说费娅为什么恨孟河,这里牵扯到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人民医院神经外科前主任欧阳教授。

    那时欧阳教授在大学任教,行动有君子风范,且年纪不大,和学生们玩到一起,无话不谈。

    费娅当时春心萌动,看了几本青春疼痛小说就再也按耐不住,买了一堆粉红蜡烛,在阶梯教室摆成心形,又布置了气球鲜花,偷偷邀请欧阳教授前来,歪着脖子夹着小提琴,演奏一首《爱之喜悦》,深情表白。

    欧阳教授吓了一跳,赶忙把心形蜡烛中间的自己的一张照片收了,藏进口袋里。

    “费娅同学,我是你的老师,我们不合适,我绝对不可能同意的。今天的事,我就当不知道,快点把这里收拾了。”

    费娅不管那些,你是我的老师我才喜欢你,你不是我老师我还不能认识你呢,这不代表什么吗?

    当然了,这种幼稚而激进的表白没有任何结果。

    更糟糕的是,阶梯教室外,有人偷窥了全程。

    那个人就是孟河。

    孟河私底下找到费娅,用这件事做要挟,要费娅退学,声称如果她不同意,就告发欧阳老师和学生谈恋爱,他还说他手里有证据。

    为这个,费娅改学内科,而且放弃了去人民医院的机会,此后没再接触过欧阳教授。

    大概五年前,孟河不知道怎么着,居然成为了欧阳教授的助手。

    费娅感觉奇怪,偷偷去找欧阳教授,问是不是孟河拿当年的事要挟?

    欧阳教授没说什么,可是很快离职,把神经外科主任的位子给了覃安舒教授,也把孟河一并给了她。欧阳教授只身来到新加坡,主持筹备光熙分院。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也没否认,肯定就是这回事了。

    费娅自觉有愧,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始终也没忘了欧阳教授,心一横也辞职跟了来。

    “我们清清白白的啊,可以怪责我,不能冤枉我老师。”

    学生爱上老师、军训教官之类的,每届都有传闻。毛头小伙子小姑娘头脑一热不管后果,大部分老师都如遭雷击一般。

    但这事既然没被曝出来,随着费娅的毕业,也就彻底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费娅说不出口,且不论心中有愧不敢提,单纯耗了这么多年,勇气早就耗光了。也可能是做戏做的太久,演真诚悔过乖徒儿演得脸上那层壳早就定了型,哪怕欧阳当着她的面和谁激情热吻,她眉毛都不带动一根的。

    梁时雨早就想说了,也许欧阳对费娅是有意的,但是越不过心理障碍,所以不如主动表白。

    费娅这么个斯拉夫血统的爽利女子,遇到感情的事,惆怅犹豫不亚于江南小野花,拿不起放不下。不说,至少还能朝夕相见,两人在异国他乡至少是个伴。一旦戳破窗纸,再无回旋余地,万一老死不相往来,岂不悔之晚矣?

    “行就行,不行也就死心了。”

    “你多大,我多大?沉没成本我受不了。”费娅盯着监视器屏幕,手下动作有条不紊。

    “或者让顾璇帮忙说说?他可是谈判专家呢,我跟人吵架,每次都是他调停,要不然,早闯出大祸了。真的不是吹牛皮,他想让我去北京,都没直说,我就颠颠的跑过去了。他来新加坡,临走的时候摘了自己的手表,给我留个纪念……”

    “卡地亚嘛,也就十几万而已。”

    “什么牌子是重点吗?重点是他那手表是一模一样的一对儿。他也还是没明说,这是我后来打听到的。他把其中一个给了我,让我自己去发现其中端倪。就好比说书人留了个扣子,想知道下文,就还得再来找他。”

    费娅理了三遍其中逻辑,人家只是给了一点点颜色,梁时雨就开上染坊了,四川追到北京,北京追到新加坡。既然追了两段,就说明中间出了岔子,怪不得顾先生不肯给她当病患家属。

    她故意呛声:“既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会不会是你过度脑补?”

    梁时雨很想感叹一声,其实她自己也不是没有过怀疑的。不过,总要试试,顾璇这种人属狗的,惯着他,他咬人,欺负他,他就老实了,但心里总有怨气,更何况,我又不舍得欺负太过。

    她浅浅抿了抿嘴角,自己给自己信心:“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弦外妙韵,你一老外,你不懂。”

    费娅沉默一瞬,想想刚才在手术室外看见顾璇的样子,他真的是出于同事道义来的吗?

    想想真让人神伤,我不如梁时雨勇敢主动,欧阳也不如顾璇肯给机会。

    “顾先生真的有如你所说的擅于玩弄感情,rry,把握感情?”

    梁时雨忍住心脏灼烧的疼痛,眼珠子一转,突然把话收了回来。

    “啊其实……他蛮不喜欢我多管闲事的。我刚来,还是先别惹他生气。”

    费娅美丽的大眼睛眨啊眨,碧绿的眼仁犹如迷路的小动物般困惑无助,刚有希望又失望,这谁受得了?

    “帮帮我吧,我介绍你加入老师的课题组。”

    手术室外,顾璇拿了两杯咖啡,自己那杯不喝,给niko的那杯,对方也不喝,修长的指尖擎着小巧的瓷杯,像大理石雕塑一般完美。

    “您是不是复姓欧阳?是不是覃教授拜托您为我治疗?”

    niko略略颔首,承认了自己曾经的身份,但不想多说什么。至于故友之托,他解释说顾璇的手腕旧伤涉及神经修复的部分,需要应用荧光显影技术,目前市面上的二代手术机器人设备无法搭载,只有他的团队能实现。

    当然,换个角度考虑,顾璇是用自己给第三代系统做应用测试。

    顾璇牵挂着手术室的梁时雨,自己的旧伤再等等也无妨。

    “反正也等了七年,不着急。等她做完手术,我还得照顾她一段时间,过后再看吧。”

    niko喝了一口咖啡,忽然问他:“听说你争取过这里的行政副院长,是打算代表股东利益监督我?”

    也没必要这么尖锐吧……

    顾璇一阵尴尬,不太好意思的说,当时只是鸵鸟逃避走投无路的决策,没想过那么多。

    “有段女士的关系,你是会更相信我,还是会更排斥我?患者的态度,也是需要评估的风险。”

    “是覃教授的面子,您才会给我机会,我当然相信您,和其他人没关系。”

    顾璇却想起另一件事。

    “听说孟河是您的弟子?”

    欧阳教授摆摆手。

    “不能算是。只是条件交换,短暂为他提供庇护。”

    在人民医院,升得快不代表坐得稳,欧阳教授没有雄厚的背景,只能忍得一时,得到橄榄枝,立刻就走了。

    顾璇有些诧异,孟河说起这段一语带过,说是家里人给他安排的欧阳教授这个靠山。原来他是骗自己的。

    自己从前不了解情况,和梁时雨吵架,还为他说话,怪不得梁时雨那么生气。

    “多问一句,您对梁医生的了解多吗?她从前心脏的问题有发病过吗?”

    niko手机响了,是被请去会诊,也无法多说什么,只是告诉顾璇,梁时雨从前在人民医院也是飞扬跋扈的一号刺头,和孟河没太大差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覃教授是覃教授,梁博士是梁博士,即便是师生之间,行事风格也可以天差地别。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只是如实告知。”

    顾璇眼中热切的光熄灭了,没有了继续沟通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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