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傍晚的时候,陈东方接到马哥的电话,“小陈,那个老家伙有没有找你?”
“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们呢?”
“也给我们打过电话了,我和吴哥决定过去看一看......”
陈东方想了想,海叔也在找他,便想和马哥一块过去看看,他在电话里说道,“好的,那咱们直接过去。”
陈东方到了海叔酒店楼下,马哥和吴哥的车已经在那里了,看见陈东方,这两人才从车上下来。
马哥道,“也不知道老家伙找我们什么事。”
吴哥跟着说,“估计是处理剩下那批货的事......”
陈东方道,“他在电话里说,要我再跑一趟香江。”
马哥点了点头,对陈东方道,“那你好自为之。往下送货的事,我和吴哥会据理力争,由我们做主导。如果牵扯到你,你要帮着我们一些......”
陈东方答应了,三人这才上了楼,海叔依旧云淡风轻地坐着喝茶,他身边还站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这是阿福,”海叔对陈东方道,“是我手下的会计,使得一把好算盘,小吴和小马都认识......”
陈东方跟阿福打了个招呼,随后大家坐下。
陈东方听说过阿福这个人,他四十出头,身材瘦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常年伏案工作让他的背微微佝偻,但手指却异常灵活,敲击计算器时快如闪电。他总是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口袋里别着一支钢笔,随时准备记录任何一笔账目。嘴角常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每一笔数字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海叔没想到这三人竟然同时到了,见大家都坐下,拿起桌上抽了半支的雪茄,吸了一口,袅袅的烟气升起,笑眯眯地道,“小马,小吴,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跟我分了家,就不来海叔这里陪我了......”
马哥和吴哥被海叔说了一通,顿时觉得不好意思。他们以前没事时,天天在海叔这里泡着,这次和海叔分开后,就没好意思来。
“海叔,我们在外面跑,考察一下市场,想看看能做点什么......”
“对啊,空闲下来了,寻思您老人家也忙,就随便找个茶馆对付一下......”
海叔依旧笑眯眯地道,“好哇,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一定会大有出息的!”
“小马,小吴,你们俩既然不要做了,那咱们就及早把剩下的货送出去,账目早点清算......”
马哥和吴哥点了点头,海叔又提出让阿福陪着马哥和吴哥一起下去送货。
“这最后一批货,数量大,价值也高,让阿福陪着你们去收款......”
马哥听了,却不高兴起来,他和吴哥还有姜总,正打算利用这次机会,把最后的货款昧下来,海叔凭空推出一个阿福,应该是防着他们这一手了。
马哥道,“海叔,以往都是我和陈东方一起,现在加上吴哥还不够吗,怎么又要阿福跟着去,这明显是不相信我们嘛!”
吴哥也附和道,“海叔,您这是开始拿我们当外人了呀!您这么做,让我们很寒心......”
“对呀,海叔,”马哥又道,“我们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您对我们不放心,您还能对谁放心呢......”
海叔阴恻恻地冷笑道,“小马,小吴,咱们既然分开锅吃饭,亲叔侄就要明算账呀……老汉我投了血本进了这批货,万一出个差错,你打算再让我去收破烂么......”
马哥有些怒了,他站了起来,“海叔,您这样说,可就没意思了!难道我和吴哥,要贪图你的钱财不成!”
海叔呵呵笑道,“小马呀,你跟我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的不成熟......江湖规矩,合伙生意合伙做,当日账目隔日收,我麻烦你和小吴去送货收账,岂不显得拿你们当跑腿的看?”
说完他转了一下脸,看着陈东方道,“小陈,你说呢?”
陈东方先向着马哥使了个眼色,他知道马哥再争论下去毫无益处,而且会增长海叔的疑心。
“马哥,吴哥,就听海叔的吧,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险......”
马哥和吴哥垂头丧气地低下头。
“呵呵呵,小陈说的话对劲!”海叔呲着牙笑道,“小陈,这次还和你和他们一起,帮着把货送去,让阿福把货款带回来入账,然后咱们就分成......”
他又和颜悦色地对马哥和吴哥道,“小马,小吴,你们放心,我作为你们的叔叔辈,该给你们的,一分也少不了......”
马哥和吴哥垂头丧气地走了,海叔得意地看着他们的背影,等到他们消失不见,这才笑着自言自语地说,“小兔崽子,刚长大就想跟我斗......”
转身又给陈东方倒茶。
“小陈,这次往下送货,收款,你一定要替我长几个心眼子,把款子一分不少帮我拿回来,放心,我一定会重谢你的......”
上次陈东方受义气所使,主动答应海叔再帮他做半年,这让海叔误以为陈东方对他忠心耿耿,于是这次把监视马哥和吴哥收回货款的任务,交给陈东方,而且又画下一个大饼。他只提会重谢陈东方,就是不说怎么重谢。
陈东方装出感恩戴德的样子,“海叔,你这么信任我,我定尽力......”
“送完货你也不能休息,还得辛苦你和阿福再跑一趟香江,第二批要马上接回来......”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既然答应了海叔,就一定尽力做好......”
海叔脸上露出标志性的慈祥笑容,“小陈呀,还记得不,你刚来的时候,和竹叶青他们发生了冲突,还是我替你去说和的......”
陈东方不由得一阵鄙视,海叔当时是去劝说来着,但当时九头蛇仗着竹叶青的名气,根本不把海叔放在眼里,被逼无奈,最后陈东方和竹叶青的手下较量了一番,而且打出了威风。从那以后,竹叶青的手下见了陈东方就跑。
陈东方只得配合着演戏,“海叔,您的帮助,我没齿难忘......”
“好,好,咱们一起吃个便饭,我让厨师准备了六道菜,很有讲究的......”海叔乐呵呵地站起来,邀请陈东方一起去餐厅吃饭。
当地人的宴席讲究"意头"与"排场”,海叔在餐厅里专门装修了一个非常豪华的包间,他和陈东方坐在红木雕花屏风隔开的雅间,骨瓷餐具在鎏金吊灯下泛着柔光。有专门的服务员端上六道菜。
海叔不紧不慢地介绍道:
“这是头盘,锦绣烧味三拼......”
陈东方看着琥珀色的明炉烧鹅,加上如玛瑙纹一样的蜜汁叉烧,还有金红脆皮的乳猪有,服务员戴着白手套,将玫瑰露酒淋在烧鹅皮上,腾起一簇幽蓝火焰。
“这是主汤,花胶螺头炖老鸽......”
“这是主菜,蚝皇原只吉品鲍......”
陈东方两眼瞪得老大,最后把目光落在一道时蔬“玉树挂金钱”上,这是厨师用银镊子将三十根芦笋尖修成等长,每根缠着发菜穿过的瑶柱环,浸在十年老鸡熬的顶汤里做成的。
陈东方手中握着筷子不敢下手,心中不由得感叹,“这老东西太会吃了,我来了多少次,他也没请我请这个,感情都自己在享受。怪不得他要挣这么多钱,这一顿就要花不少呀......”
前后一共上了六道菜,上完最后一道“燕液雪蛤双辉”后,
海叔淡淡地道,"厨房备了三十年普洱,按老规矩加了九制陈皮和野菊米,吃完后来一杯,消消食。小陈,你这次和小马、小吴去收款,一定要盯紧他们俩,别搞出阴谋诡计来......"
此时窗外珠江货轮的汽笛声隐约传来,吊灯流苏在穿堂风里轻晃,海叔的脸一会儿阴,一会儿阳,陈东方看了几眼,觉得今天的海叔有些不一样。他努力睁大眼睛,定睛一看,突然发现对面坐着一只慈眉善目,花白胡须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