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腾反应还挺快，端起一旁水杯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随口应和道：“没啥大事儿！”

    “对，最后检查也没啥大事儿。”龙丹也回过神来，摸了摸额前的头发，“医院说，平时注意观察就行。”

    “没事儿就好哇！”龙国柱脸上没啥表情，就冒出这么一句。

    龙灿赶紧转移话题，说道：“爸，你不是喜欢吃饺子嘛，以后我们三姐弟每周回来给你包一次，咋样？”

    她这话意思挺明显的，就是告诉龙国柱，龙腾会一直在他身边，不会再走了。

    “是吗？”龙国柱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小灿啊，我记得你上次说要用两年时间对腾儿进行封闭式培训，帮他改改习惯，现在结束了？”

    “哦！”龙灿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龙腾，“那个……那个不是小弟身体不太好嘛，你看他这半年变化也挺大的，我打算还是让他留在省城公司帮我，这样也能经常回来看你。”

    “小弟，你说是不是？”她顺口问了一句龙腾。

    龙腾深吸一口气：“对，没错，这样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就放心了吧！”

    他这句话，让龙灿两姐妹瞬间紧张起来，生怕老爹听了不顺耳发飙。

    但这次她们没想到，龙国柱居然没生气，而是说道：“小鸟长大了，翅膀硬了迟早是要飞走的，去过自己的生活，你们现在既然已经长大，想飞就飞吧，总把你们拴在身边也不是个事儿！

    我这个当爹的本来不该相信命运，但有些事也不是我能掌控和改变的，所以我也只能把这一切归结到命运头上了。”

    听到这话，三姐弟都惊得合不拢嘴，尤其是龙腾，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父亲，他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话呢。

    龙国柱不管三姐弟的反应，眼神里满是温柔和蔼，活脱脱就是一个历经千帆的老人，缓缓说道：“想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部队里的一个小连长啦，时间过得真快呀，这一转眼，几十年都过去喽，一切好像还在昨天……”

    龙腾慢慢地靠在椅背上，听着父亲的讲述，这样的场景只在他小时候出现过，父亲会给他讲很多战斗故事，他仿佛一下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龙灿和龙丹也静静地听着，虽然不太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也都不再吭声。

    “有这么一个男孩，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今年应该四十五岁了，在部队里怎么着也得是个空军大校师级干部……”龙国柱的语气突然变得惆怅起来，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龙腾和龙灿、龙丹对视了一眼，都不知道父亲说的这个男孩是谁，满脸狐疑，但都没有打断父亲的话。

    龙国柱接着说道：“这个男孩十八岁就去当兵了，成了一名光荣的飞行员，在部队里那可是样样都拿第一，深得父母的喜爱，大家都觉得他以后在部队肯定能有大出息。”

    说到这儿，龙国柱停了下来，手有些颤抖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可在这男孩二十三岁那年，边境爆发了一场战争，他第一个报名去参加战斗，在一次执行侦察任务的时候，被敌人的火炮给击落了。”

    龙国柱身子往前倾了倾，又端起酒杯，可手颤抖得太厉害，酒都洒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龙腾内心十分震撼，一直在想这个男孩到底是谁？是父亲曾经的部下吗？

    龙灿和龙丹也是一脸疑惑，难道龙国柱说的是她们两人其中的一位亲生父亲？但从两人的记忆，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是飞行员，而是特战队员啊。

    龙国柱手颤抖得厉害，索性把酒杯放到桌子上，伸出嘴巴轻抿了一口，咂了咂嘴，感觉有一丝苦。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说道：“男孩被击落后，并没有牺牲，而是被敌人俘虏了过去。那时我还只是一个侦察营长，奉命前往敌营营救。

    于是我亲自带领一个连的战士摸进敌营，当找到男孩的时候，他已经被敌人折磨得体无完肤，手与脚被斩掉……”

    说到这里，这位铁骨铮铮的老将军，难以抑制住内心的激愤，一双拳头紧紧地攥在一起，全身都在颤抖，一双老眼闪烁着泪花。

    龙灿连忙上前轻轻地拍着他的胸口，龙丹也递上一杯温水，这个时候再多的安慰话都无济于事。

    龙腾的情绪也被龙国柱话里的情节所带动着，脸上现出了愤怒，问了一句：“那男孩最后救出来了吗？”

    龙国柱大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他……最后牺牲在了我的怀里，他最后的那个眼神让我……让我今生难忘，我也无法原谅自己。”

    “爸，这怎么能关你的事呢？你就不要自责了！”龙灿连连安慰道。

    龙丹也轻轻地劝说道：“是啊，爸，战争是无情而残酷的，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再说你也尽力了！”

    龙腾没有说话，唯有他最能懂得父亲的心情，就如他一样，大嘴为了救他牺牲在自己的怀里一样，如果没有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谁又能真正体会到个中的滋味。

    此时，只有他理解父亲，所以他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你们说的这些，我能不明白吗？何况男孩的父母也是一名军人，但抛开军人身份来说，他们是一对普通的父母，失去孩子的痛苦是无法抹除的，就算是再坚强的军人，那也是人心肉长的啊！”龙国柱有些悲伤的话再次响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龙国柱继续说道：“可喜的是过了两年的时间，男孩的父母再次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又有了一个男孩儿，这也算是老来得子吧。”

    明显感到龙国柱的语气带着喜悦，他说道：“孩子的出生也算是给悲伤的父母带来了一丝希望，把暂时的痛苦放下了！”

    龙国柱说到这里，脸上又现出一丝痛苦：“但世事难料啊，在孩子出生三年后，他的妈妈又在一次执行任务中……牺牲了！”

    听到这里龙灿和龙丹心里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一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都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龙腾。

    而此时的龙腾听到这话，心里也一阵难过，他不禁喃喃插了一句话：“不容易啊！男孩一家人都是英烈，让人敬佩！”

    龙国柱目光里出现一丝欣慰，继续说道：“可是刚出生没有多久的男孩儿妈妈，却在遗言中明确要求他的丈夫，绝对不能再让这个新生的男孩当兵，她不想再让儿子上战场，如果不答应，她将死不瞑目。”

    龙灿和龙丹听到这里，早已泪流满面，内心除了无比的感动，就是深深的自责与羞愧。

    龙国柱紧紧地盯着龙腾问道：“腾儿，你说作为失去一个孩子的妈妈留下的这份遗言，作为孩子的父亲，他应该怎么去选择？是答应还是不该答应？”

    龙腾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那还用说，孩子的父亲当然应该答应下来，他们一家为国家和人民付出了这么多，不能让他们再付出了，应该让他们这个唯一的孩子好好生活下去！”

    龙国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而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