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被叶倾城笑话生了一张女孩子的脸,难怪喜欢跟女人一样斤斤计较。茉莉花在他小时候也总是喜欢把他打扮成女孩子抗在肩上招摇过市,一大一小两个男扮女装走进男厕所掏出裤裆里的小兄弟比赛谁尿得高,愣是让边上原本已经吓得忙不迭提裤子的男人们苦笑不得。
渐渐视线模糊的楚越,此刻的脑子里渐渐地胡思乱想起来,那些从小到大的鸡毛蒜皮琐碎之事,此刻如同电影片段般在脑海中不断地闪过,想到了楚东流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会慢慢佝偻起来的脊背,想到了山顶别墅里从小就和自己拌嘴到离开的叶倾城,想到了影子护卫的飞叶化蝶,从来都只是一身黑衣的轩辕和一身白衣的白夜叉……
不知道为何,到头来,竟然没来由对那个被自己骂了十几年的楚东流生出了些愧疚,不说那副沉重的担子接不接的过来,还要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好在终究还有一个梵天,多少能够让他的心不会跟着自己的离去而死寂。
还有生死未卜的妈妈,原本这次完成了和楚东流成为一名真正特工的承诺后,就要到那不可一世的叶家走一趟,但终究是化为了无尽
的遗憾和不甘……
还有那和自己吵了这么多年的叶倾城,说好要等他回来的小警花孟盈,还有心心念念拉钩上吊的夏冰,甚至是那张在尼斯城递给冰霜长腿小美人的奶茶……
当然,还有他亲手谋划却还没有来得及落子的棋局……
最后,脑海中的画面突然定格,出现了一张莫名的笑脸,那样的微笑,那样的淡然,他似乎这辈子只从一个女孩子脸上看到过。
他这还不到二十年的一生中,看过的女孩子或者女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也许还真跟叶倾城说的那样,多情之人最无情,逢场作戏之后大多什么都不会放在心里,偶尔想起的时候也绝不是要死要活放不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唯独是那张淡淡的微笑,不管自己是在特工学院,还是这趟孤身入西方,都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想的心疼。
如果有人知道越梵集团的大少爷此刻是这样一番凄惨的场景,一定会冷笑几声然后在心里暗暗地骂几句活该,放着温香软玉的日子不过,跑到这异国他乡的大漠里发什么疯?
一个越梵集团积累的家业,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一辈子可劲的折腾也糟蹋不完,老老
实实地在华东做你的第一纨绔,躺在金山银山上多逍遥快活?
就算将来有一天你老子不在了,那又如何?你楚越现在不也是根本没有插手集团的大小事务,那越梵集团倒了没有?
还有那个什么狗屁曙光,就算整个天域都知道有昆仑派在从中作梗,连一手将曙光组建起来的龙瀛都摆不平其中的道道,你一个说韬光养晦还谈不上说浪子回头还差不多的纨绔,又能力挽狂澜不成?
去了特工学院,冲到了积分榜第一,可是当真就能与已经在东西方杀出了赫赫威名的叶生仙一争高低?不说曙光七王的恩恩怨怨,一个选择了隐世的蓬莱又拿什么和那个野心勃勃要当当世道门翘楚的昆仑去争?退一万步说,不比势力比实力,叶生仙已经冲进了东西方精神力高手榜前十,而那个榜单上的高手,无一例外都是玄杀境以上的佼佼者,你楚越难不成觉得自己以一敌三甚至还杀了一名玄杀境初期的高手,就当真以为是天下无敌了?
其实楚越很清楚,整个曙光,包括曙光身后的那些大人物,没有一个人看好他,即便是龙瀛,都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期待,而不是托付。
甚至
往前些年说回去,当年被带去都城明显去做人质的不是他而是幼小的梵天,一方面也许是楚东流的坚持,但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已经看出了自己稀泥巴糊不上墙的纨绔本性。
楚越双手颤抖,勉强抓住那额头上已经有些松动的布条,像是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重新系上。
去特工学院之前的那一晚,楚东流站在风中对自己说,儿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这条路上随时都有横死的可能,而且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人为你报仇。
当时一屁股靠在那颗罗汉松上的楚越无所谓地笑道,你这华东王当得也太没劲了吧,连给自己的儿子报仇都不敢,还不如把这顶帽子送给别人算了。
楚东流微微一笑,最后摇着头笑道,你也别激你老子,报仇那种事情,还是让给别人来干吧,在天域,还真没有人能够要我楚东流儿子的命,你老爸我啊,是担心哪一天你跑得太远,凡事又不知道深浅地一味拼命,这才故意说出来气你的。当年老爸和龙瀛那老家伙,打得那些洋鬼子哭爹喊娘,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听到曙光就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这种霸气的事情,总要自己做过才畅快不是
,所以你啊,可要给老子好好地,否则将来真见到了你妈,老子也没那张脸凑过去啊。
楚越缓缓睁开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在这濒死之境,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不在家的那些年楚东流每天都要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地坐几个小时,为何影子护卫有着超出曙光七王任何一个的实力却偏偏选择隐藏在黑暗中做楚东流的一名影子护卫,为何楼长青宁愿选择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而舍弃一身长生力……
说一千道一万,都逃不脱一个字!
楚越想到那张微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劲来,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但既然现在自己知道了,那在这死之前,没道理要将那些话憋在心里啊!
站起身后的楚越,朝着遥远的东方,突然间扯着嗓子喊道:“姬紫薇,老子要跟你双修!”
身后已经很近了的血眸青年嘴角忍不住扯了扯,第一次看到死到临头的人还有心思想那种事情。
一名女子从钾岩湖边缓缓走来,如同仙子临尘,看起来很慢,但却眨眼就到了那必死的家伙身前,那张不死烟火般的脸上,突然间绽放出一张久违了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