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英是听见外面的动静了,但是知道陈南星在等,天寒地冻的就没起来。
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看见赵淮安额头上那一大坨。
“这是怎么弄的?”
“还能怎么弄的,摔了呀!”陈南星正要往外走,不等赵淮安开口接了一句之后就开了门走了。
赵华英愣了一下:“回头来的时候摔的?”
赵淮安嗯了一声:“就擦破点皮,不碍事。”
“下回过年就别回去了,太冷了,晚上黑的又早。天热的时候回去把他看一下,给烧点钱就行。”
赵淮安没吭声,没法吭声。
这不是他该说的话,这个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大厅安排就行了。
赵华英进了灶房,看着案板上摆着的东西:“你二伯娘给的?”
“大伯家也给了,两家凑一起不少,有晒好的香椿芽,有辣酱,还有竹笋。还有腌好的萝卜干,晒的干菜和萝卜干。”
“陈学平那个钱给了没?”
“给了,头一年药材行情一直都挺好,他们家也是挣的钱的,给的爽快的很。”
“你大伯家要的那母猪,下没有?”
“说下了八个呢,还怪争气。”
“是挺争气的,要不是到城里来我还真舍不得。这年头喂母猪,难遇那么争气的。”
“我们的房子应该没啥损伤吧?”
反正这么长时间没回去,哪怕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就那几间破屋子,赵华英也惦记的很。
“目前还没有,就是长时间不住人,里面霉的味道重的很。一年又一年的,时间再长一些就不好说了。”
“没人住的房子是败的快的很。”
她之前还想过,要是在城里呆不住迟早得回去。
但是后来开了这么个缝纫店,每天多少都有钱赚着,她就觉得能在城里呆着肯定不能回去。
陈永平小学都还没毕业,上完小学上初中,上完初中还有高中,高中上完还有大学,大学上完还要娶媳妇儿。
就算上不出来,成家也是要钱的。
时时刻刻都得花钱。
在家里种点地,除了交公粮交提留款,啥都没有了。
就算是喂个猪,争气了一年到头多少还能攒一点,要是不争气就白忙活。
哪能比得上在城里挣钱容易。
但是那个房子也不能垮了,他们的户口都还在那里呢!
这个事情不是赵淮安该操心的事情。
先不说他们这会儿在城里有这么一座房子。
就算是早先没有的时候陈南星也说过,那房子是陈永平的,等陈永平大一点的他们要在边上找合适的地基重新修房。
之所以这会一家子凑一起就是因为陈永平太小。
等他大一点了,不管出息不出息,肯定是不可能搅在一起过的。
陈南星跟赵淮安还有燕欢,他们两大一小才算是一家子。
陈永平以后会有自己的家,至于赵华英,那是他的责任。
陈南星自己该承担的承担过了,剩下的那就是陈永平自己的事情了。
好不好的,那都是他们娘俩的命。
陈南星可没有那种没事找事给自己揽事情找负担的毛病。
连续几个太阳,山里的雪化了之后天气逐渐暖和起来。
尤其是到了中午太阳出来的时候,但凡山风不要那么猖狂,都给人一种已经入了暖春的感觉。
银杏坡那边路边上移栽的樱桃都冒头了,迎春花也开的张牙五爪的,在这个春寒料峭万物都还不曾苏醒的时候,迎春开的分外的张扬。
正月一过完,阳历就到了三月中下旬,正儿八经的已经暖和起来,棉袄都有些穿不住了,到了该脱的时候。
邮局送信的骑着自行车,带着两军绿色的口袋叮叮当当的按着铃铛在店铺门口停了下来。
“赵淮安,你的信。”
比起头两年的兵荒马乱,收购站今年是真的不算忙。
头一年深秋种植进去的天麻占了大部分地,空出来的要种什么早都有了安排。
不管是人员配备还是工具,环境条件,这会儿都比去年又整齐很多。
该管理的自然有人去管理。
该下乡去拉药材的也都有条不紊。
各个乡镇上都有收购点,也不需要像一开始到处去动员做思想工作,现在哪个村上都有那么一两家搞药材收购的。
在家里挣钱不好挣,这怎么着也算是个门路。
所以,陈南星今年这个春天是真的难得的悠闲。
太阳出来的时候,她就搬了个桌子到外面来,在太阳底下晒得暖融融的。
燕欢在她的凳子上坐的端端正正的,拿着一只铅笔在草纸订着的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写着123。
这一天一天过得快的很,一点大的小崽子也能拿铅笔了,还拿的有模有样的。
陈南星在边上看书,整个收购站内都静悄悄的。
赵淮安骑着车子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进来。车子都还没停住,他就从上面下来了。
娘俩齐齐抬眼看着他,真的少见他有这么不稳当的时候。
陈南星微微挑眉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怎么了。
赵淮安把车子扎在那里,连燕欢也顾不得抱了,从口袋里掏了个信封出来:“你看看,师父的信。周海江呢?我想问问他关于我师父的事。”
“他去银杏坡了,估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陈南星将信封里的信纸扯出来摊开。
是何鸿飞的字迹。
专门写给赵淮安的,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遗书。
“当你收到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但是请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我终于解脱了。或许我念着的人一直在等我,而我这就要去找她了。
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有脸去见她了。
真的非常谢谢你,谢谢你来跟我学手艺,让我这么些年终于感觉到了除孤独之外人生该有的其他色彩。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你说让我到苍溪来跟你在一起打拼,那一刻我心里特别的动容,我甚至想就这样算了吧,我终究也是有人牵挂的人了。
可人这一生,有些坎儿始终是过不去的,或许有一瞬间是想放下的,但终究是难以放下的。
燕欢脖子里的钥匙你应该看见了,那是我那个店的钥匙,走之前店里面新上了一批货,还有我的一些东西,全部都存放在里面。
那个铺子是我买下来的,就算是我给你,给小燕欢,留下的最后的临别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