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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17章 黄龙要吃妖,吃清妖!(求订,求票)
    铜瓦厢决口的闷雷碾向山东省境时,曾国荃正蜷在寿张县张秋镇闸官厅的虎皮交椅上打盹。案头那本曾国藩送的《资治通鉴》突然哗啦啦翻卷起来,书页间夹的湘军诸将通过他给曾国藩的“劝进书”雪片般飞散。他猛睁眼,望见厅外八里庙的鎏金宝顶正在一片风雨中扭曲——那不是扭曲,是地皮在打摆子!

    “地龙翻身!“幕僚刚喊出半句,就被腥风噎住了喉咙。闸口石狮子的铜铃铛发了疯似的乱撞,运河中的水位疯狂上涨。曾国荃大步走到了窗前,但见西方的天际腾起遮天蔽日的黄雾,雾里隐约传来无数生民的嚎哭呐喊——大清完了!

    “不是地动.“他转回身收起那本夹了不少“劝进书”的《资治通鉴》,又望了那个陪他喝了一晚上花酒,还自称学生的两榜进士出身的河道同知,大笑道:“是黄龙真的来了,黄河崩,大清亡啊!”

    “快撤闸!放千斤闸!“瘫坐在椅子里的河道同知王梦山猛地推开昨夜陪酒的一个清倌人,疯了一样大呼:“黄龙过境,快撤闸!放千斤闸!”

    守在门外的闸兵们却像中了定身咒,过了半晌才猛地反应过来。

    轰——!

    千斤闸的榆木闸板应声而落。曾国荃已经拽着王同知的辫子往马道奔去,一排运粮的漕船,就停泊运河河道上,每一艘船上都堆满了从山东各地强征来的麦子,身后传来了滚雷般的水声,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运河两边,挤满了瑟瑟发抖的百姓,都是听说“黄河将崩,大清要完,寿张要被水淹”的消息,涌到张秋镇避水的。

    曾国荃拉着王梦山大步走上一条特别巨大的漕船,立在高高的船舱顶部,手里拿着一只铜皮喇叭,大声用山东口音呼喊道:“俺是曾国荃,曾子之后,奉家兄曾制军之命来救民于水火,以后你们跟着我家,我曾家带你们乞活.”

    百姓们顿时扑倒一片,“曾大人仁德”的呼喊声,竟然盖过了洪水的轰鸣。

    开封府封仪厅的城墙内,此刻正跪着乌泱泱一片的百姓。“天父皇上帝保佑”的旗帜,就在封仪厅的北门城楼上迎着风雨高高飘扬,一个红巾黄衣,披着猩红斗篷,高大挺拔的女子,正是捻军领袖沃天侯张乐行之妻,东殿女营二总管杜金蝉。她此刻背对着百姓,目光凝视着封仪厅城外的一片汪洋。

    “二总管,黄龙退了没?”一个声音大喊道。

    “没有!”杜金蝉转过身,望着城墙下面被她的捻军弟兄们用“六月十九,黄龙过境”的预言煽动起来冲进封仪厅城内避水的百姓,大声呼喊道:“黄龙要吃妖,吃清妖!来人呐,把那几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清妖给姑奶奶我押上来,绑了石头,丢出城去喂黄龙!”

    几个五花大绑,还给堵了嘴的清廷官员马上就给几个太平军战士给拎了出来——他们都是仪封厅当地的官员,在捻军领着百姓扑城的时候被捉的,这会儿在一片“杀妖喂黄龙”的欢呼声中被拎上了城墙,早就面如土色,一个个跪倒在地,嘴巴已经给堵了,没法子求饶,只能呜呜乱叫。

    “绑了石头丢出去喂黄龙!”杜金蝉可不会心软,挥了挥手,就叫人在他们的脖子上套了捆了大石头的绳索,然后抬头扛脚丢了出去,在黄水里头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影。

    不过黄水依旧滔滔,可没一点要退的意思。

    杜金蝉将目光从城外收回,又转向了城墙下的百姓:“黄龙要走了,黄龙要去山东吃咸丰了!天下很快就是我太平天国的了!”

    “拜上帝,杀清妖!”城中的百姓们疯狂呼喊,城外轰隆隆的水声,一时仿佛真的低下去了一些。

    东昌府行宫的地龙烧得噼啪作响,咸丰赤脚踩在热砖上,十指深深掐进《皇舆全览图》。安德海捧着“乞活军”各旗各营递上来的奏折,喉咙里像塞了团棉絮:“万、万岁爷‘乞活八旗’已收拢灾民一十三万,仅仅三日“

    “不够!“咸丰突然暴起,舆图上的黄河故道被指甲生生剜出窟窿,“朕要百万雄师!“他癫狂的眼神扫过手按刀柄,挺身而立的曾佳.麟书,“麟书,叫你的人扮作长毛去劫杀灾民,记住.专杀读书人!“

    曾佳.麟书一愣,目光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这个好像已经给黄龙吃了魂的年青人。

    咸丰却只是自言自语地道:“读书人的骨头最软,最软,不杀一些,怎么知道长毛容不了他们,怎么肯死心塌地跟着大清,他们不跟,百姓怎么跟.”

    曾佳.麟书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悯,然后又全部化作了凶狠,抱了抱拳,说了声“喳”。

    东昌府城外新建起的一片替灾民遮风挡雨的窝棚外,几个粥棚冒出了诱人的香气,引来了人山人海。

    曾国藩掀开赈灾粥棚的草帘时,正撞见几个湘军往锅里撒观音土。蓬头垢面的灾民捧着陶碗,浑然不觉嘴角淌下的黄泥。“大帅.”一个湘军中的随军秀才统领跪地哽咽,“灾民太多了,上头拨下来的粮食不够吃”

    “加三成。“曾国藩抓起一把亲兵捧上来的稗子,在手心里碾碎,“传令各处乞活营,凡能诵《振儒教名法以御粤寇逆贼疏》者,每日多给二两粥。“他转身望向周遭向他跪拜的灾民,忽然从袖中抖出黄绫圣旨,高高举起:“皇上有旨!逆匪洪秀全、杨秀清掘了黄河!“

    “曾大人仁德,洪逆杨逆当死.”

    灾民们顿时发出一阵阵欢呼,只是这欢呼听着却更像是在嚎哭。

    曾国华用力捏了捏袖兜中的珐琅烟丝盒,快步走到曾国藩身边,低声道:“皇上好像疯了,他叫曾佳老儿派人去杀灾民中的儒生!”

    曾国藩冷哼一声:“杀就杀呗.入我名教的自有人保,不入我名教的要来做甚?”

    “窃闻盛世经纶,文德武功,相资为用.”

    隐约之中,似乎有人在高声诵读《振儒教名法以御粤寇逆贼疏》。

    人群炸开哭嚎时,孔繁灏的马车正轧过泥泞的官道,他的车上装满了印有《振儒教名法以御粤寇逆贼疏》的小册子,七十二个换上了麻布深衣,头上扎着发髻,腰上佩着长剑的孔家子弟,举着“名教大兴”的旗帜,一边前行,一边齐声背诵《振儒教名法以御粤寇逆贼疏》。

    这位衍圣公掀帘瞥了眼灾民遍野的场景,将珐琅烟丝盒重重磕在车辕上。一个青衣小冒的中年汉子马上凑了过来,衍圣公从宽大的深衣当中抽出一卷竹简交给那人,低声吩咐道:“送去给李少荃”他低声呢喃着:“吾乃圣人裔,少荃可是老子之后啊!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圆明园海晏堂的十二兽首同时喷水时,同德皇帝奕訢正用望远镜扫视西峰秀色。镜片里,八旗军的旌旗若隐若现,穿着八色棉甲的旗下大爷们正扛着洋枪在列队操练。

    “王爷,又有八千科尔沁骑兵到了清河。“新任的内务府总管大臣宝鋆捧着一份书信的手在抖,“但但僧格林沁要奴才先供四万石精料.“

    “给他!”同德帝一动不动,只是吐出两个字,“李鸿章到哪里了?可有奏折上来?”

    “禀皇上,李鸿章的北洋军前锋昨儿就到了通州,这是他刚刚差人送到园子里的折子,加了绝密的封条。”领班军机祁儁藻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先看看,这李大架子又想跟朕要什么好处!”同德帝的语气听着有点不悦。

    “遵旨。”祁儁藻应了一声,然后就是半晌无语。

    “怎么了?”

    同德帝的话音未落,祁儁藻就颤抖说:“皇,皇上.俄国人,俄国败了,被左宗棠给打败了!”

    原来李鸿章的奏折上报告了俄军在堪察加半岛上的惨败!这对“通俄”的同德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

    “怎么可能?”同德帝转过身,把望远镜丢给一旁的内务府总管大臣,然后伸手抢过祁儁藻手中李鸿章的奏本,展开后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同德帝突然抓起案上《清俄密约》,狠狠地往地下一砸:“饭桶,饭桶俄国人原来也是饭桶,还说要发八千俄兵助朕,现在倒好,叫左宗棠那个逆贼给铲了固若金汤的要塞。早知道左宗棠那么厉害.传旨,宣李鸿章、僧格林沁来园见驾!“

    暮色染红北京城时,懿贵妃一身寻常旗人女子的打扮,在个丫鬟的搀扶下,迈步进了正阳门外的裕泰大茶馆。茶馆的伙计王有利收好了珐琅烟丝盒,满脸堆笑着迎了上来,刚要开口,就听见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纳兰格格,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懿贵妃抬头一看,就见说话的竟然是肃顺肃老六,当下就微微一笑,迈步走了上前,笑盈盈问:“肃老六,你怎么回来了?这两年在外头,可是捞了不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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