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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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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期

    “要不要去岸上, 我看吉吉一個人在那邊有些無聊,你去陪她?”

    黎菁一雙眸子直愣愣盯着人,陸訓怎麽會注意不到。

    只是被她這樣注視着, 他身體裏仿佛充滿一股使不完的勁兒,下意識不舍得讓她移開視線,他只裝作什麽也不知道,手上捉魚更兇猛了, 等把他周邊這塊都掃蕩幹淨, 連黃鳝洞也沒剩下一個, 怕她曬着,他轉身問了她。

    “嗯?”

    黎菁回過神, 眼睛往吉吉那兒看了眼,吉吉确實無聊了, 她早離開了小板凳,蹲在地上手裏捏着根竹條玩螞蟻,偶爾看一眼魚塘裏的大家,張着她的小嘴巴打哈欠, 顯然無聊得待不住了。

    黎菁也有點在魚塘裏待不住了,太陽真的曬, 她穿着連體雨鞋, 整個悶在裏面, 感覺身上的衣裳褲子都汗濕了,黏糊糊的不舒服, 臉頰也被曬得發燙還有些火辣辣的疼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污泥太髒, 她皮膚又過于敏感, 她沾着污泥的手上也癢起來。

    先前看陸訓抓魚還沒感覺,這會兒回魂兒了, 她才感覺有些受不了,不過她沒說這個事情,只說:“吉吉看起來是有些無聊了,我上去陪她吧。”

    說完,她低頭看立刻眼手邊還空空的桶,什麽也沒抓到,不過也算體驗了一回,沒有很多遺憾。

    “嗯,去吧。”陸訓借着魚塘裏剩得不多的污水稍微洗了下手,過來扶了她上岸。

    穿着雨鞋在河泥裏并不好挪動,先前就是陸訓牽的她,她原地不動待了許久,腳陷污泥裏更深,更拔不動腳了,最後陸訓攔腰一抱把她抱上了岸。

    “嬸嬸,你不捉魚了嘛?”

    吉吉正待得無聊,見陸訓帶着黎菁上來,她驚喜得立即起身看向他們。

    “嗯,不捉了,嬸嬸不會捉魚,捉不到。”

    黎菁一邊由着陸訓把自己身上的雨鞋換下,換上自己的鞋,笑着回道吉吉。

    吉吉其實先前看到了,嬸嬸被魚尾巴甩了一臉泥,她還看到了嬸嬸她偷偷看着訓子叔不轉眼,不過她是乖孩子,有些話媽媽講過不能講的,她體貼的寬慰道嬸嬸:

    “沒關系的呀,吉吉也捉不到的,魚尾巴擺得太厲害了,根本捉不住。”

    這點黎菁深有體會,她贊同的點頭:“真的很會擺尾巴。”

    一大一小兩只,談話可愛聽得人忍俊。

    “我先下去,你們熱的話去木屋裏面,先前進哥弄了臺風扇在裏面。”看一眼熱曬的天,陸訓琢磨着早點弄好這邊帶人回去,他溫聲和黎菁道。

    “嗯,你去忙吧,我和吉吉在這兒。”黎菁立馬應。

    陸訓看她一眼,她臉頰被曬得有些發紅了,臉上也沾着泥,模樣倒是越發生動。

    左右掃一眼,他們一群人捕撈習慣了,都不在意身上髒不髒,沒有清水備在邊上,只能等回去給她洗了。

    “很快回去,再待一會兒。”身上髒,他也不好碰她,只黑眸溫潤鎖着她說一聲,長腿一跨下了魚塘。

    黎菁站着看了他一會兒,不用特地看顧黎菁了,他這次手腳放得更開,掏黃鳝洞掏得快,沒一會兒又周圍一片被他清掃過。

    揮舞的硬實臂膀汗珠流淌,陽光下泛着點點晶瑩,黎菁看着輕輕咬了咬下唇內肉。

    她頭一次發現男人幹這種辛苦活也這麽...吸引人,看得人血脈贲張。

    “嬸嬸,你會不會玩翻花繩啊?我們一起玩翻花繩吧?”

    吉吉身上背了個小布包,裏面小東西不少,她看嬸嬸看着魚塘裏發呆,以為她和自己一樣無聊了,她從小布袋裏掏啊掏,把吳淑給她弄的彩繩拿了出來。

    這是小時候就玩的東西,黎菁當然會了,只是長大了總覺得再玩這些幼稚,就沒再玩過了,不過陪小孩子嘛,玩玩也沒事。

    “翻花繩啊,我倒是會一點兒,吉吉想玩嗎?那我們一起玩一會兒。”

    黎菁慢慢收回視線笑着回道吉吉,看手上滿手的泥,她掏出手帕來擦了擦。

    污泥有些幹了,黏在手上不好擦,她擦得有些用力,擦完之後感覺手癢得更厲害了,也明顯紅了起來,看着有些過敏,不過還能忍,她就沒管,過去找了一個尼龍袋子墊地上坐下去,陪吉吉玩起來。

    黎菁玩翻花繩厲害,能弄出不少花樣,吉吉看得驚奇,玩得越來越投入。

    而吉吉反應快,在黎菁的提點下也勉勉強強能接下黎菁翻的花樣,一大一小玩得倒也融洽。

    “嬸嬸,你和訓子叔叔什麽時候結婚辦婚禮啊?”

    吉吉看着哪怕髒花了臉也依然那麽漂亮的嬸嬸,心裏越來越喜歡,她忍不住問道。

    “結婚?”

    黎菁手上一個錯,手裏的花繩翻散了,她趕緊補救回去,随即好笑道:“你這麽小就知道結婚啦?”

    “我當然知道啦!我六歲了,媽媽說我不小了,是大孩子了。”吉吉挺了挺小胸膛說。

    “訓子叔說過,等他結婚,吉吉要給他當小花童的,嬸嬸,你們快些結婚吧,我還沒當過花童呢。”

    “花童?”

    黎菁愣了下神,反應過來後,她有些臉熱,她都不知道陸訓都開始琢磨婚禮的事,連小孩子都講了,也不知道他怎麽說的。

    “吉吉,你訓子叔什麽時候和你講要你做花童的事啊?”輕咳一聲,黎菁試探着問道吉吉。

    “什麽時候嗎?”

    吉吉歪了歪頭,她掰着手指頭算了算:“是吉吉過兩個生日以前。”

    “兩年前?”

    “是呀,兩年前吉吉要做手術的時候,訓子叔叔說,只要吉吉能好起來,以後找到嬸嬸結婚就讓吉吉做花童。”

    還不等黎菁胡思亂想,吉吉就回了黎菁。

    “手術?”

    黎菁怔住,她看向吉吉:“吉吉你做過手術?”

    “嗯。”

    吉吉點了點頭,然後指了指自己胸口:“吉吉這裏面放了一個東西,媽媽說吉吉不能跑跳,不然東西會壞掉,吉吉就會又不舒服了......”

    “在講什麽?”

    吳淑上了岸,看黎菁蹲在地上陪吉吉玩得正好,她臉上露出笑意,問了聲,又喊道黎菁:

    “菁菁,我們回去吧,這裏太熱了,你回去洗把臉好好歇歇。”

    “就回去了嗎?已經好了?”

    黎菁回過神,下意識看了眼魚塘,陸訓他們似乎已經把剩下的魚全部捉完了,這會兒都在掏黃鳝洞。

    “還有一點兒,他們弄就可以了,我們早點回去,差不多該弄晚飯了。”吳淑扒拉了下褲管上厚重的污泥,回道。

    “哦,這樣啊,好,那我們回去吧。”

    黎菁擡手看了眼時間,已經兩點多塊三點了,她慢慢起身,又彎身去牽了吉吉。

    魚塘離武家不算遠,吳淑會開電動三輪,三個人坐電動三輪回的武家,沒一會兒功夫就到了。

    回到武家,吳淑先拿桶給黎菁打了熱水,拿了新毛巾讓她洗臉洗手,她則去了衛生間洗澡換衣裳。

    黎菁先前下魚塘的時候穿着連體雨鞋,身上倒沒怎麽弄髒,只汗涔涔的,感覺一身味兒,加上手還在癢,不是很舒服。

    不過這是在武家,黎菁也不好意思講要洗澡換衣裳的話,就湊合随便擦了擦。

    邊上吉吉給她遞香皂,還和她講頭發上哪裏有泥。

    真是個暖心小天使。

    黎菁對她越發喜歡,想到她說的她做過手術的事,對她又多了幾分憐疼,自己弄好後,她擰了毛巾給她也擦了擦小手和臉。

    “吉吉黏人,沒煩到你吧?”

    吳淑洗好澡換好衣裳出來,看吉吉依偎在黎菁面前,乖乖的仰着小臉等黎菁給擦臉,小嘴還在不停的講,一會兒講嬸嬸香,一會兒問吉吉也能不能這麽香,她是知道女兒黏人時候有多讓人頭疼,有些抱歉的看着黎菁道。

    “怎麽會煩,吉吉很乖啊。”黎菁回過頭笑着道。

    她真的挺喜歡吉吉,和天賜一般大,比天賜要瘦小許多,小小軟軟的一只,特別可愛。

    “乖什麽啊,平時不聽話的時候可氣人了。”

    吳淑笑說一聲,随即她看一眼小丫頭六歲還只有四歲多的個子,還有發黃細軟的頭發,她又抿唇笑了下:“不過她現在還能氣我也是好的。”

    這話聽着莫名有些傷感,黎菁看看吳淑,又看看吉吉,有些遲疑。

    吳淑注意到,喊吉吉:“吉吉,你去樓上把你前些天買的畫板拿下來玩吧,媽媽等下要燒晚飯了,讓嬸嬸陪你畫。”

    “嗯,好!”

    吉吉喜歡畫畫,聽到這話,她立即應聲,往樓上去了,想跑的,吳淑在後面喊了她,她又停下慢慢走了。

    “吉吉和你講她做手術的事了?”吳淑看着吉吉的背影,笑了下,說道。

    “她就是這樣子,碰見喜歡的人就想人家心疼她,總把自己做手術的事情拿出來說一下,我和老武說過她好些次了。”

    “不是這樣,嫂子。”

    黎菁趕忙給吉吉澄清:“吉吉是因為問到我和陸訓的婚禮,她講陸訓答應過她要是結婚要讓她當花童,才說起這個事情。”

    吳淑愣了下:“原來是這樣,倒是我誤會吉吉了。”

    “不過這個事情我也不知道,應該是他們私下約定好的。”

    “吉吉确實很喜歡陸兄弟,別看她人小小的,其實鬼精,她一直都知道,要是沒有陸兄弟,她都不存在在這個世上了。”

    “嫂子怎麽這麽說?”黎菁愣愣的看着吳淑。

    “陸兄弟應該沒和你說這個事情,他這個人做事不居功,你不問到,他估計不會主動提。”

    吳淑看黎菁疑惑,笑了下和她把事情說了。

    “當初吉吉檢查出來心髒有問題,當時我和老武都絕望了,這個病很花錢,老武那會兒轉業進的附近輪胎廠上班,一個月工資就一百來塊錢,那點錢都不夠帶吉吉去滬市治病的路費。”

    “我們家呢,那時候也是真的事情多,也窮,先前老武在部隊的時候,家裏婆婆查出來胃癌,家裏的錢都拿去給婆婆治病去了,勉強挨了幾年,送走了婆婆,吉吉又檢查出來病,那時候老武都去賣血了。”

    “但家裏有個人生病,就是有頭吞金獸一樣,賣血都不夠。”

    “實在沒辦法了,他找到陸兄弟,當時陸兄弟還在漁業公司,他把他積蓄都給老武了,我們才帶着吉吉上滬市那邊做了次詳細檢查,找到個醫生說吉吉這個病需要做手術。”

    “手術費不是一筆小錢,我們兜裏幹淨得第二天的飯前都得算計,哪裏拿得出來。”

    那段日子回憶起來都充滿苦澀,吳淑整個人透着沉,眼圈也紅透了。

    “我們那個時候,真的是臉都不要了,又找上陸兄弟,那麽一大筆錢,陸兄弟也沒轍,老武沒法子,又去賣血,被陸兄弟撞見,把他領了回來,說再抽下去人該沒了......”

    “老武就和他講,只要能救吉吉,沒了就沒了,一身血放幹了都行,陸兄弟就講,‘你既然命都敢不要,那你要不要賭一回,我這邊準備辭工下海,咱們一起幹,半年,半年我想法子給吉吉弄到醫藥費。’”

    黎菁聽黎萬山提過,陸訓辭工下海是想拉一把他那些戰友,卻不知道這裏還有這麽一樁事。

    “然後他們就一塊兒幹了?”

    “是,剛開始老武并不敢冒險,他工資雖然不高,但當時我和老爸都沒有工作,全家就指着他那份工資,陸兄弟就講,他會給他保底工資,他才放手博了一下。”

    “所以我們全家都感激陸兄弟,我公公一直講,陸兄弟對我們家有再造之恩,真的是這樣,沒有陸兄弟,老武一直去賣血,早晚沒命,吉吉也會沒了,那我活着還有個什麽勁。”

    “嫂子……”

    黎菁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她本身很容易和人共情,吳淑說得那些,她更聽得揪心。

    “瞧我,說的一些掃興話,菁菁別見怪,我這人就是這樣,說起舊事來沒完沒了。”吳淑收拾好心情回神,和黎菁歉然道。

    “沒有,不會。”

    黎菁趕忙回,頓了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還要謝謝嫂子,嫂子也知道我們是相看認識的,其實總共認識得也不久,我對他都還不太了解的,也不知道他這些事。”

    吳淑聽得一愣,随即忍不住笑道:“這樣啊,我對陸兄弟知道的也不多,不過他做人肯定沒得說的,講義氣,有責任心,也很厲害。”

    “你看我們仙水村,現在有馬路,還有幾戶人家和我們家一樣蓋起樓房了啊,其實前幾年仙水村很窮的。”

    “那會兒我們也養大黃魚,但都小打小鬧,賺不了幾個錢,是陸兄弟前年拿着錢投進來,幫村裏組織着大家修了路,把養殖場辦起來,村裏人有活幹了,生活才好起來。”

    黎菁進村的時候,确實看到好些兩層樓房,倒沒想到和陸訓還有關系,能帶動起村子一起發財,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腦子裏閃過他先前在魚塘抓魚的身影,她心裏莫名一瞬悸跳,不自禁把心裏話吐了出來:

    “那他還真的蠻厲害的。”

    “可不是,村裏的人都很敬重他。”

    吳淑又說了幾樁陸訓幫村子裏解決溝渠通水問題,還有別的村子眼紅養殖場想做手腳,他出面擺平的事情,看時間不早,再不準備晚飯該來不及,她才急急忙挽了袖子進廚房忙了。

    黎菁想進去幫忙,她雖然廚藝不算多好,摘菜切菜這些活她還是會幹,吳淑沒讓,說廚房熱,讓她陪吉吉。

    黎菁拗不過,吉吉又拿了畫板下來在邊上巴巴等着,她沒再堅持,領着吉吉去了涼棚下。

    武家的房子是去年新造好的,兩層半小洋樓,吳淑會收整,外面院子弄得很漂亮,幾處牆種着遮陽的爬藤,可能為了方便孩子玩,院子裏特地搭了個遮陽棚,挂了竹簾,還放了把落地扇,中間搭了個木制臺子,上面鋪一張竹席,一張小方桌,邊上擺兩把藤椅。

    周圍樹蔭爬藤遮着,這會兒正下午也不是很熱,偶爾吹一陣自然風,比屋裏還要涼快些。

    黎菁挺喜歡這個地方,坐在藤椅上看吉吉畫畫,她惬意的有點昏昏欲睡。

    吉吉這丫頭也是,中午沒午睡,她畫着畫着,直接趴桌子上睡着了。

    黎菁看邊上有小毯子,拿過來給她搭了下,再坐回躺椅上抓着還在發癢的手守着她睡,可能是看小丫頭睡得香感染的,而她上午逛街抓人販子,下午又去外面曬了一場,也有些累了,她眼皮子漸漸的有些沉,出神出着出着不知不覺竟也睡了過去。

    陸訓忙完魚塘那邊回來,就透過竹簾縫隙看見涼棚裏一大一小瞌睡的身影,順子跟在他後面進院,剛出聲一個:“吉......”

    陸訓迅速扭身:“小聲點!”

    語氣微沉的一聲,眼神也略帶氣勢,一副你要敢再出聲我給你把嘴削了的神色。

    順子挺虎他兇的時候,他趕緊給閉了嘴,順着他視線看了眼涼棚,恍然:“這是睡着了啊?”

    陸訓不動聲色移動身形擋住了順子視線,看一眼他渾身泥髒臭的樣子。

    “這邊衛生間我要先用,你去養殖場那邊洗一下吧,晚上可以順帶載你回去。”

    “......合着我不去養殖場那邊,你今天就不打算捎帶我回去了呗。”

    順子心裏腹诽一聲,到底不敢惹認真發了話的人,老老實實往養殖場那邊去了。

    把鬧吵的人攆走了,陸訓低頭看一眼自己也沾滿泥土的身上,沒有直接進涼棚,去車上拿了他換洗的衣裳,進了武家的公共浴室,簡單沖了個涼水澡和頭出來,擡手聞了下身上,那股污泥魚腥味沒有了,他才拿着他先前去林子裏給她摘的刺莓擡腳進了涼棚。

    藤椅上黎菁手扶在扶手上,頭微微側着,外面光線有一束正搭在她玉白細致的臉上,睡熟中的人柔媚裏透着三分嬌憨,可能因為熟睡和天熱缺水嫣紅的唇微微發幹,唇角位置有一點皮微翹起,她似乎也覺得渴,舌尖吐出來舔了下唇瓣。

    櫻粉的小舌尖,他頭一晚才嘗過滋味。

    陸訓喉嚨一緊,他微側了下頭,按理他這個時候該退出去或者把人喊醒更合适,但他腳步只頓了一下,便輕拉過邊上另一把藤椅慢坐了下去。

    黎菁只是打瞌睡,睡得不算沉,處于半夢半醒間,陸訓動作輕,幾乎聽不見什麽動靜,但身邊突然坐下一個人,高大的身形和他看着人的專注視線帶來的無形壓力,黎菁多少還是感覺到了,她微側了側頭,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微一轉視線,就看到陸訓。

    剛醒來腦袋還不太清醒,眼睛也有點花,遲鈍兩秒看清人,她驚得身子下意識往椅子裏縮了縮,想起什麽又趕緊擡手擦了下嘴角,沒在嘴邊摸到濕,她才輕松口氣。

    “你回來啦?”

    陸訓也沒想到他剛坐下,人就醒了,“吵醒你了?”

    “沒有,我本來也沒睡着。”黎菁忙回道,她有些尴尬不自在,在別人家做客打瞌睡是件很失禮的事情。

    “魚塘那邊都弄好了?”黎菁坐直一些,看一眼還睡得酣甜的吉吉,稍稍壓低聲音問到他。

    “嗯,好了。”

    陸訓看她左右四顧就是不看他,知道她是不自在了,他回一聲,把手裏荷葉包裹的刺莓遞了過去:“刺萢,吃得來嗎?”

    “刺萢,這邊有刺萢?”

    黎菁在城裏長大,很少到周邊村鎮山裏玩,野生生長的刺莓她只吃過兩回,還是去年黎志軍從街上買回去的,口感酸酸甜甜的,她很喜歡,可惜量不多,她沒吃一會兒就沒了,後來她自己去街上找,水果店老板說已經下市沒得賣了,一直到到今年她都還沒吃過。

    她下意識接過荷葉打開,野生的刺莓,一顆顆汁水飽滿,回來前還拿附近的山泉水沖洗過,看着就誘人,她不禁撿了一顆放嘴裏。

    果然是熟悉的味道,這個比二哥買回來的還要大一些,甜一些。

    “這萢哪裏摘的?好甜,比二哥去年在外面買回來的要好吃。”

    “魚塘那片竹林後面摘的。”

    陸訓看她喜歡,有些後悔沒有多摘些回來。

    他也是看見養殖場一個跑來瞧熱鬧的工人小女兒,手裏拿着把刺莓正吃的歡,想起中午武進把家裏的蘋果香蕉拿出來,她沒動過,應該是不喜歡那兩樣水果,才想着摘點回來給她嘗嘗鮮。

    “你要喜歡,我再去給你摘點帶回去吃。”

    “特地去摘就不用了,太麻煩了,這裏就夠吃了。”黎菁說一句,又捏了顆刺莓放嘴裏。

    “麻煩什麽?也不是多遠的地方,等着,很快回來。”

    陸訓說着就要起身,卻在這時忽然注意到她舉着吃刺莓的手發紅得有些不正常,他眼眸霎時一凝:

    “手怎麽了?”

    “嗯?”

    黎菁順着他視線看向她手,上面出現一大片紅,她抓過的地方隐隐有疙瘩塊腫出來,看着有點像大嫂荨麻疹犯的樣子,不過那股癢意已經過了,應該沒什麽大事,晚點回去吃兩片大嫂抗過敏的藥就行,家裏有個得荨麻疹的大嫂,她在這方面還是比較有經驗,并不是很擔心。

    “沒事,就先前有些癢,我抓了下就這樣了,很快就能好。”黎菁不想講自己就因為沾了下污泥就這樣了,太嬌氣,她把手擱回身側,笑了下回道他。

    陸訓卻一把撈過了她手,指腹在上面摩挲兩下,毫不遲疑下判斷吐出結果:“過敏了。”

    “你什麽時候癢的?怎麽沒說這個事?”

    陸訓臉色隐隐發沉,黎菁還是第一次見他在她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她不好再遮掩:

    “就先前捉魚的時候,可能是有點過敏,但是沒關系,我大嫂不是荨麻疹嘛,這種我有經驗......”

    最後的話黎菁沒講出來,陸訓在這時候擡眸看了她一眼。

    “等我一下。”

    他緊抿一下唇,說一聲,起身就出去了。

    黎菁看着他出院門的背影心裏有些打鼓,她低頭重新看了眼手,是有些吓人,但她皮膚就是這樣,稍微一抓就紅得厲害,她該先給他說這個。

    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懷裏捧着的刺莓都沒顧得吃,十分鐘不到的時間,陸訓就回來了,手裏拎着個塑料袋,看着像是藥。

    他應該是走得很急,黎菁看他進涼棚的時候胸口起伏還有些厲害。

    “這個是抗過敏的藥,先吃一片下去,吃了我給你抹藥,要是還不好我們就去醫院。”

    陸訓進來涼棚,也沒管會不會吵到邊上還在睡的吉吉,他把藥從塑料袋裏拿出來遞給黎菁,又扭身去給她找了水來。

    黎菁看他一眼,乖乖接過藥吞了,再接過他手裏的水喝了兩口。

    剛水杯離口,他拿出一顆大白兔奶糖,剝開糖紙遞到了她嘴邊。

    黎菁愣了下,下意識擡頭看他:“哪裏來的糖。”

    “哄小孩兒得來的。”

    陸訓把糖喂進她嘴裏,坐回藤椅随口回一句,又拉過她手,從塑料袋裏拿出藥膏給她塗藥。

    “哄小孩兒來的?”黎菁含着糖,有點傻傻的看着他。

    她這個樣子,他有再大的氣好像都生不起來,本身也不是她問題,是他疏忽了,魚塘裏那些泥都用特別手段肥過,還混了一堆爛樹皮進去,她皮膚嫩,自然容易過敏。

    他臉色緩了緩:“花一塊錢和衛生所醫生的女兒買的,吉吉換牙不能多吃糖,上午吉吉給你的那些是她最後的存糧,只能這個給你去苦味兒。”

    他這麽說,黎菁就懂了,他擔心她不喜歡吃藥,會怕苦,才特地買了顆糖回來。

    這麽短的功夫,他居然能想到這些,先前出門他好像還在生氣。

    她忍不住去看他,他正低頭給她手上塗藥膏,手上仔細,神色認真,好像在做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但其實只是一個小小的過敏,這手一定程度上還是她自己抓出來的。

    可他就是放在心上了。

    “陸訓。”黎菁忽然喊了他。

    “你先前說,早點結婚?你想幾月啊?”

    陸訓正擠藥膏,猝不及防她突然開口問這事,手裏一個用力,藥膏管一癟,半管藥膏噴滿他一手,他卻沒管,擡頭看向她。

    兩個人坐得近,膝蓋彼此挨碰在一起,她一只手擱在腿上還抱着荷葉裏的刺莓,另一只手被他拉着放在他膝上,他目光看過來,她頓時躲都沒法躲,黎菁也難得沒躲,她眼睛看着他如墨深的黑眸,舔了舔嘴唇繼續道:

    “我覺得,要是能夠住在家屬院附近,随時回家,你又确定能夠對我一輩子好,不管我花錢的事,也不着急我生孩子的話,早點結婚也不是不可以......”

    “你想好了?”陸訓沒讓黎菁把話說完,他怕她說完就反悔了,而他知道,一旦她說完,他就容不得她反悔了。

    “菁菁,你确定你想好了?不反悔?”他又問了她一遍。

    他一手捏着她手和藥膏,另一只手沾着滿手的藥膏,他沒動,只眼眸緊盯着她。

    已經是下午五點來鐘,太陽落到樹梢枝杈挂着,院子裏一片安靜,只偶爾傳來廚房裏吳淑切菜時刀口剁在菜板的聲音。

    兩人視線相對,各自倒影在對方的眼裏,黎菁胸腔裏心跳起伏加快,一股緊張的窒悶快上到喉嚨。

    片刻,她輕輕點了點頭:“只要你能做到你說過的話。”

    她今天一天都在聽別人講他,順子那裏,吉吉那裏,吳淑那裏。

    東拼西湊,她慢慢湊出一個完整的他。

    一個兇狠的,勇智的,霸道的,重情義的,卻也不好惹的他。

    是以前的她絕對不會招惹的對象,她以前更憧憬溫潤如玉那一類型。

    但過日子的話,她覺得,還是他這種更适合她。

    媽媽講過,一個人要确定自己想要什麽很重要,她想,她現在确定了。

    确定了,當然要抓住他。

    “我脾氣其實算不上好,我會發小脾氣,使小性子,也确實很愛花錢,沒有限制的那種,我爸試着管過我,但是管不住的,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買東西......”

    “嗯,沒關系,不需要控制,想買就買。”陸訓知道她想講什麽,他應一聲。

    “只要我有,你都可以花,我也會盡可能的多掙,足夠你花。”

    他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他知道她愛買,甚至想過以後她可能會花得更多,但其實他對錢和物欲看得并不重,就算她把掙來的錢都花光了,也沒關系。

    他對自己賺錢的能力還算有信心,繼續掙就是了。

    錢是賺出來的,不是存出來的。

    至于小脾氣小性子,他覺得也很好,他該幸運,她的小脾氣小性子只沖他使。

    陸訓手掌微動,随手把藥膏扔地上的塑料口袋上,把她的手握進手心,黑眸火燙看着她,“菁菁,我會對你好,一輩子。”

    “哦。”

    黎菁喉嚨輕輕動了下,到底有些扛不住他灼燒的視線,她微垂下眼,看着兩人交握在一塊兒的手:“那你想什麽時候啊?”

    “十月,你說好嗎?”陸訓不假思索一聲。

    這是他昨晚就想好的日子。

    這個月認識下個月就結婚黎家肯定不會幹。

    九月也太近,更何況九月臨近國慶,她三哥那邊肯定回不來。

    黎菁幾次吃飯和在車上都提過她三哥,很在意對方。

    今天從季遠洋那裏,還有她說的往事看,對方也把黎菁這唯一的妹妹看得重。

    黎菁結婚,他不可能不回來,所以九月不可行。

    只剩下十月,最近的日子。

    國慶之後,部隊那邊也好休假。

    “十月!?”

    繞是黎菁做好準備,也沒想到他打算十月這個時間,她微微睜眼看向他:

    “還有不到三個月了。”

    陸訓不意外她這個反應,這個時間确實還是有些早。

    但比十月更遠的日子,後面那幾個月太冷了,他先前就沒考慮,現在知道她不能感冒,耳朵容易中耳炎,會難受,他更不會考慮。

    他不知道她耳朵現在具體是個什麽情況,但他不能冒險。

    不能冬天,再時間往後就是年後,那對他,又實在太過漫長。

    他看着她,溫聲道:“是,你不是講過,你三哥對你很好嗎?你結婚,他肯定得回來,十月後,你三哥那邊假期會好安排一些。”

    “再往後,快過年,天又冷了,現在滬市那邊辦婚禮都流行穿婚紗,那個冬天太冷穿不出來,十月國慶後不冷不熱的日子,穿那個會很漂亮。”

    “我在滬市認識一個人,他在港城那邊認識一些時尚圈的人,到時候讓他幫忙找找人,給你專門設計一套婚紗。”

    “你要是更喜歡新娘服的話,他滬市也認識專門做這塊兒的老師傅,到時候也給你準備一套,你覺得怎麽樣?”

    “菁菁,你不用擔心時間趕婚禮會簡陋的問題,我會安排好,盡我最大可能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怎麽就扯到婚禮了!”

    黎菁都有些急了,臉也燒燙得厲害,她真沒想到他這麽急,她以為至少是元旦或者什麽日子呢。

    都有點後悔先前答應的太快了。

    三個月,不知道她回去和家裏講,會不會被罵死。

    但是想到他說的穿婚紗的問題。

    她在滬市讀過書,現在和那邊的同學一兩個還有聯系,她當然知道那邊婚禮慢慢開始流行穿婚紗了。

    她還收到過一個同學寄來的婚紗照片。

    真的很漂亮,是她拒絕不了的漂亮衣服。

    不過那個确實不适合天冷穿,會凍死。

    她又最怕冷了。

    “我先找機會和家裏提一提的,不行的話,還是要按家裏講的來。”

    陸訓主要想知道她想法,願不願意,不是想讓她回去說服家裏,那實在太為難她。

    他擡手去輕碰了下她臉頰,勾過她耳邊的發絲,笑道:“你沒有意見,願意就好,剩下的事情,我這邊會找黎叔和嬸子商量,十月不行的話,十一月初,寧城天氣應該也還不算很冷。”

    想了想,他又說:“下周我會托人找找家屬院周邊的房子,盡快把咱們的家給落實下來。”

    咱們的家。

    黎菁耳根發熱,她含糊一聲:“也沒那麽着急,慢慢找吧。”

    “我急。”

    陸訓凝着她染上粉霞的臉低笑一聲,靜默一瞬,又說:“菁菁,我很高興。”

    他嗓音一霎低下來,暗啞磁性,聽得人耳朵發癢。

    黎菁依然沒擡頭,耳朵尖的紅漫到了脖子,她咬了下唇:“高興什麽?”

    陸訓沒回了,他往院子裏掃一眼,吳淑在廚房忙着就沒出來過,隐隐已經聞到炒菜香,應該正忙着。

    武進和武老爹還在養殖場那邊忙,順子過去肯定會被抓着幫忙幹活,整個院子,半遮半掩的涼棚下,只他們兩還有一個睡着的吉吉。

    他眼裏眸光微暗一瞬,身形前傾,慢慢貼靠近她一側耳邊。

    微燙的呼吸掃在耳朵邊脖頸間,鼻息間浮着他剛洗過頭和澡的清冽氣,黎菁心頭一慌,她偏了下頭:“吉吉在。”

    昨晚才孟浪過她一回,陸訓哪裏會沒有顧及,他只是想貼近她一些和她說一句她聽了會更羞,臉會更紅的話。

    但她慌羞的樣子,實在惹人,讓人不自禁想逗逗她,看她更多反應。

    “她睡着了。”他低笑着,故意回了這麽一句。

    吉吉聽到聲音從睡夢中擡起頭,睜開眼,看黎菁和陸訓挨坐在一塊兒,訓子叔的頭湊在了嬸嬸耳朵前,她懵懵的,揉搓着眼睛下意識問道:

    “嬸嬸,訓子叔,你們在幹什麽呢?”

    “......”

    “沒怎麽,吉吉,你醒啦?”

    黎菁受驚似的從陸訓手裏抽回手起身去看吉吉。

    “嗯,醒啦。”

    吉吉應一聲,又揉了揉眼睛,想起什麽,她又和黎菁說:“嬸嬸,我剛才做夢了。”

    “做夢了?夢到什麽了?”黎菁下意識問她。

    “夢到一條大蛇和一個仙女兒……”吉吉很喜歡黎菁,很快忘了先前醒來看到的一幕,和黎菁聊起來。

    陸訓坐在藤椅上,看一眼自己滿手的藥膏,再看看小桌邊聊得正好,不打算再理他的人兒,默默起了身出去洗手。

    沒多久,順子武進武老爹忙完養殖場那邊都回來了。

    順子一進院,看黎菁吉吉都醒了,先前憋了一通的嘴再關不住了,叭叭叭一個勁兒的講。

    一個中午聊下來,黎菁對順子有一定了解了,也能接上他的話,加上陸訓自從她答應早點結婚,視線就沒離開過她,直勾勾明晃晃的半點不遮掩,她不自在的很,她巴不得有人和她講話,所以晚上一直到吃晚飯,她和順子都一直聊着。

    陸訓在一旁盯着,漸漸的看沒有眼力見的順子不耐煩。

    吃過早晚飯,已經六點來鐘,黎菁昨晚回去那麽晚,今天再晚回去就不合适了。

    順子又沒開車過來,還得搭陸訓車。

    三個人,自然先送黎菁回家,六點四十分,車子開到家屬院,黎菁和順子道過別下了車。

    陸訓下車拿了上午黎菁買的那些東西,準備送她進去,轉頭就見黎何洋站在家屬院鐵大門口朝他們揮了手:“小姑。”

    “你怎麽在這兒?”黎菁詫異的看向黎何洋。

    黎何洋幾步跑過來,看着陸訓喊了一聲陸哥,回道黎菁:“快吃晚飯了,奶讓我出來看看你。”

    “我不是打電話和你奶說了吃過晚飯回來嗎?”黎菁納悶一聲。

    黎何洋今天去六百收廢品,之後又跑西街那邊去轉了一圈,中午直接沒回來,他不知道黎菁打電話的事情,他攤了攤手:

    “是嗎?那我不知道了,她這麽說的,還說這個天蚊子多,讓我給你擋着點。”

    陸訓聞言,神色微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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