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寅时中,快要天亮了。
沈清婼见陆瑾瑜还没有走的意思,想要从榻上起来赶人,行动间难免又扯到了伤口。
陆瑾瑜赶忙去按住她:“你逞什么能?赶紧好好躺着——”
他的掌落在她的肩膀头上,沈清婼浑身一僵:“松手!”
陆瑾瑜察觉到了她的抵触,没好气的低声道:“你再乱动,你那双脚就别想要了!”
他松开了她,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沈清婼只觉得她一张脸都丢尽了!
她红着眼眶看向陆瑾瑜,阴阳怪气的:“和二公子何干?”
不是他在她犯病前闯入,她哪可能会受那么大的刺激,哪可能丢那么大的脸?
想到陆瑾瑜昨晚目睹了她病发的全过程,沈清婼便觉得难堪至极。
她费心掩藏了五年的秘密就这般狼狈不堪的暴露在了人前,而偏偏还是这人面前!
想到这人那张嘴——沈清婼只觉得未来黯淡。
陆瑾瑜给她上了药,还担惊受怕的守了她那么久,虽然后来他撑不住睡着了,但他也终究帮了她呀!
听听她这是什么口气?
陆瑾瑜蓦的黑脸,冷声道:“本公子多管闲事的,成了吧?”
他的公子哥脾性上来,气的转身阔步就走!
“我就不该多管闲事!就该任由你这女人自生自灭的!”就是她血尽而死那也是她的事情——
可到底,他没那么心狠。
陆瑾瑜走两步,便消气了,停下了脚步,心中暗道:“我和她一个病人计较什么?”
此时身后也传来沈清婼声如蚊蝇般的道谢声:“谢谢。”她一把扯过被子,蒙在脸上,躺了下去。
她以后在他面前算是彻底没脸了!
登徒子登门入室欺负人,她还要向他道谢!有没有天理了?可不道这声谢,她又怕陆瑾瑜憋着一股气,以后再折腾出更离谱的事儿来!
陆瑾瑜:“……”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彻底不和她计较了,她那张只会气他的嘴都会道谢了——”陆瑾瑜又说服了自己,转头又看向了沈清婼。
见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像个鸵鸟似的,他哑然失笑。
他阔步又走到她床边,伸手去扯她身上的被子。
沈清婼把被子拉拽的紧紧的。
陆瑾瑜:“……沈清婼你出来,和我说说你这到底是什么病?”
沉默,长久的沉默。
陆瑾瑜只能使绝招:“你不说我可就一直杵这儿了。现在已经是寅时,待会儿——”
“噬情蛊。”沈清婼闷闷的在被子底下快速回道。
“没骗我?”这东西一听就是南浔那边的蛊虫吧?她一个京都的大小姐,怎么会中蛊发病的?
陆瑾瑜直觉不对劲儿。
沈清婼红着一张脸蓦的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没好气的道:“我骗你做什么?骗了你好让你继续留下来,继续居高临下的审问我吗?陆瑾瑜我都已经很艰难了,我拜托你,你赶紧走吧,行吗?”
这人怎么就这么难赶走呢?
昨晚上没赶走,这会儿天都快亮了,他还唧唧歪歪,磨磨蹭蹭的留在这儿——他是想让五年前的事情再重演一遍吗?
她再被退婚无所谓,可她怕看到陆怀瑾眼底的失望——这个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在她在泥潭中挣扎跌撞的时候,给她一束光,朝她伸出一双手的男人!她也得为他这个现任未婚夫的名声考虑的!
见她发恼,陆瑾瑜倒没像以往那般说话刺她,只是轻声道:“我这就走了。”
他走到柜子旁,一脚把染血的衣服勾出来,又胡乱卷起攥在手里:“卯时初我会再过来闹一场。你就呆房里几天,别出去了——”说完,他也不等沈清婼回应,疾步开门走出,转眼跳出院墙,消失了踪影。
沈清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那句话的意思。
她现如今是因着要照料祖母才留在沈家的,理当一早就过去照顾祖母。只是她伤着——难免会被人瞧出来,然后刨根问底。
陆瑾瑜这是在避免她被人瞧见,节外生枝呢。
他还挺细心。
沈清婼的心温暖了一瞬,但转眼她又想:他那种日日留恋秦楼楚馆的人,会设身处地的为女子着想怎么了?还不都是实践练出来的经验?
再说了,他到时候来闹,没脸的不还是她?
沈清婼心底那点暖流转瞬消失,重新闭上了眼睛。
陆瑾瑜本来是想把手里攥着的衣服随手扔了的,可扔的时候借着晨曦微光,正好看清那是两件里衣,而里衣的袖口处还绣着一个小小的婼字和一朵粉色玉兰花。
陆瑾瑜:“……”真是要疯了!
这有心人一查就知道是沈清婼的!
肯定是不能再乱扔了。
但他也不能这么大摇大摆的拿着两件血色里衣回去吧?
陆瑾瑜低头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衣衫。
外袍凌乱,还沾了不少血。
他索性把外袍脱了,把两件里衣兜进去,团成了一个包袱模样,拎着直奔楚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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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的楚楼,出楼的客人有很多。陆瑾瑜也不敢走正门,悄无声息的直接跳墙进了他惯常待着的房间。
楚寰刚过来熏过香,正准备离开。听到有人破窗而入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回头,便看到陆瑾瑜只着一身里衣进来,而他手中还攥着外袍团成的包袱。
楚寰:“……二爷这是开始拓展外务了?”
大早晨的,一身里衣从外边跳窗而入,这爷是真不想要半点名声了!
虽然他那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但他还从没这般衣衫不整的进楼——
陆瑾瑜没理会她的话,只是把手中包裹扔给了她:“里面的衣服洗干净了放你房间晾干。莫要假手她人,莫要让其他人再瞧见。”
“是。”楚寰转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那爷您先歇会儿。我这就去洗衣服。”她拿着包裹转身就走。
“等会儿!”陆瑾瑜又喊住了她。揉了揉眉心,他吩咐道:“给爷把楚酉叫过来。”
楚酉是楼里的医女,上次陆瑾瑜从观音庵后山的悬崖底下跑回来,身上的伤,便是楚酉帮忙瞧的。
她是楼里唯一正常作息的女子。
听到陆瑾瑜叫她,她打着哈欠,拎着药箱就过来了。
进门还没看清楚情况就嘟囔道:“二爷又怎么了?您之前身上那伤可还没好全乎呢,您就又往外跑?也不怕真把命折在了外头,惹楼里的姐妹们伤心。”
“你少咒爷!”陆瑾瑜坐在圆桌旁边,把手中端着的水杯放下,看向了大喇喇坐到他对面的还不断捂嘴打哈欠的楚酉:“爷找你来,是想问你件正事儿的。”
“可听说过噬情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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