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河的速度很快,或者说那些东西并不难查。几乎只有半个时辰,他就过来汇报了。
骆名轩越听脸越黑,越听越心惊,越听越惭愧,越听越愤怒。
看着那些不同签字画押,不同手印的纸张,他整个人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一般,充满了阴郁气息。
他回到书房,提起笔来,刷刷刷地写了些什么,大步往后院去。
孙佳宜正哄着骆焱写字:“好孩子,你可得好好写,把功课做好了,尽早考到太平书院去。也像骆逸萧一样,给娘拿个案首回来。”
“我肯定能,我比他聪明多了!”
“是是是,我的焱儿聪明多了。来,吃块点心!第一酥的杏仁糕好吃吧?这可得亏骆逸萧回来,你才能吃得上。要是你也考个案首,以后再去账上支银子,也不用打着别人的名头,你可以尽情吃,银子尽情花!”
嬷嬷急步走进院中,喜滋滋的禀报:“夫人,老爷往这边过来了。”
孙佳宜哼了一声:“他回来了又怎么样?他心里不是光只有那个刚找回的妹妹吗?儿子受了委屈他都不理会,还回来干什么?”
嬷嬷劝:“夫人,老爷过来,肯定是认错来了。毕竟现在府里还住着老爷子老夫人呢,不比以前!”
孙佳宜很是不情愿:“那又怎样?我的焱儿就活该受委屈吗?我还想找老爷子老夫人评评理呢,到底是亲孙子亲,还是嫁出去的女儿亲?”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去,现在你去可讨不到好。再说他不是已经搬出去了吗?左右也碍不着夫人和八少爷,老爷现在主动过来,你正好顺坡下驴啊,要不然关系闹得太僵,以后不好收场。”
孙佳宜这才说:“看在嬷嬷的面子上,我听你的!”
她这边还没有走出门,那边骆名轩已经大步进来。
见他沉着脸,孙佳宜也不高兴了,但想起陪嫁嬷嬷的话,她又耐住性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老爷,焱儿在练字呢,你是来看焱儿的吗?”
“孙氏,你还记得,你为何嫁过来吗?”
孙佳宜实在不懂,这都多久以前的陈谷子烂芝麻了?
“老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初你姐姐难产去世,孙家不想外孙受苦,想嫁个女儿过来照顾孩子,是你主动求了你的父母。成婚当日,你也曾对我说过,你会待臻儿和萧儿如己出。你是他们的姨母,会如亲母般照顾他们!”
孙佳宜眼皮一跳,她立刻说:“老爷,难道我没有做到吗?为了照顾两个孩子,我们成婚两年都没有要自己的孩子。直到焱儿意外来到,这些年,我待他们还不够好吗?该有的一样没少,对他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做到了一个母亲所能做到的一切。老爷现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我给予你尊重,信任,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吧?”
孙佳宜看着骆名轩的眼睛。
他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到木然,那双眼睛也是深不见底,完全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她甚至看不出他是在生气,还是只是在回忆过往。
“老爷,这么久的事,还说来干什么?我知道你对我好,为你操持内院,生儿育女,我也是心甘情愿呀!”
“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孙佳宜笑着说:“老爷,昨天的事,是我不好,我这不是因为焱儿被打了,这才说话难听些吗?要不我明天去给咱妹妹道个歉,请求她的原谅,好不好?”
骆名轩看着她的笑脸,他知道了。
他把手里的一叠纸张,扔到了她的面前:“果然是不知悔改!”
孙佳宜低头,那一叠纸上都写满了字。
她捡起两张,看了一眼,她便急声辩解:“老爷,这是哪个刁奴在污蔑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待臻儿和逸儿,比待焱儿还好!老爷你别被刁奴骗了呀。”
她还在捡地上的纸张,但看见其中一张,她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老爷,你要跟我和离?”
陪嫁嬷嬷本来在远远的地方站着,想看着老爷和夫人重归于好,但是眼见的情况不对,她立刻悄悄地向后退,然后转身就跑。
骆名轩冷冷道:“是!”
孙佳宜整个人像受到巨大打击一般,再抬起眼来时,眼里充满了恨意,愤然和不甘,她猛地伸手,将那些纸张撕掉,声音尖利,近乎歇斯底里:“我嫁给你十多年了,嫁你的时候我正在妙龄,如花朵一般。现在我为你生儿育女,人老珠黄,你就要跟我和离,骆名轩,你还有良心吗?”
“孙氏,你搞清楚,冲着你对臻儿和逸萧做的事,我给你和离书,而不是休书,已经是我大度了!”
“我怎么对他们了?我对他们还不够好吗?区区刁奴几句毫无根据的指证,你就怀疑你的夫人?你说出这种话,你考虑过焱儿吗?你要让你的孩子全都失去母亲吗?”
最后那句话着实让骆名轩的心刺痛了一下。
他还没说话,旁边小道上一个小小的身影像箭矢一样冲过来,他冲到骆名轩的面前,将孙佳宜挡在身后,冲着骆名轩就嚷:“爹,你不许把我娘赶走。”
骆名轩眉心微皱:“骆焱,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明白!”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我娘又没做错,是那小贱人错了。你凭什么惩罚我娘?该惩罚的是那小贱人母女。”
“住口!”骆名轩怒声喝斥:“谁叫你说这些污言秽语?谁教你这些骂人的话?那是你亲姑姑亲表妹,你竟敢如此骂她们,谁教你的规矩?”
“二房以后都是我的,她们在我家打秋风,用我家的钱,住我家的房子,她们就是小贱人!”
“啪!”骆名轩忍无可忍,一巴掌扇了过去。
他忙于生意,知道这个儿子有些顽劣,但想着有他亲娘教导,平时又把他拘在族学,总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没想到他竟出口这般蛮不讲理且恶毒。
二房是他的?自己怎么不知道?
这一刻,他才明白,孙佳宜把这个孩子教成了什么样子。
从小到大,骆焱几乎没有挨过打,加上有孙佳宜的疼宠,这一耳光把他打懵了,也把他肚子里的火气全都打出来了,他冲着骆名轩喊:“我恨你,你不是我爹,以后我都不会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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