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第 93 章
蕭窈是個愛憎分明的性子。
于她而言,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從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在與白家這場舊怨中, 陸家無疑是錯的那方, 而崔循卻還要偏幫着陸家彈壓管越溪,實在說不過去。
可面對崔循神傷的這句“你終究還是厭惡了我”,卻下意識想搖頭。
因她已逐漸明白,這世上之事難以一概而論,也難求全責備;更要緊的是,她發覺自己怨不起崔循。
這點認知幾乎令她生出些惶然。
面對近乎兇狠的親吻, 蕭窈試圖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卻被崔循扣着腰, 又按回懷中, 一丁點躲避的餘地都不再留給她。
朝夕相處,彼此都太過了解。
修長的手在腰間游移摩挲, 不多時,蕭窈已伏在他懷中細細喘氣。
她有氣無力地攥上崔循的手腕,搖了搖頭,鬓發上斜插的細枝紅梅随之晃動:“……我并無此意。”
原本清亮的眼中盈了一層水霧, 猶如春日煙雨,纏綿旖旎。
崔循卻不為所動。
手探入她雀羽似的裙下,撩撥着。看她眼中霧氣更盛, 眼尾泛紅,緩緩道:“卿卿, 你實是個騙子。”
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撥他, 待到用完,便想不管不顧。
因蕭窈在此事上總格外嬌氣, 他從前總會做足前戲,免得惹她皺眉,這回卻像是失了耐性。
撞入時,蕭窈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也顧不得許多,埋在他肩上,重重咬了一口。
她自問用了十足的力氣,若非隔着層衣裳,只怕能咬出血來。崔循似是悶哼了聲,卻并不阻攔,手掌撫過她的肩背,低低地笑了聲。
他這樣一個冷靜自持、進退得宜的人,此時卻像是瘋魔了,連疼痛與歡愉都分辨不清。
兩人之間的力氣實在太過懸殊。
蕭窈掙也掙不開,被他輕而易舉鉗制手腕,并攏在身後時,先前刻意維系的平靜蕩然無存。
語不成聲地質問:“你想、要我如何?”
“是要我承認陸家并無過錯?”
“還是裝聾作啞,只當毫不知情?”
對于她的連番質問,崔循的态度竟稱得上坦然,緩緩道:“士族藏污納垢,可蕭氏便幹幹淨淨嗎?”
問罷,從始至終定在她身上的視線終于移開:“你可知,那是誰的物件?”
蕭窈循着他的視線看去,眯了眯眼。
她出身蕭氏,自然知道這是昔年尊祖分封諸王時,所賜下的玉帶鈎。而今在世的,除卻她阿父,也就只有東陽、江夏兩王。
東陽王與重光帝素有交情,也并不是什麽有雄心壯志的人,偏安一隅,只差将“避世”二字寫在臉上。
會将此當做信物,送到崔循案上的,不做他想。
若換了從前的蕭窈,興許還得好好想想。
但幾乎是在瞥見那玉帶鈎的同一瞬,她就意識到江夏王的用意,面色微白,不由冷笑了聲。
對于這位叔父,蕭窈只見過寥寥幾面,已不大能記起他的形容相貌,卻對他喜怒無常的性情記憶尤深。
高興的時候,能輕擲千金為博一笑。
不高興時,卻又翻臉不認人,再寵愛不過的姬妾都能因彈錯曲子,而被砍了雙手。
而他最令人不齒的,還是縱私兵僞裝成山匪,劫掠南下流民。
無論是富貴商賈,還是尋常百姓,從他手中過總要剝層皮,能留下一條命已是值得慶賀的幸事。
而今重光帝尚在,他已經吐着蛇信,盯上祈年殿那個位置。
“縱不論江夏王這樣人盡皆知的惡人,便是東陽王,又或是陽羨長公主……”崔循指尖穿過她的發絲,聲音好似蠱惑人心的妖鬼,“你便當真相信,他們這些年來從無徇私枉法之舉?”
蕭窈的思緒被他拉回,下意識反駁:“姑母不是那樣的人。”
崔循便問:“你想聽嗎?”
蕭窈靜默一瞬,磨了磨牙。
在崔循眼中,士族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可細究起來,蕭氏也不遑多讓,無非是東風壓倒西風罷了。
是以他雖厭煩那些酒囊飯袋,卻也不曾想過站在皇室那一邊。
便是倍求上進的寒門子弟,若有朝一日手中真攥了權利,又有幾人能不改初心?
天地如洪爐,萬物死生同一塗。
“我原不該同你提這些……”
崔循并未想過強迫蕭窈去面對,只要她情願,大可以在他的庇護之下無憂無慮過活。
可她偏偏不是這樣的人。
“蕭巍今日來我這裏,明日興許便會去別家拜會。江夏王對此志在必得,”崔循擡眼看她,“若由他如願,會如何?”
蕭窈想反問一句“與我何幹”,可話到嘴邊,卻又怎麽都說不出口。
因她清楚地知道,若江夏王如願,這幾年種種會前功盡棄。
重光帝費心提拔、栽培的朝臣未必能得重用,艱難重建起來的學宮恐怕會再度荒廢,而如今駐守湘州的晏游,必然也會被他替換成心腹親信。
而這其中,又會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崔循實在是太了解她的軟肋,輕而易舉便拿捏得死死的。
蕭窈聲音發冷:“你威脅我。”
“不,”崔循糾正,“只是想叫你明白,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蕭窈一怔。
“……所以別那麽快撂開,”崔循咬着她的耳垂,啞聲道,“縱是利用也好。”
恨她薄情,卻又慶幸,自己總有值得她利用之處。
散開的青絲绾不住那枝紅梅,自發上墜落。
蕭窈下意識擡手,接了個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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