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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85章 第 85 章
    第085章 第 85 章

    秋高氣爽。

    宿衛軍各營循例操練, 只是那位向來飲食起居皆同他們一起、事必躬親的統領卻破天荒地缺席,并沒露面。

    歇息間隙,營衛們大口喝水, 議論起晏統領的去向。

    “今晨一早, 我還見統領來着,”有人信手抹去額角的汗,想了想,恍然道,“……不過那時他已經換了衣裳,像是要出門。”

    “興許是要回城辦事。”

    另有人揣測:“說不準是聖上召見。”

    “不像, ”最初說話那人搖頭,“統領穿的不是朝服, 倒像是……”

    他想不出什麽辭藻來形容, 被催促後,索性直白道:“倒像是媒人領着相看去的!”

    衆皆嘩然。

    晏游身邊的親兵恰巧路過, 聽着這話,不輕不重地在他腦後拍了一把:“混說什麽!”

    那人縮着脖子,捂了頭,讪讪笑着。

    “統領這年紀, 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是該尋門親事了。”有與親兵相熟的, 起哄道,“他不似我們這等寒微出身, 年輕有為, 又得聖上器重,便是大家閨秀也娶得!”

    細論起來, 真正高門士族的女郎于晏游而言算得上“高攀”。但軍中之人敬佩這位身先士卒,吃得了苦的統領,自然覺着沒他配不上的人。

    親兵心中雖也這麽想,但還是板着臉催促:“既歇完了,便回去加緊操練。後日分陣演練,哪方若是輸了,可就沒有大肉和賞銀了!”

    這話捏了命脈,衆人搭肩起身,一哄而散。

    邊走,卻還不忘猜兩句晏統領的去處。

    晏游并沒入宮面聖,也不曾回都城,甚至就在軍營不遠,幾裏外的去處。

    他信馬由缰,偏過頭看向一旁的蕭窈:“若有事,叫人傳一句話過來,我自回城尋你就是。怎麽親自過來了?”

    “難得一日清閑。想起前些時日赴宴,偶然聽人提起宿衛軍軍紀嚴明,較之先前大有長進,索性來看看。”蕭窈撫摸着紅棗馬的柔順的鬃毛,含笑解釋。

    她雖未曾入營細看,但一路過來,聽過操練時整齊劃一、聲聲震天的呼喝,便能有所體會。

    晏游是個行勝于言的人。

    一直以來,蕭窈從未聽他提過此處有何難處。但她接手崔氏族中庶務還曾一度焦頭爛額,想也知道,他初來乍到時何其不易,又須得耗費多少心血精力,才能整頓軍紀,樹起。

    “我自當盡心竭力,才不負,聖上信賴。”晏游低咳了聲,另道,“依着你的意思,子虛先前離開桓家時,并未将丹藥全部帶走。想來她們也已經發覺其中蹊跷,這些時日,王家的動作多了些……”

    “子虛”便是晏游那位忘年交,的的确确是個精通丹術的方士。只不過給的丹藥并非安神之用,恰相反,是令人神思恍惚。

    叫他留下丹藥,便是有意給王家留了證據。

    蕭窈颔首道:“想來,這其中應有送往湘州的信件?”

    “正是,”晏游只消看一眼蕭窈的反應,便知此事在她預想之中,沉吟道,“若只是王儉這個酒囊飯袋,倒不足為據,只是不知桓家态度……”

    “我約了桓維,”蕭窈看了眼天色,不疾不徐道,“晚些時候去見他。”

    晏游稍作沉默,應了聲“好”。

    蕭窈攥着缰繩的手稍一用力,紅棗馬在溪水邊停下飲水,她向晏游問道:“我似乎還不曾告訴你,為何要這樣同王家過不去……你不問嗎?”

    “你想告訴我時,自然就說了。”晏游亦停下,“更何況不管緣由,你想要做什麽,我豈有坐視不理的道理?”

    他這話說得理所當然。

    蕭窈怔了怔,抿唇笑道:“是了。”

    也正因這個緣故,這些年來,她在晏游面前從不用想太多,更不用有任何顧忌。

    “窈窈。”晏游忽而喚了她一聲。

    蕭窈正為紅棗梳理着鬃毛,不解地回頭望去。

    晏游頓了頓,提醒道:“衣擺濕了。”

    蕭窈這才發覺月白色衣擺不知何時濺上溪水,又沾了草葉上的塵灰,看起來有些紮眼。她渾不在意,随口道:“無妨。”

    這又不是士族雲集的宴飲,也不會有人因此指指點點,議論她“失儀”。便是随意些,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蕭窈近來少有腦子空空,什麽都不用想的時候,在此無所事事呆了小半日。觑着時辰差不離,這才與晏游告別,獨自往學宮去。

    她約了桓維在此相見,在那片尚未開花的梅林之中。

    去歲冬日,蕭窈曾因桓維那不合時宜的悵然目光暗暗疑惑。而今“故地重游”,桓維的惆悵較之那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心中卻唯餘厭惡,克制着才沒流露出來。

    只是斟了盞酒,淡淡看他一眼。

    桓維尚在孝期,着素衣,随侍的仆役被他留在梅林之外,只身前來。

    他來時心中已有揣測,而今一見,便知自己不曾料錯,低聲道:“公主邀我,想是為了故人。”

    “長公子倒是坦誠,”蕭窈扯了扯唇角,“我原以為,你興許要推三阻四一番,才肯認當年之事。”

    “這些時日公主令我看到的種種,便是蠢人,也該明白了。”桓維嘆了口氣,“我既來,自然不會再自欺欺人。”

    自桓翁過身後,桓家就不曾清淨過。

    先是為喪儀忙得團團轉,緊随其後的“撞邪”,更是惹得阖京議論紛紛,不獨士族間知曉此事,就連販夫走卒之間亦有議論。

    流言蜚語一旦起來,便難堵住悠悠衆口,哪怕王家将大娘子送還後,她不再如先前那般瘋瘋癫癫,也依舊無濟于事。

    其實在最初,桓維有能耐“防患未然”,但他選擇了冷眼旁觀。

    蕭窈排演這一出大戲,并不單單只是為了叫王旖聲名掃地,也是想借此來試試桓維的态度。

    這是她最想看到的結果。

    也正因此,才有了今日的邀約。

    “桓翁之事,我該道一聲‘節哀’才是。只是看長公子這身裝扮,倒是想起阿姐過世後,我也曾為她着孝。”蕭窈執着瓷盞,指尖撫過邊沿,淡淡道,“算起來,長公子那時應是張燈結彩,娶新婦過門……”

    蕭窈當初遠在武陵,都聽人議論過桓、王兩家大婚的陣仗何其大。彼時一笑置之,怎麽也不會想到,多年後會品出另一番滋味。

    她并不曾疾言厲色指責,可桓維的神色便如雪上加霜,慘白如紙。想辯解自己不知其中內情,可嘴唇動了動,卻也只低聲道:“是我對不住令姐。”

    蕭窈咬了咬舌尖,咽下那些難聽的話:“你與王旖門當戶對,當初又為何偏要招惹我阿姐?你可知,她死于……”

    話說到一半,蕭窈自己便先說不下去了,用力閉了閉眼。

    當年蕭容罹難,屍骨是由翠微與侍衛前去收斂的,事情做得悄無聲息,不敢令蕭窈知曉半分。到後來瞞不過,婢女們也勉強安慰,說是女郎已經送回武陵好好安葬,在她生前極喜歡的去處。

    蕭窈那時懵懂無知,自欺欺人不願多想,而今年歲漸長,又如何會猜不到當初慘況?只一想,就恨不得将王旖與她那表兄挫骨揚灰才好。

    桓維領會她話中未盡之意,拳頭緊攥,青筋疊起:“……我知。”

    蕭窈深吸了口氣,不耐煩再同他兜圈子,直截了當道:“此事沒有就此揭過的道理,我要王旖為當年之事付出代價。”

    “今日邀長公子前來,便是想就此說個明白。我心中雖怨你,卻也知誰為罪魁禍首,又該向誰讨債。”蕭窈目不轉睛地看着桓維,“我并不奢望你為阿姐做什麽,只盼起紛争之際,不要因所謂的姻親關系,幫襯王氏。”

    她雖厭惡桓維,但反複思量過,眼下只能分而化之。

    桓維同她對視,似是想從她身上看出什麽人的影子,片刻後深深嘆了口氣,颔首道:“好。”

    蕭窈得了自己想要的表态,飲盡杯中酒,起身離開。走出幾步後,卻聽身後傳來幾不可聞一句,“你不像她”。

    單論相貌,姊妹之間多有相仿,以至于他初見蕭窈時險些失态;可論及性情,卻天差地別。

    桓維至今都清楚地記得,當年白雪紅梅,蕭容含笑賞花的溫婉模樣。只一眼,便好似烙在他心上,過去再多年也不會褪色。

    這油然而生的感慨令蕭窈停住腳步。

    并未回頭,卻冷笑了聲:“是你不明白她。”

    哪怕人人都說蕭容性子溫和、與世無争,蕭窈卻清楚地知曉,若易地而處,出事的是她,阿姐也必然會拼盡全力為自己讨一個公道。

    無論桓維看起來再怎麽深情懷念,都改變不了,他根本不懂蕭容。

    蕭窈從未認真思量過情愛,而今只覺可笑。

    她對學宮的路徑爛熟于心,挑着僻靜處快步離了此處。一路清淨,不曾遇着學子、仆役,只是才出梅林,卻見着一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崔循着寬袍廣袖的青衫,長身而立,衣袂随風。

    臂彎間挂着月白色的披風,正是前不久裁制,她出門時嫌累贅,未曾聽翠微之意帶上的那件。

    蕭窈腳步微頓,向他走去:“你怎麽來了?”

    “恰巧有公務來學宮。聽婢女提及,你今日騎馬出門,便順道帶了衣裳過來。”崔循親手為她系上,餘光瞥見衣擺上的污漬,問道,“一早出門,是去了何處?”

    蕭窈低頭看了眼,漫不經心道:“見了晏游。紅棗在溪邊飲水時,濺上些。”

    “也巧,”崔循替她系好系帶,這才松了手,“今日還有人向我問及,晏統領可曾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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