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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我會忍不住
醫院。
病房門口。
周揚比賽完後帶着一群小弟匆匆趕到, 聽說是林窈拿棍子把沈朝聞給敲暈的，沈朝聞人現在還躺在病房裏昏迷。
黃毛一邊不敢置信，一邊立刻讓人圍住了病房, 生怕讓林窈給跑了。
時念拉着祁硯野擋在病房門外，勸黃毛先冷靜再說。
周楊：“冷靜, 你讓我怎麽冷靜？你們等着啊，我現在就打電話叫人, 別說是那個哭包，你們幾個誰也別想跑, 指定讓你們沒好果汁吃！”
“行啊，那你就試試能不能請我們吃果汁。”身後, 時煜涼涼的聲音傳來。
黃毛和他帶來的的那群小弟, 愣了一下回頭。
才發現時煜不知什麽時候, 出現在他們身後的走廊上。
他身上還穿着今天比賽上的白色球衣, 趁得他散漫的眉宇間多了幾分英挺冷淡。
時煜眸色淡淡朝他們這邊看來，挺拔颀長的身形略略擋住了身後嬌小的人影。
黃毛仔細一看，才發現時煜手邊還牽着一個女孩。
女孩看起來是哭過的樣子，眼紅紅的, 臉頰也透着哭過後留下的緋色紅暈, 濕漉漉的鹿眼帶着歉疚, 緊張又忐忑地看着他們。
只是似乎有些膽小害怕，她一只手被時煜緊握着，另一只手還不忘緊緊扒拉着時煜手臂, 只敢從他身後怯怯探出半個腦袋, 悄悄觀察外面的情況。
黃毛定睛一看, 嘿，這不是敲暈沈哥的那個罪魁禍首林窈, 還能是誰！
“是你！就是你打暈沈哥！老子現在就要給你……”
他沖上去就要抓林窈算賬。
時煜将林窈半個身子擋在身後，視線對上正面而來的黃毛。
“你想給她什麽。”
他漆黑幽沉的眸子裏透着陰霾，又冷又涼，沒有一點兒要退讓的意思。
被時煜冰冷的眼神掃過，黃毛脖頸後的汗毛不受控制刷地豎了起來，後背一陣發涼。
他硬着頭皮：“時煜，不……煜哥，咱們以前好歹也是一個學校的。這小妞把沈哥打暈了，害得沈哥都住院了，難道你覺得這件事就能一筆勾銷！她好歹也要給咱們沈哥一個交代吧！”
時煜身後，聽到黃毛這樣的話，林窈纖長的眼睫往下垂着顫了顫。
她覺得黃毛說的話是有道理的。
雖……雖然是沈朝聞做那種不道德的事在先，但她當時的确是太情急了，拿接力棒把人砸了。
小姑娘輕輕從後面扯動時煜腰上的衣服，強迫自己的聲音鎮定：“時煜，不、不然我就……”
“被一個小姑娘拿接力棒敲暈這種事，等沈朝聞醒過來你自己問問他，願不願意伸張出去。”
時煜才不會讓小綠茶受委屈，低沉淡漠的聲音蓋住她的。
在他看來，別說沈朝聞活該。就算不活該，又又打了也就打了。
時煜挑眉：“你這麽大聲在門口宣揚這件事，對沈朝聞來說，大概更想弄死的那個人不是她，是你。”
黃毛：“我……”
他一時被時煜繞得啞口無言。
趁黃毛怔愣的檔口，時煜沒回頭。
但他空着的右手，卻從背後翻轉過來，反握住了林窈抓在他後腰衣擺上，顫抖的小手。
一股暖意順着林窈微涼的指尖，傳到她慌亂的心尖上。
少女怔了怔。
她低頭，略顯驚訝地看向時煜背在身後，反過來握着她的那只手。
少年的手掌很大，手指骨節分明、修長好看，掌心幹燥而溫暖。
她兩只手，都很輕易就被他的掌心包裹住了。
包得嚴嚴實實。
少女垂着的視線，明顯地掠過了幾分無法控制的複雜神色。
林窈一點點擡眸。
看到的，是時煜挺拔削瘦的，擋在她面前的背影。
她心間沒來由地一陣狂跳。
第一次發覺，時煜的背影，不知什麽時候，顯得比以前更寬闊了。
褪去了些許青澀的少年感。
眼前寬闊的背影，好像能将她隔絕在那個紛亂的世界之外。
她心底有些不一樣的東西在變質。
仿佛從前只覺得讨厭的那個人，也不知不覺，逐漸多了別樣的分量。
“诶，不對！”黃毛撓了撓腦袋，突然反應過來：“打暈人的是她，沈哥幹嘛想弄死我？對，這才是對的，我差點被你們繞暈了……就該讓她給沈哥賠罪，不行，把她抓進去！”
黃毛再怕時煜，這時候也要幫沈哥伸張正義啊。
他們沈哥多可憐啊，被個嬌滴滴的女孩子敲暈了……對，剛才還說是拿什麽接力棒敲暈的，多丢人啊！
必須把這個小哭包抓進去給沈哥磕頭道歉，要不然，他們沈哥面子往哪擱啊。
黃毛要鬧事，帶來的小弟就算再忌憚時煜和祁硯野，這時候也只能硬着頭皮上。
可時煜和祁硯野在場，時念也那麽保護林窈，怎麽可能讓他們為難林窈。
于是兩幫人差點又在病房門口鬧出動靜。
“砰——”
突然，緊閉的病房門，從裏面被人給推開。
震得走廊直正挽起袖子要幹架的黃毛，吓了一跳。
聽到身後的動靜，周揚捂着剛被祁硯野踹痛的屁股回頭，然後就驚呆了。
“沈、沈哥……你……你怎麽起來了！？”
不止黃毛，其他跟着黃毛正要負傷拼命的小弟們也看傻眼了。
沈朝聞身上穿着的，還是今天打球的黑色球衣。
除了那張漂亮的臉上挂了一點彩，沈朝聞整個人看起來都完整無缺，據說受了重傷的腦袋上更是連一根紗布都沒纏，沒看見一點兒損傷。
沈朝聞就那樣靠在門邊，雙手抱臂，垂着眼皮看他們在走廊上整着活。
黃毛仔細瞧了瞧，沈朝聞除了臉色有點陰測測的不太高興之外，他們沈哥好像跟早上看起來，沒有任何一點兒變化。
“沈哥，你沒事啦！”黃毛激動地撲上去。
然後屁股上就又被沈朝聞踹了一腳。
“你再嚷嚷，我在裏面睡覺，都能聽到你在外面喊的那些話。”果然就像時煜說的那樣，沈朝聞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把黃毛滅口。
“再嚷大點，最好拿個喇叭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那個小哭包敲暈的。”
他說這話時，眼神不自覺瞟向林窈。
但目光還沒掃到小姑娘身上，就被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形擋住。
啧。
沈朝聞無聲撇了撇嘴。
有人剛才在外面走廊上說的那些話，他全都聽見了。
時煜護着那只小哭包的心，也不怕路人皆知。
“你們，進來談吧。”
沈朝聞最終也沒多說什麽，讓林窈和時煜、時念還有祁硯野和黃毛一起進了病房。
關于之前在器材室裏的誤會，終歸是要在幾人面前解開的。
……
原來，沈朝聞并不是被林窈敲暈的。
他會暈，是他自己的身體本來出了問題。
這是沈家的遺傳病，他爺爺當年走得早，就是因為這個。
林窈拿接力棒敲的那一下，只是恰巧碰上了這位大少爺的病情發作，所以看起來就是小姑娘拿接力棒把他敲暈了。
“所以，我可不是被她那種嬌滴滴的女生打暈的。”沈朝聞靠坐在病床上，再次強調。
他漂亮的眸子瞥向她，“林窈，聽清楚了嗎？”
突然被點名，林窈先是一愣，随後眼眶卻不由地紅了。
她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
她突然又想起原文裏，好像提過，沈朝聞大學時期消失了一段時間，難道就是去國外治病了？
後來，當他再歸來的時候，變成了男女主之間的頭號大反派。
既然能當頭號大反派，就代表着沈朝聞的病一定治好了吧。
他會平平安安的。
林窈：“我聽見了，沈朝聞……你……你以後不要再做壞事了。就算你喜歡時念，也不該那樣強迫她。如果你換一種愛人的方式，也許對你的病情也有好處。”
她想了想，還是不忍心地開口。
沈朝聞很過分，他強迫時念，選擇愛人的方式霸道又病嬌。
但是，也許這只是他身為反派男配，不得已被劇本控制的結果。
就像她之前沒有覺醒，所以被嫉妒心左右，做了很多稀裏糊塗的事，說了很多違心的話。
周語薇是這樣，沈朝聞也是這樣。
他是書裏的反派男配，也許他就是因為強迫時念，才被安排身體不好，得了病後，心理扭曲。
如果他換一種健康的愛人方式，說不定能擺脫這樣的結局。
沈朝聞：“啧，誰跟你說我強迫時念？”
林窈：？？？
難道不是。
祁硯野跟林窈一個表情，只是比林窈的表情更不爽。
“你們都誤會了。”時念很懊惱。
剛才急着送沈朝聞來醫院，所以一直沒找到時間向大家解釋。
“我跟沈朝聞去器材室，其實是為了，幫他和國外的醫學團隊視頻連線。”
林窈、祁硯野：什麽？？？
原來時念早就知道沈朝聞有病的事。
她不久前在醫院，撞見過沈朝聞病發就醫的經過。
時念一直有心想幫沈朝聞和祁硯野修複關系。再加上最近，沈朝聞行為越來越乖張，幾次差點牽連到林窈。
為了徹底‘解決’沈朝聞這個麻煩，時念覺得，她應該幫沈朝聞回到正軌。
時念：“馬丁是我去年參加夏令營時認識的朋友，他是國外知名大學畢業的醫學生，家族也是國際上非常有名的醫學世家。馬丁本人醉心醫學，大學剛畢業就組建了自己的醫療團隊，在最新的醫學研究課題上，他的導師深度研究的方向，正好和沈朝聞的病情相關。”
沈朝聞的爺爺，曾經也和沈朝聞一樣，出過同樣的身體問題。
其實這個問題并不是絕症，但沈朝聞爺爺那時候年齡大了，發現的也晚，不好醫治。
沈家其他家族成員又都沒有這個問題。或許，如果沈家早點發現，以他們的財力投入研究，也許早就能改變結果。
時念：“我見沈朝聞，只是想告訴他，這世上有許多比他現在拘泥的眼前，更重要也更有意義的事。馬丁的醫療研究團隊現在正缺資金，沈家有錢，我想幫他們牽線搭橋，這樣如果将來有機會，沈朝聞不但能救自己，或許還能幫助更多的人，做更多有意思的事。”
沒想到時念私下和沈朝聞見面，竟然是為了這個。
但……
祁硯野沉着臉說：“既然是為這種事，你們為什麽要約在器材室那樣的地方見面？還要讓人在門口守着。”
随便找個地方談就是了，何必要弄得那樣神秘。
“因為沈朝聞不想丢臉啊。”時念無奈地看了沈朝聞一眼，“他說，不想讓你們知道他身體出了問題。就連周揚也不想。”
黃毛一聽就明白沈哥是怕他擔心，才不讓他知道。
他恨不得當場抱着沈朝聞流下男兒淚，被沈朝聞嫌棄踹開。
沈大少爺就是太愛面子了。
患病的事，他本來就刻意隐瞞，誰知竟然讓時念無意間得知。
他威脅時念交往，時念卻私底下反過來跟他攤牌。
沈朝聞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時念提議的條件，絕對比他對祁硯野的幼稚、在意、報複更有意義。
更何況，和祁硯野一樣，沈朝聞從小就是被自己的爺爺和奶奶帶大的。
他跟父母關系很冷淡，幾乎沒怎麽見過。
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到他那對滿世界飛的父母，是在爺爺的葬禮上。第二次，就是在奶奶的葬禮上。
沈朝聞當年最在意的，是看到他爺爺病痛無法救治，只能因心髒衰竭帶着痛苦和遺憾死在病床上。
他還年輕，又不缺錢，只要投入資源沈朝聞相信自己能戰勝命運。
但哪怕不是為了自己，如果投資那個醫療研究團隊真的能研制出更多更有效的治療方案，造福更多像他爺爺當年那樣的患者，又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林窈遲疑了一下，“可是當時，我明明聽到你強迫時念進器材室之前說……說什麽……”
林窈回憶了當時的畫面，都有點說不出口。
沈朝聞那時候可是威脅時念說——
“別這幅樣子，待會兒只有我跟你兩個人，進去了，你好好表現，說不定我就會放過祁硯野。”
還有類似——
“時念，你也不希望祁硯野有事吧”，這樣的話。
沈朝聞似乎是想起自己當時說了什麽，尴尬地輕咳一聲，“那是我怕時念耍花樣，不幫我好好談合作吓唬她的，你想哪去了。”
林窈的小臉轟地就紅了。
她……她什麽想哪去了。
她才沒有想哪去。
時念看林窈臉紅，瞬間就明白林窈當時想錯了什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林窈的臉就更紅了。
小姑娘手足無措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媽呀，她當時怎麽……怎麽會那樣想。
居然以為沈朝聞是要對時念這樣那樣，還是在器材室……才去着急忙慌拉祁硯野過來。
林窈忽然有種生無可戀的沖動，憋紅了一張臉最後找不到地方躲，只能拉過旁邊的時煜，躲到了他身後。
時煜大概已經猜到了什麽。
少年無聲勾了勾唇，往旁挪了半步，熟練地把就快熟透的小綠茶擋住。
沈朝聞本來玩味笑着的唇角，瞬間笑不出來了。
漂亮的臉又垮了下去。
他腦子好像被林窈之前那一敲，敲清醒了不少。
現在怎麽看那個哭包，怎麽順眼。
但下一秒，有人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沈朝聞的肩。
“你……快點好起來。”
掌心放在他肩上的人，是祁硯野。
沈朝聞挑了挑眉，繃緊了的下颌線，比上一秒還要冷硬。
但他琥珀色的瞳孔裏倒映出祁硯野那張酷臉時，卻忍不住有幾分恍惚。
“不用你說，我也會好。”沈朝聞別開臉。
“嗯。”
祁硯野也磨了磨牙，大概是不習慣這樣的矯情。只是目光落在沈朝聞臉側，突然想到什麽，單眼皮垂了垂看他。
“所以，那顆智齒還疼嗎。”
沈朝聞：“……”
呵，不愧是祁硯野，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永遠不變。
病房裏的少男少女，都在兩人這段莫名其妙的對話結束短暫的尴尬後，笑了出來。
就連林窈，也笑得彎下腰，腦袋磕在了時煜背上。
這兩個人真是幼稚鬼，真好笑。
她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
時間不早了，時煜先送林窈回家。
兩人剛從住院樓一樓的電梯出來，時煜卻突然拽住她的手，将她拉進了旁邊的樓梯下。
不過瞬間他人已經欺身壓了過阿裏，将她困在逼仄狹窄的空間裏。
林窈心跳漏了半拍，不明所以慌亂擡眸。
卻聞到時煜身上熟悉的冷冽木質香氣。
他俯身過來，擋住了她。
“有人來了。”
林窈的視線從被時煜身體遮擋住的縫隙中看出去，只見氣勢洶洶從外面趕來的一大群五中學生。
那些人看起來都兇神惡煞的，不像是去看病，倒像是來報仇。
林窈很擔心樓上的時念和祁硯野，她着急地看時煜。
少女濕潤漂亮的眼，在光線不明的空間裏，晶瑩剔透閃爍着，像是帶了鈎子，勾在時煜心上。
他的心癢了一瞬。
少年垂下眼眸，擡手遮住她那雙不乖到處勾人的眼。
沙啞微黯的聲音。
“又又，別這樣看我……”
“我會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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