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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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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秋池後來又去了幾趟醫院。

    醫生說胎兒發育遲緩,胎心微弱,随時都有可能出現胎停現象,建議每周都來醫院複診一次。

    因為缺乏信息素,秋池的孕期反應很強烈,腹痛的情況出現得也越來越頻繁。所以除了必要的活動,秋池一直謹遵醫囑,每天都躺在出租屋裏靜養。

    他買了幾本書,但看得很慢,常常沒翻過幾頁就會睡過去。醒來的時候大概率已經黃昏了,老舊的窗格上總是映着一層落日晖光。

    等光落盡了,秋池就仰頭望向天花板,直到外面的天完全黑透。

    然後他就會去樓下便利店買一點吃的,偶爾精神好的時候,會在附近走走,打包一些家常小炒回來。

    每次去那家便利店,只要是那個年輕男孩的值班時間,他就會多送給秋池一顆糖,而且每次給的味道都不一樣。

    男孩很健談,他說自己也租在這附近,在這幹了得有小半年了,平時下了班就喜歡回家睡覺,都沒能認識什麽新朋友。

    秋池剛從路邊果攤上稱了兩斤砂糖橘,他從袋子裏抓了幾顆放在男孩手裏,總拿人家的糖也不好意思,聽他說完,秋池随口說:“我也挺喜歡睡覺的……”

    “那咱倆興趣愛好一樣啊,”那人笑着接口,然後又道,“所以可以交個朋友嗎?”

    秋池微微愣。

    “加個聯系方式也可以啊,以後你要是懶得出門,又想買東西,就發消息和我說,我下班後給你拿上去。”

    吃了人家那麽久的糖,秋池也不好意思拒絕了。況且這小收銀員看着人就挺好的,秋池有幾次看見他偷偷把店門鎖了,然後幫着腿腳不便的老人家搬米提油上樓。

    秋池于是低頭點開了自己的二維碼,拿給他掃,男孩飛速地發送了好友申請,然後說:“備注就是我的名字。”

    聞言秋池又低頭看了眼屏幕。任钰禾。

    “叫我小禾就可以了,”他微笑着說,“你呢?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秋池小聲地念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山丘的丘再加一個右耳刀那個邱嗎?”

    秋池搖頭:“是秋天的秋。”

    小禾眨眨眼,又笑了:“好少見的姓。不過感覺你和你的名字長得好像。”

    聊到一半,秋池感覺自己好像又有點不舒服了,于是只好和小禾告別。

    上樓的時候眼前一陣陣地發黑,秋池幾乎是強撐着回到家裏,然後摸索着躺到了床上,後背又是一層冷汗。

    最近他花了不少錢找人在黑市裏買到了和傅向隅相類似的信息素提取液,花香調好找,但指名要鳶尾花香的卻不好找。

    再加上傅向隅給他的那管提取液讓他失手給摔碎了,也沒法根據化驗結果去匹配高相似度的提取液,所以他找的那個中介花了大概快一周時間才給他弄來個勉強吻合的。

    兩小瓶5ml的提取液就花了他好幾萬塊,買回來後秋池打算像以前一樣,拿提取液兌水喝,可惜每次忍着惡心喝下去沒多久,就會原封不動地吐出來。

    他也試過将提取液直接用靜脈注射打進身體裏,但胎兒對不屬于父親的信息素本能地排斥着。

    雖然複檢結果表示,胎兒的生長發育情況似乎因此短暫地恢複了正常,可每次使用提取液後,排斥反應都會讓原本的腹痛變本加厲。

    所有不良反應都在加劇。

    躺在床上緩過來一點後,秋池又起身去拿小型冷藏箱裏的提取液,還有一次性注射器。

    他之前每次都只會給自己用0.3ml左右,近期才加到了0.5ml。最痛苦的莫過于陌生的信息素進入身體的那一刻。

    秋池蜷曲在硬床板上止不住地發抖,渾身都在冒冷汗,這種疼痛通常會持續半小時到兩小時不等。

    今天運氣有點差,等秋池覺得緩過來一點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了。身上還在源源不斷地冒冷汗,秋池覺得自己像是虛脫了一樣,沒有任何力氣,只能躺在床上凝望着天花板。

    全身都被冷汗浸濕了,又躺了十幾分鐘,秋池才翻過身,打算去浴室裏簡單沖洗一下。

    他剛一動作,放在枕頭旁的手機忽然響了,秋池抓起來看了眼,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沒有備注,但秋池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號碼。

    傅向隅。

    一個人待在這裏的時候,秋池經常會想起他,那完全是無意識的念頭,痛到極點的時候他會想,如果自己沒有把那瓶提取液摔碎就好了,又忍不住想,從前傅向隅往自己腺體上一針接一針地注射抑制劑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樣疼。

    他現在醒了沒有?病是不是已經治好了?回到學校了嗎?是不是已經和那個Omega訂婚了……很快就會結婚了吧,畢竟是命定之番。

    他們會很相愛的,秋池這樣和自己說,所以別再想了。

    秋池抓着手機愣神,一直等到對面挂斷了電話,他才稍微回過神來。

    他不敢接,可等到響鈴聲停止,他心裏又忍不住浮起一點不甘和失落。

    秋池讨厭這樣的自己。

    沒過多久那個號碼又撥過來了,這次秋池猶豫了半分鐘,最後還是忍不住接通了。

    對方沒有開口說話,秋池也沒有。

    秋池感覺自己抓着手機的那只手還在微微地發着顫,呼吸間都是那股熟悉又陌生的,類似于鳶尾花的花香調。

    可能只有六七成的相似度,等級也不夠高,但這個氣味已經是他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替代品”了。

    身體還是很疼。不過秋池還是忍住了沒說話。

    通話時長一直在累加,大約過了十來分鐘,秋池終于忍不住小聲開口問:“……是你嗎?”

    沒有回答。

    又過了一會兒,秋池忽然聽見聽筒那端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緊接着通話就被挂斷了。

    秋池握着手機愣了很久,覺得自己好像又犯賤了。他不該接的,更不該開口說話。

    ……

    後來秋池又接到了很多個這樣的電話,總是在半夜。秋池不講話,對方也不會說話。

    有時候秋池靠近聽筒,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自己似乎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很輕。

    他總感覺電話那端的人就是傅向隅。

    秋池最近已經停止給自己注射信息素了,醫生說那樣并沒有用,胎兒的發育還是停止了,心跳搏動也變得越來越微弱,可能很快就要變成死胎了。

    等它的心跳完全停止,醫院就無須再為此擔責,那時候再做引産手術,就不再需要胎兒的雙親簽署同意書了。

    他有點難過,可該做的努力都做過了,秋池忽然感覺其實也能接受了。他自己過得也不好,就不要強迫它生下來陪自己吃苦了。

    他不該那麽自私的。

    秋池打算過兩天就去營業廳把這張卡注銷掉,換張新的。等寶寶離開後,他打算再去找些兼職來做。

    反正只是“重新開始”而已,他早就經歷過一次了,所以現在已經不怕了。

    打算注銷號碼的前一個晚上,那個人又給自己打了一通電話,因為是最後一次了,所以這回秋池沒有猶豫,響鈴的第二秒的時候他就接通了電話。

    他原以為這通電話會和之前的很多次一樣,雙方都沉默着直到結束,可這次聽筒那端的聲音卻顯得些雜亂,喘氣聲很重,還有各種電子儀器的警報聲。

    秋池對這個聲音太熟悉了,每次傅向隅進入發熱期的時候,總會是這個狀态。

    他聽見對方沙啞而又壓抑着痛苦的聲音:“你到底……”

    秋池只聽見了三個含糊不清的音節,然後似乎是有人開門的聲音,緊接着就是很多、很亂的腳步聲,有人在發火:“誰給他取下止|咬|器的?束縛帶呢?”

    “……快去通知院長!”

    “砰”的一聲,好像是手機摔在地上的聲音,随後就是亂七八糟的腳步聲,秋池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住了。

    他忍不住喊了聲:“向隅?”

    可那邊沒有人應,只有越來越吵鬧又紛雜的各種動靜,然後手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慌亂之中踢走了,秋池只聽到一聲響,接着通話就被挂斷了。

    這個晚上秋池一直沒有睡着。

    第二天一早,他就買了回首都的車票。

    秋池勸了自己一夜,可還是沒法假裝什麽都沒聽見。他沒打算怎麽樣,只是想确認一下Alpha的現狀。

    他去了那天那家醫院,找了幾個看起來好說話的護士詢問,有的護士直接敷衍地說不知道,有幾個則表明自己不會随便透露病人的隐私。

    直到秋池一路問到了那天帶他去找傅向隅的那個小護士,小護士一開始不肯說,後來被他纏得沒辦法了,才小聲嘀咕:“那個病人好像送進來沒幾天就轉院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詢問無果後,秋池忽然又想起來,那天段鑫烨好像用自己一個學生客戶的賬號和自己通過語音電話。

    于是秋池在醫院長椅上坐下,找到那個備注為“彭爍”的社交賬號,然後給他發了條消息。

    「請問你是傅向隅的朋友嗎?」

    彭爍回的還挺快的:「怎麽了?」

    緊接着他又發了好幾個問號表情過來。

    秋池編輯了很久,最後才發過去一條:「他現在怎麽樣了?」

    這一次彭爍也過了挺久才回。

    「你問向隅嗎?他已經挺久沒來學校上課了,聽說好像轉去研究院那邊了,那邊不允許探視,上次我們本來還想過去看看他來着,結果連人家大門都沒踏進去,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向隅現在到底什麽情況。」

    秋池沉默良久,最後回了個謝謝。

    首都的總研究院建在近郊一座矮山的山腰上,栅欄很高,裏面的綠色植被也很稠密。

    秋池硬生生繞着這個研究院邊緣走了一圈,最後發現有個地方可以看到研究院後側的一部分花園小道,那裏種着不少淡紫色的鳶尾花。

    小道後方是一棟別墅,和研究院裏整體冷冰肅然的風格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研究院的占地面積非常大,站在這裏等傅向隅出現,顯然是十分不靠譜的一件事情,可秋池還是想等等看。

    除了這裏以外,研究院裏的其他建築區和綠化帶都是整齊而無聊的,秋池隐約有種直覺,總感覺傅向隅一定會在這裏。

    他在附近定了一家酒店,每天等到日落才走,第二天天剛亮就又來了。

    等到第三天的時候,他看見那棟別墅裏突然走出來一個身量颀長的男人,剛一看見他的時候秋池心跳忽地一錯,可第二眼他就發現這個人并不是傅向隅。

    不過這個人看起來也很年輕,身高可能比傅向隅略矮一些,秋池只看見他的側臉,因為離得太遠,所以五官是模糊的,但是秋池還是隐約能感覺到這個人和傅向隅長得好像有些相似之處。

    他只是站在那裏看了會兒鳶尾花,幾分鐘後就有兩個研究員跑過來,急匆匆地對他說了什麽話,然後他就又回到了那棟別墅裏。

    傅向隅好像并不住在那棟房子裏。發現這件事後,秋池的心情又慢慢低落了下去。

    自從那天之後,傅向隅就沒再給他來過電話了,或許他現在已經好轉了,他的那些擔憂完全是多慮了。

    而且他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

    之前秋池還能偶爾感覺到寶寶的一點胎動,但從昨天晚上開始,那種輕微的動靜已經完全消失了,他似乎能感受到腹中的那個生命正在悄然消逝。

    最後再等一天吧,他想。

    不知道算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最後一天傍晚,他真的看見了傅向隅。

    Alpha坐在一臺輪椅上,偶爾會被綠蔭擋去臉,于是秋池只能在鐵栅欄旁跟着緩緩移動,試圖看清他的臉。

    一個漂亮的Omega正推着他緩步走向那個花園小道,來到那一整從鳶尾花前。

    傍晚的日光透過綠蔭,在那片鳶尾花從中打出柔和又斑駁的光影。

    隔得太遠,秋池看不清傅向隅臉上的表情,只看見那個Omega在他面前蹲下來,然後很溫順地趴在他腿上同他說着話。

    過了一會兒,傅向隅忽然伸出手,用指腹蹭了一下那個Omega的眉毛,或者是眼睛,秋池沒有看清。

    那是一種相當親昵的姿态。

    曾經傅向隅也喜歡捧着他的臉,做這個動作。他說他眉毛裏長了一顆小痣,揉一下顏色就會變深。

    以前秋池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眉毛裏的那顆痣,可自從傅向隅提過一次以後,他每次洗臉的時候都會看到它,每次看見它的時候就會想起傅向隅。

    傅向隅喜歡吻他的唇,其次就是這顆藏在眉毛裏的小痣……

    秋池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因為一通電話,千裏迢迢地跑來首都,在這裏守了好幾天,只想确認一下Alpha現在過得好不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坐在輪椅上,但秋池想他過得應該并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糟糕。

    那個單純可愛的Omega,就算傅向隅一開始不喜歡,後面也會慢慢接受的,畢竟那是他的命定之番。

    沒有哪個Alpha會選擇抛棄一個匹配度和身份地位都與自己完全契合的漂亮Omega,而去選擇一個又窮又有劣跡在身的普通Beta。

    以他們的匹配度,以後無論想生多少小孩,都是很輕易的事,也不會有生下“劣等基因”的風險。

    是啊。

    秋池伸手抓住了面前的鐵栅欄,忽然苦笑了一下。

    高中畢業那年秋池十七歲,以為只要肯拼命,什麽都可以得到。

    他那麽年輕、又那麽勇敢。他想摧毀那座不公平的巨大天秤,打破那面頑固又堅實的高牆,踩碎那些“稀缺人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不配”,憑什麽他們Bate生下來就得被那些所謂的“稀缺人種”踩在腳底下?

    但那場意外把他從“春光無限好”的美夢裏狠狠地打醒了。那種對于美好未來的期望和憧憬仿佛通通被封印在了二十歲那一年,一切想望都無辜地幻滅了。

    可秋池不得不振作,也不得不遵循着這個世界的規則繼續小心翼翼地茍活着。

    只不過他心裏總還是殘存着一點不敢宣之于口的不甘心與渴望。

    但是現在他忽然認命了。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不該和那些AO争,就該上個普通Beta該上的大學,找一個泛善可陳的工作,愛一個普通人。

    他太貪心了,所以才會做錯這麽多事,才會一直被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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