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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論前世,說後世
見甄夫人都走遠了,黛玉仍舊盯着她離去的方向看,徐茂行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诶诶,看什麽呢?”
“看你嫂子。”林黛玉回過神來,一本正經地回答。
徐茂行無語地看了她一眼,玩笑道:“人都走了你看她做什麽?若真想和她說話,方才為何不把人留下來?”
黛玉笑着搖了搖頭,“那卻也不必。我只是覺,她如今這個樣子就極好。”
她這話說的莫名其妙,但凡換一個都弄不明白。但徐茂行知曉她是重生的,聞言不禁一怔,問道:“怎麽,上輩子大哥和大嫂的感情不好?”
對于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女人來說,在沒有了物質的短缺之後,所有的煩惱與痛苦,就幾乎全是來自于丈夫了。
可看這輩子的情況,大哥大嫂夫妻之間,感情不大可能不好呀。
徐茂行作為旁觀者,親眼看着徐景行自從娶了妻子之後,每日裏除了跟着先生上課時外,不是和妻子一起紅袖添香,便是兩人一起花前月下。
雖說新婚燕爾時蜜裏調油是理所應當的,可只看兩人如今的契合程度,未來便是男女之情淡了,也能培育出濃厚的親情來。
那要麽就是大嫂是個戀愛腦,沒了丈夫的愛就不能活?
也沒看出來甄夫人有這種傾向啊。
林黛玉伸手在他布滿狐疑的臉蛋上掐了一把,笑容不達眼底,“前世你們家流放時,大嫂恰好懷着身孕。一路奔波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拼死生下了一對龍鳳胎,但從公婆到丈夫,卻都将她的辛苦視之為理所當然。”
她越說,臉上的神情就越冷,到最後,卻又化作了對甄夫人的憐惜與不值。
徐茂行前世見多了奇葩事,只聽到這裏便明白了七八分,恍然道:“大嫂得了産後抑郁?”
林黛玉道:“她的抑郁,怕是從産前就開始了。”
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徐茂行,說:“是你救了她一命。”
“啊?”徐茂行一呆,不明白這和他又有什麽關系。
索性林黛玉也沒賣關子,直言道:“若非是你告訴我,我可不懂什麽産前抑郁、産後抑郁的,更不知道‘母親天生應該愛孩子’,只是世人加諸在女子身上的枷鎖。”
徐茂行眨了眨眼,有些明白了,點頭道:“你說得半點不錯。不過,也有女子懷孕之後,身體激素改變的原因。”
那是腹中胎兒為了自保,分泌出來迷惑母體的。等分娩之後,這種激素不會立刻褪去。等到真褪幹淨了,母體已經形成心理上的慣性了。
畢竟,某種程度上,胎兒置于母體就是一個寄生蟲,是和母體搶營養的存在。
不是每個母親懷孕之前都想要孩子的,在沒有做好準備時忽然有了孩子。若無激素的影響,這種計劃之外的産物,多半會被母體順着心意拿掉。
黛玉道:“我知道,你前世跟我說過。”
徐茂行起身,裝模作樣地背着手在屋裏踱步,用老夫子的口吻說:“接下來讓我猜猜,是不是你書信安慰于她,解開了她的心結,你們二人遂成知己,做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
“确實如此。”黛玉被他給逗笑了,掩着唇點了點頭,眼中盡是笑意。
“我就知道。”徐茂行得意得搖頭晃腦,活像一只吃到了鮮肉的金毛犬。
他又旋身坐回黛玉對面,傾身向前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很奇妙的,有時候錯了一個節點,結局就會千差萬別。
這輩子大嫂若是避開了流放時懷孕,沒了産後抑郁,雖然還是能與你和睦相處,但卻不一定能如你前世一般親密無間了。”
更有甚者,因為徐景行對他這個弟弟的疼愛,站在甄夫人的角度來看,徐茂行這個小叔子,約等于和她兒子争家産的存在。
恨巫及屋之下,對林黛玉這個弟媳,怕是也沒什麽好臉色了。
林黛玉擡起頭,對上他難得深沉的目光,輕笑道:“我只是失去了一個密友,卻能讓前世的好友擺脫悲苦的宿命,于我而言,已是賺了。世上從來沒有兩全其美之事,我也從來不敢奢求。”
徐茂行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展演一笑,狹長的鳳目微微咪起,笑靥在唇邊堆起。
如今的他不像前世一般背負着一家人的責任,笑起來既燦爛又純然。饒是林黛玉早已看慣了,還是忍不住晃了晃神。
很顯然,徐茂行是知道自己在她面前的優勢的。就趁着她這一愣神之間,蝴蝶般輕巧的吻在她雪白粉嫩的臉頰上一沾既走。
才回過神來的林黛玉,又呆住了。
直到徐茂行的笑聲傳入耳中,她才緋紅了臉頰,似嗔非嗔地橫了他一眼。但眼波流轉間唯有歡喜,哪有半絲怒意。
反倒是主動作案的徐茂行,好像比她這個被輕薄的反應更大。
先前他見林黛玉呆住,心裏的緊張被壓下去了些許,忍不住就得意地笑出了聲。
可等林黛玉反應過來之後,他就覺得手足無措了。一張臉紅彤彤的,像是煮熟了的蝦子,目光也躲躲閃閃,只好借着喝茶低下頭,避開了林黛玉雙眸中流轉的盈盈波光。
“咳。”
好半晌,他才咳嗽了一聲,忍不住道:“我……我問你個問題。”
“你說。”林黛玉看起來十分鎮定,其實也有些緊張害羞。只是她自覺比着徐茂行多活了好些年,在他面前應當穩重些,所以才強自忍住了沒顯露出來。
緊張的徐茂行什麽端倪也沒看出來,扭捏了一瞬之後,便直言不諱地問:“就你所說,我前世和今生的經歷完全不同,性情也應該有所差異。我就是想問問,你是更喜歡前世的我,還是更喜歡今生的我?”
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你究竟喜不喜歡今生的我?
雖然他早就知道,林黛玉之所以一心要與他結緣,就是因為在她的前世裏,兩人就是一對恩愛夫妻,今生才想着重溫鴛夢。
但那時候他還沒開竅,所有的糾結和歡喜都因為林黛玉是他的二次元女神。
随着年歲漸長,随着兩人雖分隔兩地卻一次又一次的通信,他心底情思慢慢滋生。
人一旦動了真情,就難免患得患失。便是中二如徐茂行,竟也開始不自信起來。
這個問題林黛玉早就糾結過了,見他此時才反應過來,心中好笑與感慨之餘,嘴上卻是半點都不慢,直截了當便給出了答案。
“對我來說,只要是你就好。”她滿臉認真地說,“成熟穩重的你固然很好,可從我私心裏說,寧願你永遠都是這般天真赤忱的模樣。”
徐茂行癡癡看了她許久,忽然道:“如果前世裏,我早些遇見你就好了。”
他以前從來沒有這些纏綿心思,如今卻恨不得穿回林黛玉的前世,早些将她護在羽翼之下,免她苦,免她憂,免她四處流離,免她無枝可依。
兩人正自溫情脈脈,忽見雪雁拿了張帖子走了進來:“姑娘,榮國府的兩位姑娘下了帖子,請你明日去那府裏賞花。”
“怎麽送到這裏來了?”
聽見“兩位姑娘”,林黛玉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才反應過來:今生已經不一樣了,賈敬被聖人硬生生從道觀裏拉了出來,家裏有他鎮着,又有個性子潑辣強勢的珍大奶奶,賈珍根本不敢亂來。
而惜春生父建在,嫂子又是個能掌控局勢的,自然也就用不着把他送到榮國府去教養了。
如今的榮國府,可不就只剩下迎春與探春這兩位姑娘了?
雪雁笑道:“原是送到了咱們家裏,是太太特意遣人送了過來。”
林黛玉沉吟了片刻,才意識到什麽,不由失笑着搖了搖頭,把帖子接了過來。只見青底上繪着燙金的蓮花,半點不顯豔俗,透着雅致的貴氣。
打發走了雪雁之後,黛玉對徐茂行笑道:“這看着倒像是三妹妹的風格。”
賈家的幾位姑娘性格各異,其中迎春過于溫柔沉默,惜春又過于清冷避世,唯有探春性格最為鮮明,也最為耀眼奪目。
徐茂行對姑娘家不感興趣,只是好奇地問:“賈寶玉最愛在內宅厮混,你是不是又能見到他了?話說他那塊通靈寶玉究竟是怎麽樣的?也不知道這輩子我和他成了親戚,有沒有機會一睹真容?”
想到在林黛玉的前世裏,他和賈寶玉已經是親戚了,便又問道:“我上輩子看過他那塊玉嗎?”
“不曾看過。”林黛玉輕輕搖了搖頭,說,“那時咱們兩個過得如履薄冰,事事處處都要謹慎小心,榮國府對你我來說就是一座大山,哪回到他們家去不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行差踏錯了去?”
回想起前世最初那幾年,她說得無限唏噓。但徐茂行沒經歷過,自然無法共情。
他只是好奇地問了問,得到答案之後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說:“上輩子沒見過就沒見過吧,将來這輩子是有機會見見的。”
林黛玉的本意也不是引他傷感,見他不在意便笑了笑,帶點憐憫調侃道:“恐怕這輩子,你也沒機會了。”
“啊?這又是為什麽?”徐茂行往嘴裏塞了顆葡萄,下一刻就被酸得皺起了眉頭,強忍着吐出來的沖動咽了下去。
林黛玉好笑地給他續了杯茶,嗔道:“分明不喜歡吃,還每次都要往嘴裏塞。什麽毛病?”
徐茂行的眉頭皺得像吃藥一樣,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水才算是緩了過來。
“你不知道。”他搖着頭說,“我上輩子科技發達,農業科技尤其發達,葡萄被培育出了很多品種,而且越是新品種,糖分就越高。”
說到這裏,他低頭盯着盤子裏的葡萄唉聲嘆氣,“我上輩子吃甜葡萄吃慣了,潛意識裏總覺得葡萄是甜的。這盤葡萄這麽水靈又飽滿,我實在是忍不住想嘗嘗。”
——他又想到最愛的巨峰和拇指葡萄了。
只是聽着他說,黛玉臉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神往之色:“真想到你前世的世界去看看,我總覺得那個世界一定很神奇。”
徐茂行托着腮嘆了口氣,落寞道:“我自己還想回去呢,這不是回不去嗎嘛。如果真有機會,我真想帶你一起去看看。”
雖然那個世界也不是完美的,但和這個世界比起來已經很好了。而且,還有無數人前仆後繼甘願獻身,只想把那個世界變得更好。
他偷眼看着林黛玉,心裏想着:像你這樣的人,若真去了那個世界,必然會做出一番事業的。
至于林黛玉身上的病,以他前世的醫療水準,根本就不算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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