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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河畔逢紫鵑不遇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宋嫂子的胭脂鋪子。“春到星橋”的幌子迎風招展,邊沿處的紅色逶迤晃動,豔麗至極,也搶眼至極。
“這是……換了新幌子?”黛玉一眼就看見了。
再往前走幾步,胭脂鋪子竟然也開張了。
她示意徐茂行一起走過去,卻見大門敞開,門前擺上了一個長長的攤子,擺放了許多各式各樣紮好的白燈籠。
攤子四周圍着許多小桌子,小桌子上擺着筆墨顏料,顯然是給人作畫用的。
徐茂行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做什麽的,不禁拍手稱妙:“妙,大妙。宋嫂子真是好靈巧的心思!”
恰逢宋嫂子抱着一個木匣子走了出來,聽見贊嘆聲擡眼望去,見是熟人,便笑着招呼道:“你們出門好早呀,我這攤子還沒支完呢。”
說話間,她把匣子放在最裏面的桌子上,單手叉腰問徐茂行:“方才聽見徐二爺稱妙,想來是看出我的用意了?”
徐茂行笑道:“今日是上元佳節,多的是夫妻情侶一同出游。但凡是懂些書畫的,路過你這攤子,老爺公子們哪一個不想顯顯身手,好在女伴面前掙個臉面呢?”
聽了他的解說,黛玉恍然。
——原本她還以為,宋嫂子設的這個攤子,就是為了吸引文人騷客呢。卻原來,是利用了人好出風頭的天性。
果然,這些能獨立開鋪子,還能在偌大京城站住腳的,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宋嫂子哈哈大笑,嗔道:“就你機靈,一句話就把我的心思給點破了。怎麽樣,來都來了,二爺不給二奶奶畫一個?”
“我不擅丹青,獻醜不如藏拙。”他得意地晃了晃手裏畫着張果老的燈籠,炫耀道,“看見沒,我家奶奶給我畫的。”
宋嫂子仔細看了兩眼,對黛玉笑道:“妹子好手藝,依我看比那些自诩風流的文人士子強多了。”
她把剛才抱出的盒子打開,裏面整齊擺放着許多胭脂水粉,招呼黛玉道:“這些本是今夜做贈品的,都是我新調出來的顏色,妹子有緣碰上了,挑兩盒吧,我送你。”
黛玉笑着搖了搖頭,“還是不了,我們夫妻才剛出門,要好久才回去,拿着東西也不方便游玩。”
說完就對宋嫂子微微福了福身,笑道:“嫂子你忙,我們就不多打擾了。”
宋嫂子也是個爽快人,聽她這樣說也不勉強,笑道:“那行,你們玩去吧。”
雙方就此別過。
随着日薄西山,天色漸暗,逛久了的兩人都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胃部,扭頭看向對方,卻看見了對方幾乎一模一樣的動作。
兩人都是微微一愣,不禁相視一笑。
徐茂行道:“找個地方坐坐?”
“也好。”黛玉點了點頭,環顧四周,見随着夜幕降臨,許多鋪子都陸陸續續挂上了各具特色的華美燈籠。
一時燈火輝煌,擡眼望去,一派盛世氣象。
但兩人卻沒有去那些裝飾一新的大小店鋪,而是去了一家擺在街角的馄饨攤子。
那攤子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妻,頭發花白,身子骨卻十分硬朗。夫妻兩個手腳麻利,攤子收拾得很幹淨,包的馄饨也是皮薄餡大,個個都圓鼓鼓的,十分誘人。
更重要的是,他們家的馄饨不是純肉餡的,而是六分荠菜、三分瘦肉,又佐以蔥姜等調味品,鮮香不膩,連黛玉也能一口氣吃一整碗。
因着黛玉致力養生,遵從“食有時”,過了飯點很少再吃東西。所以這個攤子上的馄饨雖然頗合胃口,她也只吃過兩次而已。
但因她儀态出衆,那老婆婆記性也好,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笑眯眯地招呼道:“這位奶奶又來了?”
轉眼看見徐茂行,老人家多看了兩眼,對黛玉道:“想必這位就是您家中老爺了,真是郎才女貌呀!”
好話誰都愛聽,便是徐茂行和林黛玉也不例外。
兩人在幹淨的長條凳上坐下,笑着和老人家寒暄了一陣。老婆婆頗為健談,那老翁卻是沉默寡言,只安安靜靜地守着攤子包馄饨。
包好的馄饨就放在一個大抽屜裏,只有煮的時候才拉開,數出一碗的量,抽屜立刻合上。幹幹淨淨的,很少有沾染灰塵的機會。
老婆婆則是一邊和他們說話,一邊手腳麻利地在滾開的骨頭湯裏煮馄饨,“奶奶還是照原樣的來?這位爺呢,要不要加雞子?”
徐茂行道:“加一個吧。”
“好嘞。”老婆婆利索地把馄饨盛出來,又燙了一枚雞蛋放在其中一個碗裏。
端過來之後,沒有雞蛋的給了林黛玉,加雞蛋的給了徐茂行,“加一枚雞子,多兩文錢。若是加湯,不要錢。”
這時候的人少涉葷腥,這馄饨雖然是肉菜混合的,但好歹是帶葷腥的。且湯又是骨頭熬出來的上好高湯,鮮美異常。
有飯量大的一碗馄饨吃不飽,就會自帶幹糧,多加一碗免費的湯,泡着幹糧下肚。
如此一來,原本幹巴巴的餅子或窩頭,也都變得酥軟鮮香起來。
吃完馄饨之後,天色已經徹底暗了。
望舒駕着月輪弛上高空,給本就熱鬧的上元夜增輝添彩。街頭巷尾不時有人放爆竹或各色煙火,圍觀的孩童拍手大笑,路過的行人看見漂亮的,也會忍不住駐足叫好。
那些在街邊燃放的本就有出風頭的心思,見有人圍觀,更加得意,把那随身帶的好煙火一個接一個點燃了。
徐茂行覺得有些危險,邊拉着黛玉盡量遠離,慢慢地就走到了平日裏開闊,此時游人異常多的護城河畔。
每到上元節,護城河畔都少不了一個傳統節目——放河燈。
河燈乃是祈福、祈願之物,寄托了投放着虛無缥缈的美好願望。盡管很多人都清楚,願望不是只靠求就能實現的,可每到此時,前來放河燈的還是絡繹不絕。
“咱們也買一對放吧。”徐茂行和黛玉商量。
黛玉正要笑着點頭,卻忽然目光一凝,指着一個賣河燈的攤子說:“你看那邊,是不是紫鵑?”
徐茂行順着她的纖纖玉指看過去,只見遠處那少女身穿綠色襖子,銀紅馬面裙,頭上梳着元寶髻插着一對松鼠暫。
那身量、那打扮,不是紫鵑又是哪個?
但重點不是這個,而是……
“紫鵑身邊那個是誰?狗兒呢?”
兩人也沒心思放河燈了,找了個暗些的地方躲着,觀察紫鵑和跟在她身邊那個人的一舉一動。
從肢體上來看,兩人之間相當克制守禮。但紫鵑臉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羞澀和喜悅,那位公子的耳垂在燈光火影的映照下,一直都是紅的。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畫面!
他們說笑着一起挑好了河燈,各自寫下了要許的願望,又一起去河邊放燈。
紫鵑虔誠地雙手合十,默默禱告。那位公子則是時不時就要悄悄睜開一只眼睛偷看她。
徐茂行笑着對黛玉道:“莫非紫鵑是遇見正緣了?”
可回身一看,卻見黛玉的秀眉微微蹙着,不禁奇道:“怎麽,你認識那位公子?”
“我沒見過他,但卻覺得他的相貌有些眼熟。”林黛玉沉着臉說,“他眉眼長得像趙太太,鼻子和下颚像趙三姑娘。”
“啊,這就是那趙公子?”徐茂行吃了一驚,“紫鵑不會是明知有坑,還要往裏跳吧?”
“我也不知道。”林黛玉搖了搖頭,心下有些憂慮。
徐茂行安撫道:“紫鵑是個又成算的姑娘,想必事情不像我們猜測的那麽糟糕。咱們先別打擾他們了,等回去之後再問紫鵑。”
黛玉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被徐茂行拉走了。
因着這件事,接下來黛玉都不大有興致,又玩了半個時辰,徐茂行見她實在無趣,便勸着她一起回去了。
家裏依舊是福嬸守着,徐祿家的身子沉,早就睡了,徐祿本人則被福嬸打發去守院門。
“二爺和奶奶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徐茂行道:“元宵燈會年年都是這般,今年也不過是少了宵禁,着實沒什麽意思。”
——他當然不會把紫鵑的隐私随口亂說,只好順嘴編了一個理由。
好在從前他就喜歡到處跑着玩,算是見多識廣,徐祿也沒懷疑,把他們迎進來之後就把門鎖上,去後廚幫他們提熱水了。
夫妻二人泡完腳之後,躺在床上商量了許久,覺得今晚就當他們沒有遇見過紫鵑。
至于紫鵑和那位趙公子的事,就等她準備好了之後自己說出來。
這個意見是徐茂行先提出來的,徐茂行道:“紫鵑的為人我也算了解,你應該比我更了解。有了除夕之夜的那番談話,她面對趙公子時,會更加謹慎的。
在這個前提下,她還能和趙公子相談甚歡,甚至支開狗兒一起逛燈會,一起放河燈,必然有她自己的理由。
如果我們什麽都不清楚,就急赤白臉地問了,讓她誤會我們不同意和趙家的親事,把好好的姻緣給拆散了,豈不是弄巧成拙?”
他首先就排除了“紫鵑是個戀愛腦”這種可能性。
畢竟,在黛玉和寶玉兩情相好的時候,就能對黛玉說出“王孫公子都是三房五妾,便是娶個天仙,不過三五日也就看作馬棚風了”這種話的人,怎麽看都不像有戀愛腦的基因。
“你說的也有道理。”
黛玉思索了一番之後,決定采納徐茂行的建議,對紫鵑和趙公子的事權當不知覺,任憑紫鵑何時準備好了,親口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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