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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雪雁和阿山
原本徐茂行沒想到那麽多,但經郭先生一點撥,頓時就生出一身冷汗來。
——人際關系從來就是最難維系的,哪怕是感情親密的同胞兄弟,一個受父親牽連被流放,另一個卻僥幸逃過了一劫安居京城。
哪怕受牽連的那個心胸再豁達,又怎麽可能半點怨氣都沒有?
再有一個懷着身孕走流放路的嫂子,還疑似因産子得了抑郁症,心裏真的對幸運的他沒什麽想法嗎?
以往被他刻意忽略的東西,此時也都湧上了心頭。徐茂行不禁暗暗自嘲:總覺得經了一場變故,我也算是會為人處事了。可此時想來,我還是太年輕了呀!
若是他孤身一人也就罷了,但如今他已經是別人的丈夫、是一家之主了,自然要多為他們的小家考慮幾分。
來時興高采烈,走時憂心忡忡。
郭先生看出他心生顧慮,送他出門時一直在勸他:“凡事不能不多想,可也不能太多想。須知,疑心生暗鬼。你只要問心無愧即可,其餘的不必想那麽多。”
徐茂行稍稍解懷,“我知道了,先生。天氣寒冷,您先回去吧,我的馬車就在院門外。”
郭先生便在穿堂處住了腳步,催促他趕緊回家去了。
等他到家時,黛玉正帶着人裏裏外外地掃塵,看見他回來,告訴他盧三郎來了,正在他書房裏等着呢。
“他怎麽這時候跑來了?”徐茂行有些詫異,但還是疾步去了書房,果然就見盧三郎正坐在他的書桌前,書童狗兒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見他來了,狗兒臉上神情一松,就要上前見禮。徐茂行趕緊擡手止住,示意他先出去,自己則是悄悄走到盧三郎身後,要看看對方在看什麽書。
也不怪徐茂行少年心性忽起,實在是盧季玉沉浸式看書這種場景,無異于神話故事,還得是驚悚版的。
但凡是了解盧季玉為人的,誰見了都得好奇,能讓他如此入迷的,究竟是哪位高人寫出的曠世奇典?
徐茂行很快就知道了,同時他的臉色也一陣紅一陣白的不住變換,撲上去就把盧季玉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書冊給奪了過來。
“诶,你幹嘛呢?”盧三郎正入迷呢,忽然一雙大手伸過來,書冊就飛走了,他自然是不樂意的,忙起身來搶。
徐茂行自然不會讓他得逞,仗着身高的優勢把書高高舉起,咬牙切齒道:“我幹嘛?你還有臉問我幹嘛。我這書房裏聖賢書無數,解悶用的閑書也不知凡幾。你看哪一本不好,偏偏把這個給扒拉出來了。”
盧季玉這才看清楚是他,頓時也不去搶書了,背着手歪着頭看着他,嘴裏嘿嘿直笑。
徐茂行頓時嫌棄不已撇嘴皺眉道:“好好一個美少年,怎麽笑起來這麽猥瑣?”
“猥瑣,你還好意思說我猥瑣?”盧季玉卻半點不惱,嘻嘻笑道,“也不知道是誰,把避火圖藏在書……唔唔唔……”
卻是徐茂行見他口無遮攔,心頭一驚,趕緊上前把捂住了他的嘴,氣急敗壞道:“別胡說八道,我就是随手放在那裏,誰藏了?若真有心要藏,能讓你翻出來?”
盧季玉好不容易把他的手板開,解救了可憐的自己,臉頰已經憋得通紅,大口喘着氣質問道:“好你個徐二郎,你這是要搞謀殺呀。我要去找嫂夫人告狀,就說你偷藏春宮,圖謀不軌。”
話雖這樣說,他雙腳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徐茂行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又把避火圖放回原位,轉身在他先前的位置上坐下。
“說吧,大年底的,你跑過來幹嘛?”
黃夫人是個周全人,又格外疼愛小兒子,兩家該走的禮,早就走完了。
今日已然二十八了,今年臘月是小月,無三十,明日便是除夕。
按照常理,這個時候,若是沒有要緊的事,大家都該待在自己家裏準備過年。
這會兒盧三郎也喘過氣來了,自覺找了個地方坐了,笑嘻嘻道:“我這不是專程來感謝你嘛。若不是你,我也得不到這份好姻緣。”
“感謝我?”徐茂行挑眉,“你還是說實話吧。要真有心感謝我,你和四姑娘訂婚之後就該請我了,何必等到今日?”
這時狗兒端了茶過來,又把盧季玉先前喝的殘茶撤了,便又退了下去。
盧季玉不服氣道:“你怎麽這麽了解我?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徐茂行笑着喝了口茶,把茶盞輕輕放在書桌上,催促道:“你快說吧,我還得趁今天去一趟安王府呢。”
明天就是小年了,他還真不好去打擾。
“诶,行行行,你可真是個大忙人。”
盧季玉知道他如今得靠安王府立足,聽他說還要去王府,就歇了玩笑逗趣的心思,直接從懷裏掏出一個細長的匣子。
“喏。你和嫂夫人初二回門時,幫我把這個給四姑娘。”
也不必打開來看,只看那匣子的形狀,也能猜出裏面裝的是一根簪子。簪子乃是定情之物,又代表對感情的忠貞,送給未婚妻再合适不過了,徐茂行也不是不樂意幫他這個忙。
不過……
“你們家既然和賈家成了親家,年前應該和他們家走禮了吧?直接叫伯母夾在裏面帶過去不就完了?”
何必再跑一趟來找他?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姑娘和她哥嫂的關系都不好,不樂意和他們多接觸。”
盧季玉直接把簪子放在桌上,祈求道:“好兄弟,你就幫我送過去吧。我送東西本來是要讨她歡心的,若是反惹她不順心,何苦來哉?”
徐茂行恍然道:“哦,對了,你們家是和寧國府議定親,走禮和是和寧國府走。”
卻是惜春一直住在榮國府,他潛意識裏就歸在榮國府了。
若盧家走禮的對象是榮國府,無論是原本的管家奶奶王熙鳳,還是如今的管家奶奶薛寶釵,都是要臉面的周全人,會把事情辦得妥帖又體面的。
“行,行,我幫你送了。”
盧季玉立刻就歡喜起來,“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事情辦完,他爽快地起身,“好了,我也不打擾你的正事了,這就告辭了。”
說完對他拱了拱手,起身離去。徐茂行拿起簪子送他出去,而後直接就拐到了正房外,把簪子交代給了正指揮人挂燈籠、貼對聯的林黛玉。
“好,我知道了,會收好的。”林黛玉握着匣子笑開來,心裏替惜春高興,“想不到,盧三郎看起來大大咧咧的,竟也有這麽細心的時候。”
徐茂行道:“誰都有細心的一面,只看那個人肯不肯為了一個人費心而已。”
說這句的時候,他的眼睛閃爍着灼灼的亮光,飽含期待與歡喜。見黛玉紅着臉低下頭去,他就知道對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頓時就露出了略顯傻氣的笑容。
“那你先忙着,我到安王府去一趟。”徐茂行握了握她的手,下一秒便轉身疾步而去,仿佛後面有狗追一樣。
原本害羞的黛玉見他如此慌亂,忍不住“噗嗤”一笑,手背掩着紅唇,目送的眼神裏湧動着脈脈的情意。
“奶奶,人都沒影了,快別看了。”紫鵑的聲音忽然想起,帶着揶揄的笑意。
黛玉吓了一跳,羞惱地回身捶她,“你這丫頭,真是越來越壞了。明兒就找個貧嘴的把你嫁出去,看你們兩口子誰能貧得過誰?”
“哎喲,奶奶,快饒了我吧,我可再也不敢了。”紫鵑大笑着求饒,兩人很快笑做了一團。
好半晌,黛玉才問:“廚房那邊的面點、蒸碗都弄完了?”
紫鵑道:“只剩最後一鍋粉蒸肉了,肉已經上了蒸籠,福嬸就讓我先回來了。”
說到這裏,她忽然掩唇竊笑了一聲,湊到黛玉身邊神神秘秘地說:“奶奶,今日我在廚房,看了好大一出戲呢。”
“怎麽?”黛玉睨了她一眼。
紫鵑低聲笑道:“是雪雁和阿山。今日跟着二爺的是徐壽,阿山本該松快松快,卻一大早就主動去廚房幫忙了。
一開始我還不明所以,只道是他勤快。哪知道,人家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哪裏是去幫忙呀,分明就是借機向雪雁獻殷勤呢。”
黛玉一怔,“雪雁?是了,她本和我同歲,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
只是雪雁一直呆呆的,沒什麽主見,事事聽從她和紫鵑的吩咐,讓人潛意識裏覺得她還小,黛玉一時也忽略了。
此時聽紫鵑說起已經有人給雪雁獻殷勤了,她才恍然撥開了迷障,意識到雪雁已經是大姑娘了。
她忙問道:“那雪雁呢?她對阿山的态度如何?”
紫鵑道:“依我看,也是有情的。如若不然,就雪雁那一根筋的呆樣,哪裏懂得臉紅?”
黛玉思索了片刻,說:“等過完年我再問問她,你也再幫着看看阿山,看他究竟是真心喜歡雪雁,還是另有所圖。
若真是雙方都有意,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說實話,雪雁那個性子,我還真不放心把她嫁到外面去。”
紫鵑聰慧有成算,嫁到哪裏都能把日子過好。
但雪雁不行,太容易被人哄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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