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书怔怔的看着顾燕，眼眶中因为她的这一番话，蓄满了泪水。
炽热的泪水无知无觉的流下，沿着脸颊的弧度一滴又一滴的滚落。
顾燕好整以暇的环抱着双臂盯着叶书，欣赏他崩溃不已的模样。
在一旁看好戏的朱雀，那如琉璃般的眼眸内也闪过几分戏谑。
一人一鸟的神情在这一刻，竟然奇异的相似。
顾燕本来是不知道关于叶书的这些事情的，但是朱雀忽然给她传音。
说它在叶书身上感受到了一丝熟悉，拼命回想之前的记忆。
终于记起了，原来它偶然间见过叶书，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
都知道九幽阵法在数万年前的那场血腥的争夺中遗落，但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出现在顾燕得到它的地方。
九幽阵法一直隐藏在一些不起眼的事物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这世间四处漂泊。
九幽阵法由于被天道封印过，所以朱雀力量大减，一直是属于沉睡的状态。
但也许是天意，在那一天，朱雀突然有了一丝清醒。
它看到了梦妖贪婪的神情，看到了叶书一家的惨状，血流满地，尸体横陈。
朱雀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了，一时有些激动。
因此它分出一缕灵力，化作它的眼睛，跟着梦妖，想看看还有没有这般场面。
但让它失望了，它的那一缕灵力只看到梦妖与赵星的谈话，搞清楚了她们屠杀叶书一家的原因，以及所用的计谋。
其他朱雀所期盼的画面，统统都没有。
看着梦妖假惺惺的领着年幼的叶书回去，朱雀对这些不感兴趣，收回了灵力。
后来它就又陷入沉睡，一直到被顾燕不经意间得到，经过修炼，才醒了过来。
因为年份过于久远，而且对朱雀而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它一开始见到叶书，并没有认出来他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顾燕想套他信息，一时没有杀他。
而它看着叶书的面容，只觉得有点熟悉，但是想不起来。
但忽然之间，它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记起了跟叶书有关的记忆。
想到叶书和梦妖的情深意重，朱雀心中就有了一个不怀好意的计划。
遂告诉顾燕，她同样也觉得这相爱相杀的戏码不错，到时候肯定很有意思。
于是顾燕留了他一命，还大发慈悲的告诉他仇人是谁。
她就是想看叶书痛不欲生，万念俱灰的模样。
身体上的伤再疼，终归会有痊愈的那一天。
但心灵上的伤，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也许终其一生都不会好了。
——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叶书睁开通红的双眸，眼神一刻不停的盯着顾燕，似乎想看出她究竟是不是在骗自己。
顾燕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叶书，唇角一勾嗤笑道：“觉得我是在编故事骗你的话，那你刚才哭什么呢？”
“事实不会骗人，是与不是，你大可以去问问你的天下第一好主人啊。”
顾燕面上挂着邪肆的笑。
叶书死死的咬着下唇，泪水情不自禁的再一次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不过她们逃走都没有拉上你，怕是在她们心里，你就是一枚彻头彻尾的弃子，你还这么念着她，真是令人唏嘘啊。”
顾燕尤嫌不够，再度出言刺激叶书。
而叶书果然也不负顾燕的期望，那双平日里清澈的眼底，此时充满了恨意，他整个人的气息更为阴沉。
仇恨的种子已经种下，只待来日。
挑拨离间的事情已经做完，顾燕也没了心思再待在这。
她要去找谢芝。
睨着眼神瞄向沉浸在情绪中的叶书，顾燕轻启朱唇。
“出去吧，还待在这干什么。”
说完之后，顾燕和朱雀便抬脚走向门口。
“所以你是故意告诉我的，想看我和她们斗得你死我活是吗？”
叶书抬头，忽然出声，双目沉沉的看向正打算离开的顾燕。
顾燕脚步一顿，挑眉看向他，脸上是不置可否的神情。
“是又如何，我今天既放了你一命，还告诉了你这么重要的事情，算起来我可是你的大恩人。”
叶书无言，垂下眼神，他找不到一句话来反驳顾燕，事实确如她所说。
“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是狠不下心吗？那你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就是不知道你九泉之下的父母作何感想呢？”
顾燕慢悠悠的讥讽叶书，神情是说不出的嘲弄。
“我没有！”
叶书神情激动的开口，眼底满是恨意，全身上下激烈的抖动着。
他没有狠不下心！
只是……只是一时之间，心里无法接受罢了。
自以为至亲至爱的人，原来是披着羊皮的狼，屠戮了他全家的恶狼。
换了任何一个人，其实短时间内都会接受不了。
千年温情，到头来终究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
顾燕懒得再说下去，对叶书的愤怒视若无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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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耽搁，她扭过头迈开步子，走出长秋宫。
朱雀也随着她的步伐离开。
大门砰的踹开，顾燕离去，但空中紧接着就传来她饱含冷意的话语。
“是现在走，还是死在这，我给你选择的机会，等我回来，要是你还没离开这梦境，我不介意送你和你的父母团聚！”
声音落下，空中转瞬出现了一道裂口，看狠厉，似乎是爪子之类的东西撕开的。
叶书极力憋住他的眼泪，掩藏起心底的种种复杂情绪。
抬起手腕，扶在椅子把手上，微微用力，忍着皮肉的疼痛，踉跄着站起，努力稳住脚步，摇摇晃晃着向那撕裂的出口走去。
他要活下来，要报仇！
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为他的家人报仇雪恨！
——
顾燕身形如电，在梦境中极快的穿梭着。
轻盈的跳上叶书所说的破院屋顶，朱雀在下面静静的等待着。
她抬眸望去，谢芝果然生死不知的躺在瓦砾上。
顾燕上前，手指覆上他的脉搏，紫色灵力盘旋在她指尖，细细查看着谢芝的情况。
熟悉的将死之兆，还是跟之前的脉象一样。
不再耽误时间，她把谢芝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后背上，托住他瘦弱的身体，往上一背。
足尖微点，轻灵的跳下屋顶，来到朱雀身前。
顾燕把谢芝往后一放，靠在墙根上。
“他还有救吗？”她看着谢芝半死不活的样子，心底微微叹气，神情凝重的开口问朱雀。
朱雀俯身用爪子拨弄了几下谢芝的身体，心中有了思量，扭头看向顾燕。
“此人心脉具裂，五脏六腑大多破损，若不是你的灵力在关键时刻护住心脉，只怕早已没命了。若想救他，需要生长在九南雪山之巅的万年灵芝，还要天山宗炼制的养心丹，以及五行聚灵丹，三者一起服下，才能痊愈醒过来。”
“这二丸丹药不能是别的宗门丹修所炼制的，必须是用天山宗的灵泉之水炼制，才能有效果，时间也要快，否则，他撑不了多久了。”
听着这一长串的必要条件，顾燕微微叹息，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朱雀自然也知道以顾燕如今的情况，这些条件确实非常难。
九南雪山，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去的人大多九死一生，极为困难危险。
而像万年灵芝这样不可多得的灵物，旁边自然会有妖兽的守护。
历经万难的爬上山，还要跟妖兽斗智斗勇，其艰难程度非当今的顾燕能够克服的。
待会阵法时间就要到了，它则会重新陷入沉睡。
直到目前的三级阵法被顾燕修炼至四级，她开启四级阵法的时候，它才会又一次醒来。
九幽阵法虽然被万千人追逐，但一个人只能有九次使用的机会，全部用完之后，就再也使用不了了。
顾燕现在虽然是第一次启用阵法，按理来说，还有多余的两次机会才对。
但这两次机会也只能在阵法九级之后才能使用，如今是不行的。
所以取灵芝这件事情朱雀是帮不了顾燕的，只能靠她自己。
天山宗的丹药同样也不容易得到，他们内部禁止在市面上出售这些丹药。
外门弟子就不要想这些丹药了，唯有内门弟子才可以每月领一枚指定的丹药，极为珍贵。
顾燕一非天山宗内门弟子，二以现在的灵力闯不过九南雪山，看起来这是个无解的局面。
“那你能解开我们之间的契约吗？”顾燕低垂着眸，长长的睫毛遮掩住了她眼中复杂的情绪。
朱雀闻言让其上前来， 顾燕依言照做。
“闭上眼。”朱雀把顾燕揽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二人全都闭上双眼。
一丝七彩的灵力在顾燕的眉心萦绕着，她感觉到神识中和谢芝的那道联系，在微微颤动着。
七彩的灵力在她眉眼转了两圈之后，就回到了朱雀身上，钻入了它的眼眸之中。
那双纯澈如琉璃般的眸子睁开，朱雀感受着那丝灵力上的波动，若有所思。
“这个契约好像并不是修真界中常见的主仆契约，以我现在的实力，暂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但这契约给我的感觉很像是仙灵契约和空境契约。”
“那是什么契约？”顾燕皱眉，这两个名字她听都没听说过。
朱雀解释道：“这是仙界惯用的契约，一方取心头血，一方取指尖血，取指尖血的那方在契约中是占据主导地位，与修仙界和妖界的主仆契约在一开始的感受上，还是有点相似的。”
说到这里，朱雀微微低头，视线在顾燕白净的脸上聚焦，心里想了想又道：“我猜你一开始是不是把这契约错认为主仆契约，所以你才想救这个男人。”
顾燕点头，没错，她一开始就是这么以为的。
“也不怪你认错，这是仙界才有的手段，不了解仙界的人是不清楚的。仙灵契约和空境契约都可以在一定时机下，由主导的那一方传递感受给另一方，在主导者受伤的时候，另一方也同样都会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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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主导者遭受致命攻击时，这两个契约都会无情的抽取另一方的灵力，输入主导者体内，让其有生还保命的机会。”
“两个契约相同，却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仙灵契约更为霸道，一旦主导者死亡，另一方同样会生机尽数流逝，无力回天，最终跟主导者一样，断了生息。”
“而空境契约则比之会柔和的多，虽然种种感受与仙灵契约相同，但当主导者死亡之时，并不会对另一方造成什么伤害，反而身上的契约会解开。”
“仙灵契约和空境契约能够很好的迷惑人心，让人判断不出来，从而不敢轻举妄动。”
“你身上契约是这二者之中的一个，具体是哪个，我感受不出来。”
说完之后，朱雀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顾燕沉重纠结的心情。
它用羽翼蹭了蹭顾燕的肩膀，安慰的道：“眼下这个男人还有几天可活，你可以慢慢判断身上到底是哪一种契约。”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有仙界之人才会这两个契约，那岂不是说谢芝他竟是仙界的人？”
顾燕是纠结，但同时也敏锐的注意到了另一个关键的信息。
“一般来说会这两个契约的应该就是仙界的人。”
顾燕沉默不语。
谢芝竟然是仙界的神仙，但为何周身无半丝仙气？
他又来凡间做什么？
为什么到生死时刻，竟然不出手反抗赵星，把自己搞成这样。
把这些疑点跟朱雀说过之后，它思索了一会，说道：“那照你这么说，第一就是他精神状态堪忧，第二就是他有什么阴谋。如果说再换一种角度看问题，有可能他不是不想出手反抗，而是受到什么限制，或是没有能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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