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
陆星看着宋教授那张冷艳的脸,总觉得跟这两个字不搭嘎。
吃过颜值红利的人都知道,周围人会对我们的宽容度高一些。
更何况宋教授有钱又有实力,那么周围人对她的宽容度就更高了。
作为一个可以直接提刀砍人并且buff叠满的神经质人类,宋教授这辈子都不需要对任何人低头。
但是她现在说要忏悔。
你忏悔什么,你有什么好忏悔的,你的人生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所有人都该以你为榜样,你忏悔什么?
陆星落在身侧,被袖子遮盖的左手开始焦躁的点着木质长椅,同时脸上摆出十分理解的表情,想张嘴说点什么。
可宋教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宋君竹甚至没有看向祭台上的画像和金色十字架,只是紧紧地盯着陆星的眼神,顽固而迅速的说道。
“我向上帝忏悔。”
“我忏悔我认不清自己的感情不愿意先说喜欢,我忏悔我心高气傲不肯低头,我忏悔我总是感情迟钝不敢承认,我忏悔我觉得一见钟情丢人而错失良机,我忏悔我事事都要压人一头就连告白也是,我忏悔我为了赢而对别人造成伤害,我忏悔”
陆星被这扑面而来的重点长难句砸得晕头转向,随后只觉得头重如山。
谁问你了?
谁问你了?
0人问你!!!
句句都在向上帝忏悔,可是你甚至不看上帝一眼。
你的上帝在哪里?
你在向谁忏悔?
难得的陆星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他想对此保持沉默,可是他不能,因为这是工作时间。
就像高速收费站的员工就算心情很糟糕,就算恨不得炸了全世界,可是当司机经过的时候,依旧要扬起嘴角,僵硬的保持微笑,因为这是工作时间。
宋教授长久而顽固的说了这么多忏悔,可他觉得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
我知道我错了,可是我不改,尤其是喜欢你这件事。
当然了。
对于一向觉得别人都是脑残的宋教授来说,能这么反省自己也挺不错的了。
陆星觉得她还是有进步的,至少学到了点不挑明的精髓,一切都有回旋余地。
宋教授说完就静静地盯着他,他知道此情此景,自己也该说点什么。
反正宋教授也知道他的过往,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既然这是宋教授主动想要的,那么他当然可以说得出口,所以他轻巧地开口道。
“我也向上帝忏悔。”
呵呵。
上次去白云观面对着文昌帝君都没说出点啥,今天在上帝面前还得写小作文了。
上帝能不能倒找他点儿钱啊?
“你忏悔什么?”宋君竹被陆星突如其来的话给说懵了一下。
不是她在承认错误吗,怎么还有陆星的事情。
“只要是人,当然会不完美啊。”
陆星心里这么漫无边际的想着明天该做什么,脸上的表情却很认真,慢慢地说道。
“我忏悔我小时候偷过地里的西瓜,摘过邻居的柿子,踹过村里的野狗,吓过上学的前桌,抄过学习委员的卷子。”
宋君竹原本一脸严肃打算倾听陆星内心想法的表情突然破功。
“我忏悔我为了让讨厌的同学的父母揍他,我装作懂事乖巧学习又好的样子打小报告说他逃课去网吧。”
宋君竹愣了一下。
“我忏悔我刚开始对爷爷奶奶没有任何感情,我想过正常小孩舒舒服服的日子所以故意接近了他们。”
宋君竹的脸色立刻正色起来,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我忏悔我哄院里的小孩睡觉他们不睡的时候,我会立刻夹着他们飞高高,目的是为了把他们晃晕赶快睡觉。”
“我忏悔我总是恬不知耻的叫我朋友小宇给我带饭吃,虽然小宇截肢了。”
宋君竹听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了。
这是活阎王吗叫残疾人给他带饭吃?
可是与此同时她心头在剧烈颤动,这是第一次陆星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讲这样的事情。
这是不是代表,她靠近了真实的陆星?
“我忏悔我承诺了小宇一百次要他积极治疗,我也会努力赚钱带他去登珠峰,即使没有腿也能站在世界顶点,但是我储的机票钱差一万块。”
宋君竹陷入了沉默,开始思考要联系人带着这个小宇去屹立在世界顶点,这样陆星也会开心的。
“我忏悔我粗心大意不重细节,明明看到小宇的充电器防护层已经开裂,而且充电器没有充电也插在插线板上却没有提醒他记得拔掉。”
宋君竹突然愣住,还在盘算要不要顺带给小宇安排个体检的大脑一片空白,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我忏悔我晚上睡眠太沉听不到外面的响动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小宇的呼救。”
现在他已经睡不着觉了。
“我忏悔我储不到足够的钱带着小宇去站在高山之上,我忏悔我储不到足够的钱带着小宇去治烧伤,我忏悔我疲于奔命没有察觉到小宇心情低落认为失火都是自己的错,我忏悔我总是晚来一步导致只能早早的等待殡仪馆领取骨灰。”
陆星盯着祭台之上闪耀着的金色十字架,静静的对着上帝还是什么耶稣或者是宋君竹说这些事情。
“我忏悔很多事情,这么比起来,宋教授你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人。”
选择性遗忘是指人会刻意的忘记那些对自己造成重大打击,而导致内心强烈悲痛的事情。
这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于是陆星便刻意的不去想起。
陆星的目光从流光溢彩的耀眼十字架上飘转,最后视线停留在宋教授的脸上。
哎。
不愧是中了基因彩票的人。
笑有笑的韵味,哭也有哭的韵味。
陆星盯着宋教授泛着泪光的桃花眼,几滴眼泪划过脸颊,像星星一样直直的坠落。
于是他无奈的笑笑,拿出纸巾拭掉那些透明的星星,轻轻安慰道。
“不要哭了,这些都过去了。”
“我现在很幸福。”
好吧。
这几句话说完,宋教授的眼泪更多了。
陆星有点无奈。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你刚开始主动的说了那么多,不就是觉得我太顽固了求婚不行,所以想退而求其次的跟我交心吗?
交心是什么?
你说一说你的痛苦经历,我说一说我的痛苦经历,于是我们抱头痛哭成为好友或恋人。
然后等待着友谊或爱情破裂的那天,我们互相以对方痛苦经历为刀,凶狠的戳向对方的心脏。
这就是交心。
陆星轻抚着宋教授的脸颊,认真而细致的进行手里擦眼泪的动作。
你主动的倾诉了自己的痛苦,不就是也想听到我的痛苦吗。
这不就是交心了吗?
可是宋教授。
现在我们交心了。
纸巾轻轻按在眼底,又迅速的被浸润,陆星耐心的等待宋教授平复情绪。
你听到了这么多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的事情,你听到了我甚至自己都选择遗忘的记忆。
你为什么不高兴呢?